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陪林鸢听音乐会了。 十二年的追随,在这一刻变成了最大的笑话。 他找到我时,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眉头紧皱,像在审视一个不懂事的物件: “就因为我陪她听了场音乐会,错过了你的毕业典礼?” 他俯身将我困在阴影里,嘴角带着嘲弄: “叶知微,你能不能别这么任性了?我没时间陪你闹小孩子脾气。” “每次都用这招,有意思吗?到时候可别又哭着跑回来找我。” “十二年了!”我声音颤抖。 “从十六岁暗恋到二十八岁,我像个甩不掉的影子跟着你,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你的跟屁虫!” “可你呢?你把我的付出当作理所当然,把我的存在当作可有可无!” 我站起身,整个人都在发抖。 可这一次,我是真的累了。 “沈既白,我们分手吧。” 1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那笑声在空旷的礼堂里显得格外刺耳。 “叶知微,你能不能别这么任性了?” 他俯下身,双手撑在椅背上,将我困在他的阴影里。 “我没时间陪你在这里闹小孩子脾气。” 我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目光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他脸上的嘲弄更深了。 “行,分就分。” 他直起身,像是甩掉什么包袱一样轻松。 “每次都用这招,有意思吗?” “到时候可别又哭着跑回来找我。” 我站起身,理了理身上的学位服,与他擦肩而过。 “放心,不会了。” 他不知道。 我的包里,放着一张飞往大洋彼岸的机票,和一份海外名校的录取通知书。 这一次,我是真的不回头了。 沈既白的高傲,好像从我认识他的第一天起就刻在了骨子里。 那年我十六岁,刚刚转到新的高中。 他是全校闻名的学霸,家境优渥,身边永远围着一群人,像个发光体。 而我,只是个从普通中学考进来的普通女孩,淹没在人群里毫不起眼。 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学校的公告栏前。 他站在荣誉榜的最顶端,照片上的他眉眼清俊,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的世界被点亮了。 为了能追上他的脚步,我开始拼了命地学习。 他上晚自习到十点,我就学到十一点。 他刷完了三套模拟题,我就刷完五套。 有一次他过生日,我攒了两个月的零花钱,给他买了一支他很喜欢牌子的钢笔。 我怯生生地把礼物递给他。 他接过去,看了一眼,随手就扔进了抽屉。 “谢了。” 他甚至没有多看我一眼,转身就和朋友们讨论起了最新的游戏机。 那支钢笔,我再也没见他用过。 从高中到大学,再到研究生。 我像个甩不掉的影子,亦步亦趋地跟了他十二年。 所有人都知道,我是沈既白的“小跟班”。 他也习惯了我的存在。 习惯了我在他打篮球时递上矿泉水。 习惯了我在他需要资料时第一时间整理好送到他面前。 习惯了我永远仰视着他的目光。 一次同学聚会,有人开玩笑问他我是谁。 他喝了点酒,手臂随意地搭在我的肩膀上,像是在展示一件所有物。 “叶知微啊,我的小跟班,都跟了我快十年了吧?” 他对着我笑,那种笑里带着施舍。 “你说是不是啊,知微?” 周围的人哄堂大笑。 2 我的脸涨得通红,只能低下头,用喝酒来掩饰自己的窘迫。 “是啊。” 我听到自己蚊子般的声音。 那时候的我,甚至觉得这种被他当众调侃,也是一种变相的“宠溺”。 现在想来,真是卑微到了尘埃里。 这样的日子,在我读研究生的第二年被打破了。 林鸢出现了。 她是沈既白表哥的未婚妻,一个从国外回来的艺术家。 她第一次出现在我们面前,是在沈既白的生日派对上。 她穿着一条剪裁得体的长裙,气质出众,谈吐优雅。 她会画画,会弹琴,会说四国语言。 她像一颗会发光的钻石,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也包括沈既白。 那之后,沈既白的生活里开始频繁出现林鸢的名字。 “林鸢约我去看画展。” “林鸢送我的袖扣,品味不错吧?” “林鸢说她表哥太忙,让我多照顾照顾她。” 我开始变得不安。 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 林鸢的优秀,像一面镜子,照出了我的普通和乏味。 学校组织一次学术交流活动,要求每个参与者都准备一份才艺展示。 我准备了一周,打算朗诵一首自己写的诗。 那是我熬了好几个晚上,修改了十几遍的心血。 活动前一天,沈既白却对我说: “你那个朗诵就算了吧,别上去丢人了。” 我愣住了。 “为什么?” 他指了指不远处正在和导师交谈的林鸢,语气里满是欣赏。 “你看林鸢,她准备的是钢琴独奏,肖邦的夜曲,那才叫品味。” 他转过头看我,眼神里带着审视和不赞同。 “不像有些人,就知道死读书,一点生活情趣都没有。” 他的话像一把刀子,狠狠插进我的心里。 我捏紧了手里的诗稿,忍不住为自己辩解。 “我准备了很久......我觉得这首诗写得还不错......” 他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很刺耳的话。 “叶知微,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计较了?” “不过是一件小事,至于吗?让你别上,你就别上,听话。” 3 这时,林鸢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温柔的笑。 “既白,别这么说知微,她也很努力的。” 她转向我,亲切地挽住我的胳膊,姿态优雅又大方。 “知微,你别往心里去,既白他说话就是这么直,他没有恶意的。” 她的话语温和,却让我感觉自己像一个无理取闹的小丑。 她越是体贴,就越显得我小心眼,上不了台面。 我只敢小声地说:“我没有计较。” 但我的声音,很快就被他们的说笑声淹没了。 沈既白对林鸢说:“还是你懂事。” 那天晚上,我撕掉了准备了一周的诗稿。 一张一张,撕得粉碎,扔进了马桶,看着它们被水流卷走,消失不见。 如果说才艺展示只是让我感到了难堪。 那么校级优秀学生的评选,则让我体会到了什么叫作羞辱。 那年的评选,我和林鸢都是候选人。 论综合绩点,论学术论文发表数量,我都在她之上。 我以为这次评选十拿九稳。 可在最终的评审会上,作为学生代表的沈既白,却把票投给了林鸢。 我当场就懵了。 在公开质询环节,我站了起来,全身都在发抖。 “沈同学,我想请问一下,你推荐林鸢同学的依据是什么?” 我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有些尖锐。 “我的各项成绩,无论是绩点还是论文,都比她高。” 会场里一片寂静,所有评委都看向了沈既白。 他站起身,表情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说一件与他无关的事。 “叶同学,成绩确实不能说明一切。”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我,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评判。 “林鸢同学不仅成绩优异。” “她在艺术领域的造诣,以及在各项社会活动中的表现,都体现了更强的综合素质。” “我们评选的是优秀学生,而不是一个只会考试的机器。” 4 这句话就像一个耳光,狠狠扇在我的脸上。 我看见在座的几个评委露出了赞同的神色。 他们显然更偏向沈既白的意见。 我的努力,我的成果,在“综合素质”这个虚无缥缈的词面前,变得一文不值。 我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我据理力争:“可评选标准上白纸黑字写着,学术成绩占百分之七十!” 沈既白冷冷地看着我,眼神里甚至带上了一丝厌烦。 “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 “叶知微,我没想到你这么输不起,为了一个奖学金,在这么多人面前斤斤计较,很难看。”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一个天大的笑话。 我再也待不下去,抓起包,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愤怒地冲出了会场。 那份奖学金,最终毫无悬念地落在了林鸢头上。 当晚,我堵在教学楼下等他。 “为什么?”我问他。 他看着我红肿的眼睛,没有丝毫愧疚。 “我说的都是事实。” “你确实需要提升一下自己了,知微,别整天只知道学习。” 我气得浑身发抖。 “所以你就用那种方式当众羞辱我?” 他叹了口气,像是对我极度失望。 “那是为你好。” “有时候不让你疼一下,你永远不知道自己错在哪。”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像是在安抚一只不听话的宠物。 “好了,别闹了,林鸢请客,一起去吧。” 我甩开他的手,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凉到了底。 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是我二十六岁的生日。 那是我和沈既白在一起之后,我的第一个生日。 我提前半个月就开始准备。 我订了他最喜欢的那家餐厅。 我给他挑了一块他念叨了很久的手表。 我还请了我们所有共同的朋友,想给他一个惊喜。 那天,沈既白来了。 他看起来心情不错,也带来了我喜欢的百合花。 朋友们起哄,让他亲我一下。 他的脸上难得地出现了一丝羞赧,但还是凑过来,在我的脸颊上轻轻碰了一下。 我以为,那会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天。 直到他的手机响了。 我看到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是林鸢。 他走到一边去接电话,脸色渐渐变了。 他走回来,拿起外套。 “我得走了。” 我愣住了。 “去哪儿?蛋糕还没切呢。” “林鸢那边出了点事,心情很不好,我得过去陪陪她。” 5 我所有的朋友都看着我们。 空气尴尬得仿佛要凝固。 我拉住他的手,几乎是在用一种哀求的语气。 “今天是我生日,你能不能......能不能留下?” 他不耐烦地甩开我的手,力气大得让我一个趔趄。 “叶知微,你能不能懂点事?” “生日有什么重要的?每年都过。” “林鸢现在更需要我。” 他顿了顿,好像在为自己的行为寻找一个高尚的理由。 “她一个人在异国他乡,表哥又不在身边,她很可怜的。” 那一瞬间,我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 我第一次对着他大声质问: “她可怜?那我呢?” “沈既白,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一个可以随时被牺牲掉的附属品吗?” 他没有回答。 他只是冷漠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疯子。 然后转身就走。 门被“砰”的一声关上。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