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的声音沉重而炽热,满是不容抗拒的命令。 宋锦书觉得自己就像水面的浮萍,任由风暴袭卷。 一夜过去,雷雨才将歇,宋锦书浑身湿透,像被暴雨淋湿的薄纸,支离破碎。 哗—— 一盆冷水泼在她身上。 “还睡?宋氏,算你运气好,你儿子来接你了!” 儿子? 宋锦书迷迷糊糊睁开眼,像是幻听一般。 她有多久没见过她的儿子了?她自己都记不清了。 她本是镇国大将军之女,定远侯府陆家宗媳,定远侯夫人。 三年前,她丈夫陆墨渊奉命带兵前往边关征战,班师回朝时,带回来一名叫宋锦音的女子。 宋锦音不仅碰巧救了陆墨渊和她兄长宋锦程,还是她父亲多年前在边关临幸的一个家族婢女,所生的女儿。 当年战乱走散,多年后才意外找回来。 从那以后,一切便都变了。 陆家上下都奉宋锦音为恩人,对她几乎是有求必应,无所不从。 父亲更是将宋锦音带回家,记在母亲名下,成为宋府嫡出的二小姐。 从小疼爱她的兄长,也将所有的宠爱全都转移到了宋锦音身上,似是要弥补宋锦音缺失多年的兄妹情。 就连她十月怀胎拼死生下来的儿子,也因在边关和宋锦音生活了两年,对她无比依赖,维护,日日盼着宋锦音能做他的姨娘。 直到两年前,宋锦音不知天高地厚闯下一个弥天大错,太后怪罪下来,宋家和陆家担心宋锦音无力承受太后的雷霆之怒,便决定推她出来顶罪。 宋锦书本不愿意,可一向宠爱她的父亲却大怒:“锦音从小就在边关受苦,从未过过一天好日子,你是她姐姐,这点事情都不肯代她受过?” 兄长也恼她:“你是定远侯夫人,朝廷诰命,又是宋家长女,太后不会重罚你,我们也会为你求情,你替锦音受过怎么了?” 陆墨渊更是对她厌恶至极:“你心胸怎会如此狭隘?若不是音儿,你夫君我早就死在了战场上!这是救命之恩,你该还。” 就连她亲生的儿子也用失望透顶的眼神看着她,“母亲,音姨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宋锦书伤心至极,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他们推出来顶罪。 太后一怒之下,罚她到静修庵闭门思过,带发修行。 整整两年,她日日被罚跪、抄写佛经,庵里的脏活累活全都扔给她干。 早已被折磨得不成样子,也不再是当初那个高高在上、养尊处优的将军府千金、定远侯夫人。 如今两年过去,陆家终于想起她来了? 面前的女子看着她这幅模样,忍不住鄙夷:“瞧你这面红耳赤浑身媚态的样子,莫不是昨晚梦到哪个男人与你欢好了?佛门净地还敢做这样的梦,也不知羞耻,还不快滚!” 宋锦书心中一痛,昨夜的恐惧再次如同阴沉沉的黑云压城而来。 昨夜她刚睡下,就被人粗暴地捂住了口鼻,硬要了她的身子。 在这佛门清净之地,一遍一遍地折辱她,往死里凌虐她。 而她却毫无还手之力,只能生生承受这一切。 若此事被人知道......以宋陆两家如今对她的态度,她便只有一个下场—— 死。 可,她还不能死,她还没有看到她两年前刚刚生下来还不足三岁的女儿,她被罚到静修庵时,女儿还尚在襁褓之中...... 宋锦书紧紧攥着手心,指甲几乎掐进了皮肉里。 她忍着痛起身,穿好衣服便往外走去。 只见庵外,一辆简陋的马车停在门口。 马车旁,站着一位七八岁的青年。 宋锦书眼泪瞬间夺眶而出,一眼便认出那是她整整两年未见的孩子。 “凛然......”她喉间发紧。 来时,陆凛然心中也是十分期待的。 他已有两年未见他的母亲了,犹记得幼时,母亲总是日日陪他念书玩耍,夜夜哄他入睡。 也总做他最爱的吃食,母亲做的栗子糕,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栗子糕。 许久不吃,他也有些想念了。 可看到向他奔来的人时,却是一怔,连忙闪身避开她。 “你是......我母亲?”他眼底露出嫌弃,“你怎的这个样子就出来了?让人看到我颜面何存?难道在庵里两年都没让你学会规矩!?” 穿着身发旧的僧袍,披头散发,面黄肌瘦,哪还有定远侯夫人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从庵里跑出来的疯子! 宋锦书一怔,伸出去的手微微颤抖。 她怎么就忘了,她这十月怀胎拼死生出来的儿子,早已和她离心。 当初,是他苦苦求她替宋锦音受罚,是他口口声声威胁她,宋锦音身子不好,若她不替她去,他再也不会认她这个娘亲。 可他又何曾体谅过,她刚刚诞下他妹妹,身子也正虚弱...... 宋锦书僵硬地收回手,只觉得浑身发冷。 陆凛然却嫌恶地瞪她一眼,翻身上了马车,“还不上来杵在那作甚,丢人现眼?我还要去城南给我娘买她爱吃的酸梅,别耽误了我的时间!” 娘...... 宋锦书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是了,她离府两年,陆墨渊恐怕早已将宋锦音纳入了府中。 她还没离开时,陆墨渊就对宋锦音照顾有加,尽管他从不承认。 而她的儿子,更是早早就盼着陆墨渊能娶宋锦音入府了。 宋锦书只觉心如刀绞,她顶着陆凛然冷漠的眼神,扶着车藩上了马车。 却因身体乏力,脚下一滑。 好在一旁的车夫扶了她一下,她才没有摔倒。 马车内,陆凛然远远地坐在她对面,眼底满是嫌弃。 他怎么会有这种不成体统的母亲! 若是让京城的好友看到,他颜面何在! 不过好在,父亲终于要与音姨成亲了。 只要父亲娶了音姨,音姨便也是他母亲。 否则,他也不会大老远亲自来接她了。 陆凛然想着,不耐烦地闭上眼,生怕宋锦书会跟他搭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