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一贯喜欢速战速决。 所以在外科医生男友张旭东的保险柜里,发现他和另一个女人的结婚证时,我直接将证书拍在他脸上。 张旭东冷静地解释:“她叫周美意,是我恩师的女儿,患有严重的情感依赖症。这张结婚证是假的,只是为了稳定她的病情。” 我相信了他所谓的“医者仁心”。 直到我爸突发心肌梗塞,被推进手术室的那天。 主刀医生,正是张旭东。 手术进行到一半,他助理林飞白着脸,像被鬼追一样冲到手术室隔离区外,对着内部通话器嘶喊: “主任!不好了!周美意看到舒瑶姐朋友圈发的婚讯,割腕自杀了!正在我们医院抢救!” ...... 我站在观察窗的这一侧,血液瞬间冻结。 玻璃的另一头,无影灯下,那个我爱了五年的男人,我刚刚才把父亲的性命托付给他的男人,动作停滞了。 仅仅三秒。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手术台,越过所有助手,精准地落在我脸上。 那眼神里没有愧疚,没有挣扎,只有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决定。 他开始脱那双沾着我父亲鲜血的无菌手套。 一层,又一层。 动作条理清晰,没有一丝颤抖,像是在完成一项再平常不过的工作。 “张旭东!” 我用尽全身力气撞开隔离区的门,冲到手术室前那道最后的红色禁区线外。 金属门发出沉重的嗡鸣,像是在为某个灵魂哀悼。 “你疯了!手术还没结束!我爸还在里面!” 他已经脱掉了手术服,露出了里面被汗水浸透的蓝色刷手衣。 他甚至没回头看我一眼,只留给我一个冷硬的背影。 “林飞,接替我的位置,按照预定方案继续。” 他的声音穿透厚重的门,清晰、冷静,不带一丝情感。 “你敢!” 我冲过去,死死抓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肤里。 “今天你敢从这道门走出去,我们两个就彻底完了!你听清楚没有!” 他终于停下脚步。 我以为我的威胁奏效了,心底升起一丝可悲的希望。 他终于回过头,视线垂下,看着我抓着他的手,然后,一根一根地,将我的手指掰开。 力道之大,让我骨节生疼。 “舒瑶,我不能让她为我而死。”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精准地捅进我的心脏,然后狠狠转动。 他甩开我的手。 大门在他身后合上。 走廊里那盏刺眼的“手术中”红灯,成了我眼中唯一的颜色。 时间,在那一刻失去了意义。 一秒,还是一辈子? 我不知道。 我只是站在那里,背脊挺得笔直,像一尊被抽去灵魂的雕像。 我盯着那盏红灯,直到它在我视野里烧出一个灼热的洞。 我听不见护士们焦急的脚步声,听不见我妈在一旁压抑的哭泣。 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 终于,红灯熄灭。 门开了。 走出来的是副刀李医生,他摘下口罩,满脸的疲惫和......歉意。 我看着他的嘴唇一张一合,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大脑像被灌满了粘稠的泥浆,嗡嗡作响。 “......病人虽然保住了命,但是......” “张主任中途离开,我们错过了最佳抢救时间。” “患者大脑缺氧时间过长,造成了不可逆的损伤。” “通俗点说,”他艰难地吐出最后几个字,“就是植物人。” 植物人。 这三个字像一颗无声的子弹,击穿了我最后的防线。 但我没有倒下,甚至没有哭。 我只是觉得很冷,一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冷。 我妈在那一刻彻底崩溃,瘫倒在地,发出凄厉的哭嚎。 张旭东的助理林飞跑过来,脸上写满了愧疚和恐惧。 “舒瑶姐,你听我解释......周美意她情绪真的很不稳定,主任也是没办法,他......” “没办法?” 我终于动了,缓缓地,一字一顿地转向他。 “他的手术刀下,躺着的是我的父亲,不是实验室里的一只兔子。你告诉我,什么叫没办法?” 我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到林飞瞬间噤声,脸色比刚才还要惨白。 我没再理他。 我扶着冰冷的墙壁,一步一步,挪到重症监护室的玻璃窗前。 我看见了我的父亲。 那个曾经能把我举过头顶,为我遮挡所有风雨的男人,现在安静地躺在那里。 他的身上插满了各种各样的管子,胸口随着呼吸机的节律,微弱地起伏着。 他活着,却也死了。 手机在这时震动了一下。 屏幕亮起,是张旭东发来的消息。 【美意没事了,别担心。】 担心? 他在让我别担心什么? 担心他的白月光没死成? 还是担心我此刻会不识大体地去闹? 一股强烈的恶心感从胃里直冲上来,喉咙里翻涌着酸水。 我猛地转身,冲向洗手间,扶着冰凉的瓷砖干呕起来。 除了酸水,什么都吐不出来。 胃里搅成一团,像是也死掉了。 一个路过的护士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我。 “小姐,你脸色好差,是不是低血糖?要不要做个检查?” 也许是麻木了,也许是想找点别的事情来转移这灭顶的痛苦。 我点了头。 我被推进检查室,抽血,化验。 半小时后,一张薄薄的化验单递到我手里。 我看着上面的结论,整个人都钉在了原地。 【妊娠,6周】 我怀孕了。 在我父亲变成植物人的这一天,我发现自己怀了张旭东的孩子。 命运的玩笑,开得可真够恶毒。 我感觉到指尖的血液正在一寸寸变冷,最后汇聚到心脏,凝结成冰。 护士在我耳边小心翼翼地问:“需要......通知家属吗?” 我缓缓地,将那张纸对折,再对折,直到它变成一个小小的、坚硬的方块,紧紧攥在掌心。 那尖锐的纸角,硌得我手心生疼,却也让我前所未有的清醒。 我抬起头,看着护士,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不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