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月拨通了家乡小姐妹梅梅的电话。 “再过半个月,我就回渔村和你一起卖鱼。” “什么?”电话那头梅梅的声音惊得发抖:“你不在大城市做团长夫人,回来卖鱼干嘛?顾妄舟是不是欺负你了?他不会忘了当初是谁把奄奄一息的他从路边捡回来,还辛苦工作供他考上军校的吧?” 姜月指尖微微发颤,强压下心口翻涌的刺痛:“他没忘,一直对我很好,是我自己想回渔村了。” “可是以顾妄舟的身份,他能回来吗?” “他不会回去,”姜月的声音很轻,但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刀子一样扎在她自己心上,“这里有比我更适合他的人,他们会组成幸福的家庭。” 挂断电话,姜月转身就对上了首长女儿沈知鸢幽幽的目光。 “姜小姐,你很识趣。” 姜月用力攥紧手指,脸上惨白一片。 “嗯,我祝你和顾妄舟幸福。” “谢谢!”沈知鸢笑得高傲而冷漠,踩着高跟鞋离开。 房门关上的那一刻,姜月再也忍不住,眼泪喷涌而出,往事也涌上心头。 十岁那年的冬天,漫天风雪,姜月在路边看到被几个男孩打得奄奄一息的顾妄舟。 他们朝他扔石子、吐口水,嘴里笑嘻嘻喊着:“你妈是破鞋,收钱就和男人睡,现在她死了,你是连爸爸都不知道是谁的野种,打死你!打死你!” 男孩好看的眉眼间鲜血淋漓,颤抖着身体想要继续反抗,却在起身时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姜月抄起路边的一根木棍,发狠赶走了那几个男孩,将顾妄舟背回了她与奶奶的家。 少年狼吞虎咽吃了十几个包子后,眼泪混着头上的血,大颗大颗地砸下来。 奶奶替他擦干眼泪,声音温暖慈祥:“好孩子,不哭,以后你就跟我们一起生活。” 就这样,在姜月和奶奶地照顾下,顾妄舟长成了一个挺拔英俊的少年。 再有村里的孩子追着他喊野种,姜月会就帮他骂回去。 高考前夕,奶奶去世,留下的钱只够一个人上学。 考上师范的姜月,看到顾妄舟死死捏着军校的通知书,满眼的不甘。 她把上学的机会让给了顾妄舟。 顾妄舟满眼震惊,表情挣扎,姜月赶在他拒绝前抢话。 “考上军校是你的梦想,我愿意支持你,以后我下海多捕点鱼,供你上学不成问题。” 十八岁的顾妄舟哭红了眼,抱着姜月一字一句说道:“我会给你一辈子的幸福。” 他践行了自己的誓言,一路苦拼成为团长,把姜月接进军区大院,让她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 许多人猜测两人的关系,可顾妄舟从不多加解释,姜月也只好像过去的十几年一样,把自己对他的爱意藏在心底。 她以为他只是需要时间向大家说明,直到沈知鸢的出现。 沈知鸢是首长千金,也是文工团的芭蕾舞首席舞者,多少人爱慕她,她却整天围着顾妄舟转。 在食堂吃饭要挨着他坐,天天让他教自己踢正步,每晚都打电话来问他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面对她的热情,顾妄舟的态度总是礼貌而疏远。 直到那天,姜月在拐角处撞见沈知鸢拦住正要回家的顾妄舟。 沈知鸢眼里闪着泪花,语气格外委屈:“你就那么不喜欢我吗?” 顾妄舟眼里盛满柔情,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没有,我只是和你相处时太紧张了。” 女孩破涕为笑,踮着脚在他脸颊上啄了一口,然后快速跑开了。 顾妄舟愣在原地。 姜月也僵在他看不见的角落里,死死攥着手,指甲深陷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 晚上回家,顾妄舟什么都没说,姜月也什么都没问。 临睡前,他照常对她说晚安,第一次,她没有回他。 第二天,顾妄舟出门后,沈知鸢找上门来,将一封信递到姜月手里,红唇轻启。 “有人举报顾妄舟的妈妈是……破鞋,说他这样低贱的出生不配当团长。” “这封信已经被送到我爸爸那了,顾妄舟现在面临被降职调岗的可能。” “你说,他奋斗了这么多年,愿意从团长变成保安吗?” 姜月脸色瞬间惨白。 沈知鸢却一脸淡定:“姜小姐,这件事情我可以帮他解决,但有的事情你应该明白,妄舟喜欢我,却碍于你的恩情不能和我在一起,可只有我,才能让他的未来发展得更快更好。” 她逼近姜月,踩着高跟鞋俯视她:“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这份情,会让他再次万劫不复?” 姜月惨白着脸,流下两行清泪。 半晌,她轻轻点头,声音微弱如羽毛:“我懂了,我会成全你和妄舟。” 沈知鸢从包里掏出一张半个月后的火车票递给她。 “如果妄舟知道你要走,他出于愧疚肯定会阻拦。” “我不会让他知道的。”姜月语气恢复平静,将票接到了手里。 做好离开的打算后,姜月苦涩的同时,也莫名觉得松了口气。 至少以后不用天天从各种细节去猜测顾妄舟对自己的心思了。 顾妄舟回家的开门声,终止了她的回忆。 她下意识想起身去迎他,膝盖却僵硬无比,关节处传来剧痛。 她踉跄着倒在地上,发出咚的响声。 “阿月!”一身戎装的顾妄舟慌忙跑过来,将她抱上床。 熟练地用热水打湿毛巾,敷在她膝盖上,语气里满是心疼。 “忍一忍,很快就不疼了。” 他叹了口气,眉头紧蹙。 姜月知道他又在内疚了,她膝盖上的毛病,是常年浸泡在冰冷的海水里造成的。 那些年,他的学费可以说是她一点一点从海里捞起来的。 顾妄舟垂着眼,轻柔地帮她揉着膝盖。 姜月伸手,刚想去抚平他紧皱的眉头,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 男人走过去接通后,沈知鸢娇俏的声音传进姜月耳里。 “妄舟,城北新开了家点心铺,我想去尝尝,你能开车带我去吗?” “好,等我来接你。” 挂断电话,他转身离去,没有再看姜月一眼。 姜月闭了闭眼,缓了好一会儿,才颤巍巍下床,在奶奶的遗像前点了两根蜡烛,今天是奶奶的忌日。 烛光摇曳中,她仿佛又看到了当初她和顾妄舟围在奶奶身边的样子。 “奶奶,原来这就是故事的结局。”她直视着照片里奶奶的眼睛,鼻子一酸,“希望我离开后,他能更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