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三十五岁的裴负洲,背着我养了只小天鹅。 被我发现后,他不仅毫无愧意,反将我拼了十几年挣来的荣誉轻易就送给了她。 “念真,她跳舞的样子,像不像当年的你?” “不如我们把她当女儿养?就当......重新养一遍十八岁的你,怎么样?” 我气红了眼,一巴掌抽断了我们之间最后一根弦。 他仿佛赌气般,继续变本加厉。 当我在复健垫上一遍遍摔倒时,他在剧院含笑看完了小天鹅的整场演出。 当我耗尽半小时才能勉强站起时,他不过抬抬手腕,便买下了小天鹅心仪的天价舞裙。 最后我拼尽全力终于争到了在首京大剧院告别舞台的机会。 却被告知,大剧院被一位裴先生抢先一步。 我找到裴负洲,他却无奈笑道。 “冷了我这么多天,终于肯跟我说话了?” “不过这次的机会就先让给璐璐吧,她马上要被我送出国深造,这是她最后一次在国内演出。 “而且你那个腿还逞什么强?要实在想玩,郊区有个体育馆,我让助理帮你联系。” 这一刻我才明白,我和裴负洲似乎真要走到头了。 ...... 无力感瞬间充斥着内心。 嘴张了又张,最后只剩一片哑然。 我目光失焦地落在他脚上那双名贵的手工皮鞋上。 十八年来的时光碎片逐渐在眼前剥落。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不再是舞台上熠熠发光的许念真。 而裴负洲更不是当年那个满眼只有我的莽撞少年了。 按紧轮椅的扶手,我嘶声道。 “我就要首京大剧院。” 裴负洲眉眼间闪过一丝不耐烦。 他揉了揉额头。 “就算让给你,你是要坐着轮椅上台吗?” 不经意间展露的奚落,猛地刺穿了我的心。 我几乎是脱口而出。 “我已经能......” “这次机会对于璐璐来说真的很重要,就不能懂事一点吗?” 懂事......? 还未说完的话哽在嗓间。 嘴唇嗫嚅了几下。 积压了太久的委屈轰然冲垮了理智。 我猛地抬起头,眼圈通红。 “裴负洲,我还不够懂事吗?!” 指尖缓缓扣进掌心,声音因为愤怒几乎变了调。 “当年舞台横梁砸下来,是我把你推开才断的腿!我再也不能跳舞了,这辈子都毁了!我抱怨过一句吗?!” “你创业失败,在外面受尽白眼,回家冲我发火,摔东西,我哪一次不是默默收拾,反过来安慰你,我抱怨过吗?!” “甚至......甚至在你背着我,在外面养一个......” 话还没说完。 我痛苦地闭上眼,泪水汹涌而出。 可笑的是,如果不是你最后太过分,我也想过忍下去。 我从未这么冲着裴负洲发过这么大的火。 他似乎被我震住了,身体下意识地朝我这边倾了倾。 可还不等伸手。 咔哒。 我循声望去。 只见穿着舞蹈服的宁璐,怯生生地探进半个身子。 她怀里抱着不久前裴负洲才买给她的舞裙,扫视一圈后脸色惨白。 “裴、裴哥,对不起......” “我看到门没关严,就进来了......我这就出去!对不起!” 话音刚落,人就消失在门口。 面前赫然闪过一道黑影。 情急之下,我下意识去抓那人的衣角。 可现在的裴负洲满心满眼都是自己受惊的小天鹅。 他手臂一挥。 哗啦一声。 轮椅猛地向前倾倒。 我被狠狠甩了出去,砸在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 钻心的剧痛从腿骨处炸开。 我蜷缩在地板上,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你的腿是为我断的,这点我裴负洲认!” 裴负洲面带恼怒,甚至连弯腰扶我一把的意思都没有。 “但许念真你摸着良心问问自己!这些年来我起早贪黑,在商场上摸爬滚打,你要星星要月亮,哪一样不是我亲手摘下来捧到你面前的?” “你现在拥有的一切,哪一样离得开我?!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他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我的腿。 “就算不能再跳舞又怎样?多少人羡慕你现在锦衣玉食的生活?” “许念真,你应该谢谢我才对!” 说完,他像是多看我一眼都嫌烦,毫不犹豫地转身。 巨大的关门声在耳边轰鸣。 就在这时,刚才带倒的轮椅,扯掉了旁边厚重白绒布。 我瘫在地上,瞳孔猛地一缩。 原本墙的位置,此刻变成了一面巨大的的双面镜。 而镜子另一面是一个舞蹈室。 意识到什么后。 一股比身体疼痛强烈百倍的痛楚,瞬间侵入四肢百骸。 泪水打在地板上。 我再也忍不住崩溃地大哭了起来,甚至到了最后开始不停地干呕。 不知过了多久。 我狼狈地倚靠在桌腿旁,摸索到旁边的手机。 蛛网般的屏幕映着我泪痕狼藉的脸。 点开和裴负洲的聊天页面。 过了好半晌,才颤抖着手打下。 “大剧院让给宁璐,可以。” 停顿了一瞬,泪水模糊了视线。 “但我希望你能来看我演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就在我即将心死时,对话框里孤零零地跳出来一个字。 “好。” 我苦涩地勾起唇角,想起当年裴负洲抱着我,说一定要亲眼看我再跳舞的那天。 这次以后,就再也两不相欠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