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师父走火入魔,根骨尽断。我跪在雪地里,求我爹用我们沈家最后的「续命根」 去救师父的命。我爹散尽修为催动灵根,一夜白头,油尽灯枯。我捧着救命的药赶去师门, 却发现所谓的「走火入魔」只是师父设下的一个局,一场对他未来女婿的忠诚考验。 他当着众宾客的面,揽着我心爱的小师妹笑道:「此子心诚,可担大任。」 我看着我爹冰冷的尸身,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师妹,这场登仙路,我不陪你走了。 1风雪很大,像要把整座山都埋葬。我抱着我爹的骨灰,缩在城门外的破庙里。 骨灰坛是我爹生前最喜欢的那个茶叶罐,罐身上有一道陈年的裂纹,他总说, 泡出来的茶有股特别的味道。他说,人死了就是一把灰,用这个装, 省下的钱能给清霜买一盒她最爱吃的芙蓉糕。我爹是为了救我师父才死的。我师父, 也是我心爱姑娘林清霜的父亲,青云门掌门林穿杨。半月前,林穿杨修炼功法时「走火入魔」 ,经脉寸断,命悬一线。唯一的法子,是用我们沈家世代相传的「续命根」。 那是我沈家先祖耗费毕生心血温养的灵物,能活死人,肉白骨,但催动它的人, 也必将散尽毕生修为,油尽灯枯。我跪在雪地里求了我爹三天三夜。最后, 他看着我被冻得青紫的脸,叹了口气。「罢了。」「养儿一场,总不能看你抱憾终身。」 「去吧,拿去救你师父,以后和清霜……好好的。」我爹燃尽了自己, 换来了一株能救命的灵药。我捧着那株尚有余温的灵药,不眠不休地赶回青云门。 可我还没踏进丹房,就被山门前「大典」的喧嚣挡住了去路。张灯结彩,宾客如云。 哪有半分遭逢大难的悲伤,分明是喜事临头的热闹。我师父林穿杨,红光满面地站在高台上, 声音洪亮。他身边站着一个气宇轩昂的年轻人,是他的大弟子,也是清霜的师兄,周慕。 我听见周慕朗声笑道。「掌门师伯,恭喜。」「清霜师妹这次可算没看错人,那沈砚, 为了您连自家性命根本都肯舍弃。」「这场『炼心之局』,他算是通过了。」 我师妹林清霜站在另一侧,穿着一身崭新的锦衣,闻言羞涩地低下了头。「师兄,你别乱说。 」她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寻,显然是在等我这个「通过考验」的功臣。我僵在山门下, 像一尊被风雪冻住的石像。怀里那株用我爹的命换来的灵药,灼痛了我的每一寸皮肤。 原来所谓的走火入魔,经脉寸断,都是一场戏。一场……验证我是否「心诚」的戏。 我无声地退了出去,重新融入漫天风雪。这时,腰间的传音玉佩剧烈地闪烁起来。是林清霜。 我没理会。很快,她的声音直接在我脑海中响起,带着雀跃和期待。「沈砚, 你怎么还没到呀?」「快来正殿,我爹爹……我们有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你!」好消息? 我低头看了看怀里的茶叶罐,无声地笑了。血腥味从喉咙里涌上来,又被我死死咽了回去。 风雪中,一块告示牌上的画像被吹得猎猎作响。画的是青云门大弟子周慕, 旁边写着他即将与掌门之女林清霜订婚,共掌青云门的消息。我捏碎了传音玉佩, 抱着我爹的骨灰,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风雪深处。林清霜,以前我非你不娶。现在, 这条登仙路,我不陪你走了。2我回了山下的小镇,在我爹生前常去的一家客栈住下。 一夜无梦。第二天,我回了沈家老宅。我爹是个手艺人,靠着一手绝妙的木雕手艺, 在镇上勉强维持生计。而我,是青云门一个不起眼的外门弟子,偶尔下山帮衬。 所有人都知道我倾心于掌门之女林清霜。也都知道我们沈家为了她,几乎倾家荡产。 我刚推开老宅的院门,左邻右舍看我的眼神就变了。充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艳羡和一丝巴结。 「阿砚回来了!这下可真是要一步登天了!」「什么阿砚,以后得叫沈公子,不, 是掌门女婿了!」「以后飞黄腾达,可别忘了我们这些老街坊啊!」我没说话, 径直走进我爹的工坊,开始收拾他的遗物。每一件工具,我都擦拭得一尘不染。 身后忽然飘来一阵熟悉的幽香。「怎么回来也不和我说一声?」林清霜的声音清脆动听, 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娇嗔。我没有回头。「家里有点事。」她大概以为我还在为之前「凑药」 的事奔波,丝毫没察觉异常。她走到我面前,白皙的手指拈起一枚我刚雕好的木鸟, 眼底是掩不住的笑意。「沈砚,你跟我来。」她把我带到院子里。我跟在她身后, 能感觉到街坊们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在我身上,像是在围观一出即将上演的传奇。院子里。 林清霜站定,转身想来拉我的手。我拿起一块木料,错身避开了。她的手在半空僵了一下, 有些错愕。「昨天的大典你怎么没来?传音给你也不回。」她的语气里带着些埋怨, 像是在怪我错过了重要的仪式。「我送了送我爹。」我的声音很轻,像院子里的落叶。 提到我爹,林清霜的脸上闪过一丝愧色,但很快就被喜悦冲淡。 她知道我爹为她父亲的事费尽了心力。她沉默了一下,语气柔和下来。「沈砚,对不起, 我爹爹那也是……事出有因。」「等忙完这阵子,我一定陪你一起,好好孝敬沈伯伯。」 「对了,你看这个。」她献宝似的从怀里掏出一本泛黄的古籍,递到我面前。 封面上写着《青云心法》。「这是我们青云门的不传之秘,我求了爹爹好久, 他才同意传给你。」「以后,你就是内门弟子了。」「我们再也不用分开了。」 我看着那本足以让江湖中人争得头破血流的秘籍,只觉得可笑。如果这本书早来一个月, 我爹或许就不用死。我没有接。就在这时,院门被推开。周慕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手臂十分自然地环住了林清霜的腰。他瞥了我一眼,又看了看我面前的秘籍, 嘴角勾起一丝嘲弄。「师妹,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那小子?」「看起来……资质倒是够普通。 」林清霜皱起眉,想挣开他的手,却没有成功。周慕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充满了高高在上的审视。「该走了,师妹。」「宗门里的长老们还等着我们去敬茶呢。」 林清霜有些为难地看着我,眼神里藏着期待。她或许在等我愤怒,等我质问周慕的身份, 等我表现出强烈的占有欲。可我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们。然后,我转身,拿起刻刀, 继续雕琢手里的木料。一言不发。3当晚,林清霜没有再来。我也不在意。 我把父亲的遗物一件件打包。墙上挂着他雕的全家福,一家三口,缺了早逝的母亲。 他把我雕得很高大,林清霜小鸟依人地偎在我身边,而他自己,则笑呵呵地站在一旁。 那是他想象中,我们未来的样子。桌上摆着他给我和清霜雕的一对鸳鸯, 耗了他半个月的心血。角落里,他为自己备下的好木料,一块也没动,全劈成了柴火, 说是天冷了,让我和清霜烤火。属于他自己的,只有满屋子的木屑, 和几把用了几十年的旧刻刀。我把那副全家福木雕取下来,收进箱底,不忍砸碎。 收拾好一切,第二天我去了青云门山下的执事堂,办理脱离宗门的手续。我刚到执事堂, 就看见周慕正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上喝茶。周围的执事们看我的眼神很复杂,没人敢说话。 在他们看来,这大概是一场天降与竹马的对决。谁也惹不起。见我进来,周慕放下茶杯, 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甩在桌上。「一万两,买你退出青云门。」面对他的挑衅, 我平静地走过去,将那沓银票收进怀里。「好。」我平静得像是在谈一桩最寻常的买卖。 所有人都愣住了,大概是觉得我为了这点钱就放弃了大好前程,对我充满了鄙夷和不屑。 我不在乎,只是平静地签下了脱离宗门的文书,准备离开。就在这时, 林清霜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她看见我,又看见桌上的文书,脸色瞬间白了。「沈砚, 你要做什么?」「我退出青云门。」周慕在一旁得意地开了口。「他拿了我一万两, 自愿退出的。」林清霜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我从怀里抽出那沓银票,朝她扬了扬。「钱, 我收了。」听到我的话,林清霜如遭雷击。她死死地盯着我, 又转头看向周慕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她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像是默认了这一切。我拿着文书和银票,转身离开。直到我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她才像是回过神来。当着所有人的面,她狠狠一巴掌甩在周慕脸上, 声音冰冷得像外面的风雪。「谁准你用钱羞辱他的!」离开执事堂后, 我的传音玉佩收到她的讯息。【我爹已经同意收你为关门弟子,明天就举行仪式】【晚上, 我们一起去看沈伯伯】【我想吃你做的阳春面了。】我笑了笑,心里却一片荒芜。林清霜, 再见了。我将那一万两银票,全换成了纸钱,在我爹的坟前烧了个干净。然后背上行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