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钰到医院到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 她从爱心食堂买了一份五块钱的饭,又盛了两碗免费的汤,小心翼翼端着,避开来往的人。 住院部灯火通明,走廊上沸沸嚷嚷,护士脚步急促在各个病房穿梭。 她轻车熟路拎着饭盒朝着1209病房走去。 “爸,吃饭了。” 病床上,林冠梁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 化疗三个多月,头发剃光了,线帽松松垮垮从额头上垂下来,他往上扶了扶,露出深凹的眼窝。 看见是林钰来了,才费力地支撑着半个身子卧起来,脸上露出欣慰的笑。 “今天下课晚。” “嗯,老师拖堂了。” 林钰快速将饭盒放在桌上,一一打开。把筷子擦了擦,递给他。 林冠梁有些心疼地看着女儿,敛下眼去。 这身衣服还是四年前过年的时候买的,现在袖口都有些短了,裤脚也少了一截。女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却有些营养不良,瘦得一阵风就能刮跑了似的。 自从他病了以后,家里没人能赚钱,平时就只能靠着林钰兼职,赚点饭钱。家里存款已经见底了,下个月的化疗都成问题。 林冠梁一口一口吃着饭,哪怕胃里鼓得一阵一阵地难受,也还是把汤喝完了。 斟酌良久,看着她忙碌收拾的身影,小声开口:“闺女,爸跟你商量个事情......” 林钰动作顿了一下,起身到床边坐下。没等他继续,便打断道:“爸,下个月的化疗费我已经攒够了。” “爸不想治了。”林冠梁张了张嘴,手无力地垂下来。 林钰鼻尖酸了一下,指尖用力握了握他的胳膊。 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爸,你再陪陪我......我不想一个人。” 林冠梁闭了闭眼,心里涌起苦涩,顺着眼眶流出泪来。他转过脸去,点了点头。 “爸治,好好治,陪着你。” ...... 夜风微凉,林钰走在柏油马路上,沿着路边走过一盏一盏昏黄的路灯。 拐进巷口,身后忽地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一回头,便看见三个熟悉的身影,正朝她一步一步逼近。 站在最前面的是周晓彤,她猛地伸手将林钰的书包扯落,一边冷笑,一边将包里的东西全都抖落出来。 “我听说陈昊因为你休学了?!看来,你还是没长记性。”她眼神阴沉,死死盯着她。 林钰站在原地,脸上没有表情,被推搡了几下,贴在墙边。 她习惯了。 自从高一她跟陈昊做同桌以后,周晓彤就处处看她不顺眼。 最开始只是捉弄,到后面就变成了恐吓威胁。 她早就说过,陈昊休学和她没有关系,她们不信,她也就不说了。 “一个月后陈昊回来,再让我看见你跟他说话,撕烂你的嘴!”周晓彤声音尖锐,手里攥着瓶水,作势要泼。 林钰靠着墙,依旧是一副冷淡的模样,语气轻轻:“陈昊天天跟那么多女生说话,不值钱的,你连他都追不到么?” “你!”周晓彤气得脸涨红,扬起手就骂:“你个有娘生没娘养的贱货,信不信我——” 话没说完,林钰眼神一沉,脸上的嘲讽淡了,换成一种让人发怵的冷漠。 她没说话,苍白的脸上顿显一抹冷冽,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周晓彤被那眼神盯得一哆嗦,恼羞成怒,抬手就要扇过去。 砰! 一道深蓝色划过空中,重重砸在周晓彤脚边,差点砸到她脚趾。 周彤气急,刚要发作,一转头才看见,巷口站着个人! 男生穿着黑色T恤,双手插兜,懒洋洋地靠在墙上:“这么热闹?” 他说罢,脚步不紧不慢朝着几人走近。 衬衫下隐隐透着少年感的薄肌线条,脖颈间挂着爱马仕最新款耳机,从头到脚价值不菲,整个人却透着一股混不吝的痞气。 周晓彤一愣,觉得他有些眼熟,愣了愣,恍然回想起来。 这是......盛砚! 他是出了名的富二代,有钱有权,不学无术。听说他家里拿了三十万建校费,直接给他送进了江城一中。 周晓彤气势顿时矮了半截,强撑着嚷道:“砚哥,不关你的事!她就是个贱人!” 盛砚嗤笑,慢悠悠走近,“你们继续,我就是看看。” 他说着,目光落在中间的林钰身上。 刚刚听见动静,他在巷子口,一眼就看见了被围在中间的林钰。 她很瘦,被推搡的时候,发白的校服都显得有些空荡,脸色苍白看起来病骨支离。 可偏偏脸上不见胆怯,眼神清冷却带着幽亮的光,像是一只躲在阴影里准备反扑的小兽。 林钰微微抬眸,对上他的目光。 片刻,又淡淡移开。 不认识,也不想认识。 眼下情形明显,盛砚是打定了主意要掺和一脚。 周晓彤咬牙,还想嘴硬:“我们——” 旁边两个女生见情况不对看,赶紧拉她:“彤姐,算了,走吧走吧!” 周晓彤不甘心地瞪了一眼林钰,放下狠话,“你给我等着!” 说罢,三人灰溜溜地跑了。 巷子里只剩风吹过老槐树的沙沙声,空气寂静下来。 林钰表情平静如死水,蹲下身捡起地上的书包。 盛砚弯腰,将落在脚边的衣服从水洼里捡起来,上面还滴滴答答地往下滴着水,伸手递过去。 “你怎么惹她们了?” 林钰接过书,没说话,看也没看便放进书包里。 盛砚挑眉,又问:“哪个学校的?” 林钰还是没说话,将所有东西收拾好,拎着书包往巷口走去。 盛砚挑眉,觉得有趣。 他将包从地下捡起来,追上去,笑道:“认我当哥,以后我罩着你,保证她们不敢再来找你,怎么样?” 林钰顿住脚步。 她淡淡偏了偏头,声音柔柔细细开口:“我有哥哥。” 盛砚一怔,旋即嗤笑:“有哥还能被欺负?你这哥哥混的也不怎么——” “亲哥,”林钰看他一眼,不冷不热道,“三岁就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