“小静她妈,我跟你说,老李家二小子可相中你家大闺女了,人家愿意出一百块的彩礼,这可是高价了!” “当家的,你的腿伤了,这药钱可不能省,明天我去娘家借点钱,说啥也得先把腿上的伤养好才行!” ...... 文东好似做了一个梦,梦里自己躺在老家的土坯炕上,耳边有人在窃窃私语,乱糟糟的一时理不出头绪。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从昏睡中睁开眼。 文东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光线昏暗的小房间,屋里盘着半截炕,靠墙的位置是炕琴,泥坯墙面连带着天棚,都糊着着泛黄的旧报纸。 文东微微一愣,环顾四周一骨碌从炕上坐了起来。 这是...... 无数熟悉又陌生的信息汇聚而来,尘封许久的记忆瞬间苏醒。 这是自己小时候住的老家房子,难道是做梦了? 文东猛地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痛感非常真实。 这不是梦! 难道是重生了? 文东翻身下炕,翻看挂在门后的月份牌。 1982年9月22号,阴历八月二十五,星期二。 看到月份牌上的新鲜数字,文东呆愣、疑惑,然后是难以抑制的狂喜。 真的重生了!! 上辈子的文东,活到了63岁,一生与鹰结缘,也因鹰受益。 年轻时候跟着满族鹰把式学训鹰,专业技能过硬,成了当地代表性的非遗鹰猎文化传承人。 上过电视,拍过纪录片,因为拥有鹰猎传承,还成为当地非遗特色文旅项目的核心技术指导。 人到中年以后小日子过得非常不错,生活美满,家庭幸福。 不过老年的文东,心底一直有许多人生遗憾很少跟外人提。 小时候在屯子住,家里日子非常苦。 在文东18岁的时候,父亲给村生产队秋收赶大车意外摔断了腿。 为了给父亲文建业治腿,大姐瞒着家里人偷借了李家一百块钱。 年底还不上账,借款变彩礼,大姐嫁给了老李家那个吃喝嫖赌品行恶劣的二儿子。 后来父亲的腿还是瘸了,丧失了一部分劳动能力,在村民口中的称呼也从文建业变成了文老拐。 母亲生老幺的时候坐月子落下毛病,干不了重活儿。 家庭的重担,落到了刚成年的文东身上。 记忆里的这个秋天,文东偷拿了家里一块钱,去镇上大集买了一只别人训熟的鹰。 结果村里赤脚医生来收账,母亲拿不出钱来被人好一顿奚落。 等收账的人走了,大怒的父亲拖着病腿,打了年少的文东一顿,还把鹰摔死了,文东也断了靠放鹰逮猎物补贴家用的念头。 后面八三年分田到户之后,日子过得好了些,文家这才稍微缓过来。 文东也到了结婚的年纪,媒人介绍相了一个对象,人家那边要求盖新房子才答应嫁。 为了给儿子张罗婚事,文家盖房子又欠了不少钱。 为了挣钱还债,冬天父亲跛着脚跟着进山的猎队赶杖打下手,意外碰到野猪群没跑开,被发狂的炮卵子(大公野猪)给拱成重伤,不等抬下山就断了气。 父亲去世,家里的状况更加艰难,原本都订好日子的亲事也黄了。 为了减轻家里负担,母亲拖着病体跟村里妇女进后山采蘑菇木耳等山货补贴家用,在山上受了风,回家一场大病没几日也撒手人寰。 前后不到一年时间,文东成了没爹没妈的孩子。 刚刚二十岁的文东带着两个妹妹顶家过日子,受尽了生活的磨难跟村里人的白眼欺负。 年少时候的家庭变故,成了文东一辈子的梦魇,哪怕后来日子好了,每每到了夜深人静午夜梦回的时候,都难以释怀。 ...... 一晃神的功夫,文东思绪回到现实,立马爬上火炕,打开了靠墙一侧的炕琴。 炕琴就是个存放铺盖衣物等物件儿的木头柜子,在东北农村,家家户户都有这个。 炕琴角落里,藏着一只当年的摆胸。 摆胸是东北土话称呼,这种小鹰学名叫松雀鹰。 松雀鹰雄性叫松子,雌性叫摆胸。 跟其他所有猛禽一样,雄小雌大。 这是只春天刚出生的秋花(当年亚成体叫秋花),裹在鹰褂子里挺老实。 文东查看了一眼小鹰确定没问题,立马就放回了炕橱里。 这个品种的小鹰,是入门级的猎鹰品种。 手里这只摆胸,体重三两多,可以捉从麻雀到灰喜鹊鹌鹑大小的鸟。 文东上辈子偷钱买鹰,原本打算逮鸟改善家中伙食来着,但是被暴怒的父亲撞见,直接摔死了。 父亲这一摔,也暂时斩断了文东接触猛禽改变土里刨食儿命运的机会。 直到文东成家立业结婚生活重新稳定下来,这才重新接触训鹰这一行,中间耽误了小十年。 早已拥有顶级训鹰技艺的文东心底暗暗做了决定。 这辈子,肯定不会再让悲剧重演! 打定了主意的文东,藏好小鹰,转身就出了自己屋,直奔另一头的东屋。 文东心情忐忑的站在东屋门口还没推门,母亲张桂兰听到动静拉开房门走出来。 “妈!!” 文东看到梦中朝思暮想的母亲,瞬间带起了哭腔。 张桂兰剜了儿子一眼,直接拉着文东的手来到了当屋地厨房。 “你爸刚睡着,小点声嚎!脸还疼么?” 张桂兰嘴上不饶人,动作却出卖了内心。 她轻柔的摸了摸儿子脸上的巴掌印,眼神里满是心疼。 “不疼了!偷拿家里的钱是我不对!我给您认错!” 文东攥着母亲有些粗糙的手,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