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贺承烨曾说,没有我,他活不过三年创业期。 可我站在门外,亲眼看到他的模特许诗曼坐在他腿上,穿着我设计的样衣,戴着我送给他的戒指。 他说她是他的缪斯。 我转身离开。 原来我亲手捧起来的,就是这样一对狗男女。 晚上,庆功宴上他举杯祝酒,对所有人说: “这一季的灵感,来自一个特别的人。” 众人起哄时,我刚好从后台走出来。 我的目光扫过他和她,笑了。 “贺总,敬你这杯狗改不了吃屎。” 他要她,我成全。 01. 我将三样东西整整齐齐地摆在桌面上: 一封辞呈,一份离婚协议,一张A4纸打印出的高清照片。 所有在场的人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许诗曼坐在贺承烨腿上,身着我设计的未公开样衣,笑得娇俏。 她搂着贺承烨的脖子,喂他红酒,俯身亲吻他脸颊。 他没有闪躲。 只是半阖着眼,脸上带笑,手按在她裸露的大腿上。 全场静了三秒。 许诗曼的脸一片惨白,她下意识伸手想去抢照片: “不是......姐姐你误会了...... 我们不是那种关系,我、我喝醉了,我不记得这张照片......” 她的声音短短一分钟已经带着哽咽哭腔,眼泪盈盈,极致无辜。 “那天晚上是拍摄收工,贺哥说要休息一下,我是扶他一把,不小心摔倒在......” 我没说话。 只是轻轻又从包里抽出第二张照片,压在她抢去的那一张上。 是她从沙发上站起来,坐到贺承烨怀里时的连续镜头。 她不仅没摔倒,还自己踩着高跟鞋跳进他怀里。 “秦慕音,你到底想干什么?” 从一开始就黑着脸沉默的贺承烨终于开口了。 他沉着脸,将照片翻转扣住,声音里压着火气: “这张照片我可以解释,但你拿出来是想说明什么?” “你是想搞臭她名声?还是想把事情闹到合作方那边,让整个品牌跟着你陪葬?” “她是我们公司唯一签约的专属模特,是这季‘浮境’系列的门面担当。” “你是想毁她,还是想把公司拖下水。” 我缓缓抬头,看他一眼。 “你不是想解释吗?好。” “你告诉我,你们之间做什么工作需要她坐你腿上完成?” 周围响起一阵憋不住的低笑。 我听见后面那桌的几个助理忍不住小声议论: “不是说这套衣服原定是设计师要走秀的吗?” “是贺总让许诗曼试穿的,结果这俩人直接还穿着原配的样衣呢就乱搞。” 许诗曼已经哭出来了,大颗大颗的眼泪砸下来,梨花带雨地抓着贺承烨的袖口: “贺总,我没有,我真的没想和慕音姐姐抢什么......” “她骂我,我忍着,她推我,我从来没回嘴,她现在还要毁我......” “我是不是就不配出现在她的眼前?” 她话一出,眼泪啪嗒啪嗒掉,一边哭一边喘,像是下一秒要昏过去。 贺承烨立即把她护在怀里,宽厚的大手温柔地在许诗曼裸露的背上轻拍安抚,眼神却冰冷锐利地看着我: “秦慕音,你够了。” “就算我们之间有点感情,你现在这么不顾大局地逼她,就是你的不对了。” 我的不对? 我冷笑,声音轻得像水面上泛起的一片涟漪,没有什么大的波澜: “所以,我被你背叛、被你搭档羞辱、被你当空气,是我的问题?” “许诗曼坐你腿上,是我太小心眼?” “你们俩联手拿下我一手绘制的设计稿,是我不懂大局?” 贺承烨听出我的言语中的诋毁,皱眉大声打断我: “你要是这么情绪化,谁还能和你共事?” “你是想一哭二闹三上吊,还是要威胁辞职,把大家都拖下水?” 我点点头,抬手将辞呈递过去。 “辞职信在这,离婚协议也签了。” 我对着这对还在唱戏的男女举起酒杯,笑得从容大方: “这杯酒,我敬你们。” “现在,舞台让给你们,祝你们,天长地久。” “祝你们,早死早烂!“ 我站起身,拎起包,转身走出宴会厅。 背后,许诗曼哭声越来越大,贺承烨喊我名字: “秦慕音!你这样毁人、毁品牌,你会后悔的!” 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只是轻声道: “我只后悔,爱过你。” 有人低声议论: “贺承烨以前不是靠她起家的?这也太凉薄了吧......” “秦慕音画的‘云笺’系列不是获奖方案吗?虽然是贺总的名字,但当时就连决赛上的路演都是她替他上的。” “许诗曼不是才进公司一年?感情还真能替代多年同甘共苦的搭档?” 我走出门,身后的声音已经听不见了,夜风拂过脸颊。 手机屏幕亮起,是一条未读消息。 是我父亲曾经供职的老团队负责人发来的。 沈叔叔:【你考虑得怎么样?团队的大门一直为你开着。】 我看着那句话,眼眶一热,却笑了。 指尖在屏幕上轻点了几下,我回复: 【我来了。】 02. 出租车行驶在夜幕下,我的心却像没刹住的车,一路往下坠。 他护着她。 在众目睽睽之下,用我最熟悉的语气,保护另一个人,责怪我“情绪化”、“太过分”。 他说:“她是模特,坐我腿上,是在配合我给她量尺寸。” 他说:“你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攻击她,就是想毁掉公司。” 他说:“你这种性格,谁能和你这种人共事?” 我伏在出租车后座,眼眶泛酸,手指蜷在大衣袖口里,把半张脸藏进围巾,像要把自己缩进去。 我不是没想过有一天会分开。 只是没想过,会这样狼狈,会这么不堪。 车停在了工作室楼下——那个我们一起起步的地方。 我刷卡进了工作室。 灯点亮,我的桌子干净整洁,那本厚厚的草图本还摊着,画了一半的“浮境”设计正优雅地站在白纸上。 我盯着眼前熟悉的一切,一动不动地站了三分钟。 然后沉默地开始收拾。 我从抽屉里取出记事本、U盘、初稿、设备,一样一样往箱子里塞。 那些物件都见证过我熬夜到凌晨的神情,画图到颈椎病复发的痛楚,和我为他做的一切。 拿着被我藏在最里面被撕碎又粘贴的通知书,不自觉的,我回忆起最冷的那年冬天。 那年,我拿到国际顶尖艺术学院的录取通知书。 父亲病危,我一边照顾他一边递交申请,早晨在病房打电话,夜晚用速写本改图。 贺承烨躲着父亲在病房外的长椅上抱着我哭,埋在我的怀里耍赖: “慕音,别走好不好?等我成功,我带你一起去伦敦看你的学校。” 我就真的,脑子一热心一横,把通知书撕了。 陪他熬了两年。 给他写方案,四处投融资讲稿,做出第一批样衣,他还不会打底稿的时候,是我一笔笔帮他校正。 他租不到工作室,我就把家里唯一留下的老房子抵押贷款给他付租金。 他没名气,我就放下我的傲气,一个个求着自己导师去谈资源。 那时候贺承烨总说: “慕音,你是我这辈子最感激的人。” “没有你,就没有今天的我,就没有今天的熙曜!“ 可到了现在,他却告诉我,是我“太情绪化”,是我“挡了项目推进”,是我“要毁了公司“。 我把最后一只收纳盒塞进箱子,眼泪没有落下,手却抖得厉害。 恰好此时,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闺蜜孟乔的消息: 【你在哪?我炖了鸡汤,过来吧。】 我回:【马上。】 我抱起箱子,像是把自己全部的人生都装进去,一步步走下工作室。 那栋楼曾是我心中的灯塔。 现在,它只是一座冰冷的废墟,承载着不堪的回忆。 我搬去孟乔家,借住几天。 她没有多问,只是每天给我热饭、泡脚、灌她精心熬了一下午的汤。 我配合着律师开始走流程,递交离职申请,分割我手中的股份。 那40%原始股,是贺承烨最早给我的承诺,是我亲手养育的孩子。 我现在一个个分割、转让,像是斩断连接我与他之间最后的锁链。 律师看着纸上决绝的数字,不忍地提醒我: “你真要卖?这部分股以后市值可能翻几倍。” 我礼貌笑着,干脆地签下自己的名字,最后笔尖落下的顿点,彻底为这段荒谬愚蠢的过去画下句号: “我留着嫌脏。而且,这个公司不会走长久的。” 接下来的几天,我一边清算股份,一边着手准备出国材料。 沈叔叔那边发来邮件,说我父亲当年供职的“洛森”设计组已经腾好位置,团队也愿意用父亲草图为基础做成“复刻经典”项目,并由我主导。 我抱着文件,坐在书桌前,一张张翻看旧档案。 许多底稿我都已经装箱,只差—— 父亲的那本牛皮纸设计稿册子。 我突然怔住。 那本册子......我没带出来。 心里油然升起一股极度的不安。 强烈得像是一把冰冷的刀阴恻恻从背后扎进来。 我猛地站起来,冲进临时行李箱翻找,果然没有。 脑海中突然闪回一幕,我最后一次看到那本册子,是我放进贺承烨家书房的抽屉里,那是我设的不可触碰区域。 我只是轻轻合上那道门,并没有落锁,以为他会守住我的心,以为我这辈子都不需要对他设防。 现在想来也是可笑。 他连自己的心都保不住,更别提一页图。 我手指颤抖地拿起钥匙,手机上出现一个新弹窗,是沈叔发来的草图列表,备注写着: 【等你带来你父亲的最后一组线稿,我们就可以正式立项。】 我盯着那句话,心口像被砸了一记。 必须拿回来。 现在就去。 03. 我没提前通知。 直接拿备用钥匙进了那套曾属于我和贺承烨的公寓。 鞋柜还放着我的旧拖鞋,厨房冰箱里有我习惯喝的原味酸奶。 而沙发一角也散落着许诗曼的粉色发圈和一件吊带开衫。 她已经住进来了。 连这点体面都懒得遮掩。 我直奔书房。 架上那本图册果然不在。 我心口一紧,猛地拉开抽屉—— 空的。 再翻下一层,被胡乱塞在里面的东西哗啦落在地上。 我看见熟悉的物品封面一闪而过,我欣喜地低头寻找,看到的却是撕碎的牛皮纸边角,和一本滴着咖啡渍的封面纸壳。 摊开的地方是被撕过的痕迹,空了三页。 而最末那一页,残留着咖啡色的液体痕迹。 像干涸的血迹。 我几乎是跪在地上把它捡起来的。 我手指发颤,一页页翻着,熟悉的笔迹一页页从眼前剥离。 那是父亲留下的原始结构线稿,是我们之间最后的对话。 他去世前,躺在病床上,连说一句完整的话都疲惫,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却连眼睛里都发着光: “我这一套设计,就等你出师那天,让你来继续完成它。” 我以为那一页纸能陪我走很久。 结果,它现在指尖一捏就散,纸页褪色变形,线稿模糊成斑驳污渍。 那一刻,我听到心脏撕裂的声音。 父亲的最后手稿,我最珍视的物件,在别人那里,就成了废纸。 “你怎么回来了?” 一道软绵绵的声音响起。 我缓缓转头,看见许诗曼穿着男款T恤,端着咖啡杯靠在门边,湿漉漉的头发搭在肩上。 她挑衅地以女主人姿态朝我一笑,轻轻晃了晃杯子。 “我看到你桌上那几页老图,好像湿了,就擦了擦。” “还有几张画太旧了,纸都发黄了,我以为没用了,就......” 她一边说,一边指着垃圾桶。 “我帮你整理干净了。你不是说要搬走吗?” 她顿了顿,低头咬唇,一副委屈的模样: “我也不知道那是你爸画的,我以为就是些旧草稿。” “慕音姐,你应该不会因为几页旧图就发火吧?” 我站起身,拎着那堆已经看不出原样的纸片,盯着她。 目光冷得像一块屹立在寒冬中深山里的石碑。 随即扬起手用尽全身力气重重甩了她一巴掌。 “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那是我爸死前画的最后一组底稿,是他口述我执笔的系列雏形。” “那不是草稿,是遗物。” “你连一声征求都没有,就动了它,甚至是毁了它。” 她的脸迅速红肿,看了一眼时间,眼底迅速蓄满泪水,却还在装傻: “怎么了......我不是故意的......” “你不是要重新开始吗?该断的情也要断干净呀。” 她站在门口,仿佛真的是为我好。 我却觉得她脚边的每一寸空气都恶心得令人作呕。 我看着她,缓缓吐出一句话: “你毁掉它的那一刻,就该等着陪葬。” 她见我表情严肃,脸色微变,眸子里终于闪过一丝慌乱。 “你......你别吓我,我真没那个意思。”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脚步声。 我猛然回头,贺承烨推门而入,手里还拎着一盒夜宵。 看见我,他脸色立刻沉下来: “你来做什么?” 我冷笑:“来收拾我父亲的遗物。” “不过看来来晚了。” “她已经帮我处理掉了。“ ”用咖啡泡、手撕、然后进了垃圾桶。” 贺承烨看了一眼地上的残纸,又看了看我满脸的怒意。 他却什么都没问,只是径直走到许诗曼身边,安抚性摸了摸她的后背: “你还好吧?是不是吓到了?” 她摇头,话还没说说出口,眼泪就掉了下来。 她一哭,整个人显得楚楚可怜、委屈极了,像我才是那个逼她走投无路的恶人: “是我不好......我没想到她情绪会这么激动......我真的只是想帮她......” “你听见了吗?”贺承烨回头看我,语气毫无波澜,甚至带着厌烦,“她都说了不是故意的。” “慕音,一点旧稿你至于闹成这样?” “就算那图重要,也不能证明你可以这么情绪化。” “你现在的样子......很像个泼妇,而不是一个艺术家。” “一点旧稿?“我打断他,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贺承烨,你是说那只是一点旧稿?“ 我的看着眼前这个越来越陌生的人,冷笑出声,眼泪终于没能忍住。 我想起当年父亲刚走那年,为了不被别人偷走父亲留下的设计,母亲让我带着稿离开,她独自与那些人周旋。 我一个人躲在父亲工作室的楼梯间画图到凌晨。 是贺承烨第一时间赶来,送给我一杯热可可,拍着我的后背说: “你再撑一撑,有我在,没人能动你爸留下的任何一张图。” 我信了。 信到现在。 如今,他的怀里抱着别的女人,嘴里还念着疯子、泼妇,踩着我父亲的图稿,把我从这个曾经的家里踢出去。 我盯着这对狗男女看了足足三秒,猛地将手边一摞厚重的书朝他们砸了过去。 书脊尖锐的角划破了许诗曼的脸,又重重砸在他们身上。 然后,在许诗曼的尖叫声中,我将她手中还冒着热气的咖啡夺过来泼到了她的脸上。 滚烫的咖啡渗进她划破的伤口,痛得她再也维持不住娇滴滴的声音,失控地尖叫,咒骂我。 我将咖啡杯砸在地上,碎片崩裂,我冷声开口: “不是喜欢咖啡味吗?多喝点。” 走出门的那一刻,我才意识到眼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干了。 有些伤口,干裂得再痛,也不能再流血了。 04. 我说的陪葬,从来都不是说说而已。 但许诗曼怕是怎么都没想到,报应会来得这么快。 “熙曜”新季发布会,顶着“新锐设计师代表”的头衔,她居然还敢穿着我的旧稿堂而皇之地登上舞台。 那件裙子,是我用父亲生前最后几张草图做的延展练习作品。 我只给过一个人看过。 贺承烨。 我兴奋地和他分享我的喜悦,问他我是不是一步一步越来越靠近父亲了。 贺承烨小心翼翼地收起我的稿纸,用力抱住我,说: “你已经是大艺术家了,音音。“ 现在许诗曼穿着它,站在聚光灯下,笑得得意又轻巧: “这是我独立完成的原创作品。” 呵。 我坐在第二排,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轻点,打开“设计版权登记系统”。 草图编号、初稿图、出稿时间,一应俱全。 十分钟后,后台炸了。 主持人拿着话筒脸色发白地冲上台,突发得直播画面都闪了一下。 “我们接到实名抄袭举报,已启动核查机制。” “许小姐,请留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