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以为自己会跟回忆牵手到老。
守着那点零碎的画面，企图用火柴一次次照亮。

翻旧照片，看老电影，神经质地按下一串永远都不会再接通的数字。
不自虐也不歇斯底里，

沉默地缅怀也许是最坚决地姿态。
1旁人一直怀疑阮翘是富二代。
打开她的博客，更新勤勉，

且都在凌晨两三点这样醉生梦死的时间。
再加上时不时抛出一张照片，

衣饰打扮也不是爱马仕巴黎世家这样世界名牌，但对一个大二的学生来说，

也算得上十分奢侈。
再加上她隔三差五地逃课，几乎每科都会迟到二十分钟，

然后提前一小时交卷走人。
而全班几乎都挂掉的一科，

寥寥无几的及格名单里赫然写着她的名字。
班长怀疑老师出错，特意翻出她的卷子，

不过让人瞠目结舌的不止鲜红的60分，还有她的答题技巧。
几乎是把所有题目抄了一遍，

然后在末尾写下几句诸如课程太难，虽苦熬几夜通宵但仍一知半解，请老师允以及格，

下学期一定努力等等。
区区几行字就以四两拨得千金，

班长答得头昏眼花密密麻麻写满整张纸也不过才比她多五分而已。
一门补考费就是六十，

有人恨得牙痒痒，也不得不暗赞她机灵。
确实是有些小聪明的。
学校联欢会，

作为重头戏的话剧是她写的剧本，排练到一半，道具用的胡须丢了，

她立刻拿起剪刀唰唰剪下一撮头发，用粘假睫毛的胶水粘整齐，再粘到谢铭毅的鼻子下面。

剧情进入***时她在后台脖子夹着***和人聊天，一面涂着指甲油。

突然听见前台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喷嚏。
吓得她手一哆嗦，

好不容易快要干透的指甲油又花了两只。
鬼叫什么啊。
她冲上台，顺手拉上帷幔，

落落大方地鞠躬谢幕：不好意思朱丽叶得了鼻炎，梁山伯要陪她去复诊。
谢谢再见。

扮演朱丽叶的女生是叫轻微，一双眼睛又细又长，眼风随意扫扫，就一目了然。

当晚在后台的人无不看见轻微对着镜子从鼻孔里拈出一根碎发，随后她掀翻了阮翘的指甲油，

河东狮吼般叫，阮翘你这个***，喜欢谢铭毅想跟他演吻戏直说啊，范不着这么害我吧？

阮翘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抬起头，不置可否。
第二天上了头条八卦，

富家女阮翘原来暗恋上“梁山伯”。
2星座宝典说处女座年尾会有桃花。

果然有人来跟阮翘表白。
学校旁边的露天排挡，阮翘躲在旁边玩窃听，屏幕明明灭灭的，

在一排劣质镁光灯中央显得孤单又寂寞。
那人拿着一瓶喜力来和她碰杯，她才抬起头，

看见谢铭毅那张笑意盈盈的脸。
干嘛？她收起窃听，喝一大口啤酒好像白水。

他说你不是暗恋我吗，我刚好失恋，正好你可以。
阮翘早听说这位话剧社最抢手的男主角，

骄傲得不可一世，是典型唯我独尊的狮子座。
你也配？语气听似柔和却也掷地有声，

旁边的同学纷纷侧目，谢铭毅从未受过如此打击，惊讶得几乎石化。
阮翘拿着包包就走掉，

背影在月色映衬下很是决然。
更多人觉得阮翘像谜团，传得玄乎一点的说法就是深不可测。

她长得算不上惊艳，只是干净清灵。
说话太直接，不给人台阶和余地。
这样的女生太多，

不足为奇。
但大好青春，衣着光鲜，却无约会，

每日下了课不是对着电脑就是窝在家里看小说的女生几乎稀有。

90后的小表妹听说她11点就睡觉，睁大眼睛不敢相信：我要是你，肯定每晚泡泡夜店，

***帅哥，唱唱歌谈谈爱。
阮翘当玩笑听过，转身又拿起窃听比划。

其实她没有同性恋的潜质，也没有地下恋的功底。
她只是上一次爱得太用力，冬眠期还没过，

只能继续蛰伏。
自从上次拒绝谢铭毅之后，他就再没有看过阮翘一眼。

倒是莫名其妙和轻微做了好友，她陪阮翘去食堂吃饭，听邻桌的女生八卦说，你看，

那就是谢铭毅的新女友，西安C大的新生。
阮翘专心致志地吃饭，倒是轻微竖着耳朵，

雷达一样接收讯息。
西安有许多不错的去处，比如大雁塔，兵马俑，还有据说最美的喷泉。

再过两个月我生日，你会不会飞去陪我？当然，宝贝，我说过还要给你惊喜。
谢铭毅笑着答，

余光似无意往阮翘这边瞟。
轻微夸张地打哆嗦，朝阮翘挤眉弄眼，你说，

是空调开得太低还是旁边的一对太恶心？阮翘脸上淡淡地笑，心里却有异样的感觉，

谢铭毅两个月后也要去西安。
真巧。
3有经验的人都知道，提前两月的样子订票最划算。

阮翘去订票那天先去了银行，取了卡上将近一半的数字，又去商场买了新上市的时装。

每次去见那个人之前，她总选不定穿什么衣裳。
好不容易确定了外套，又纠结内搭和裤子，

几次临出门又绕回来换一只包。
且每次去见他，都会穿不同的衣服，最好从头到脚都换新，

连袜子都不放过。
见面次数如此稀少，好像巴黎时装周的走秀，选上的模特总在变换，

只好每一场都当做人生的最后的T台来走。
临走前请好了假，她只告诉了轻微。

我要去看一个朋友，她顿了顿，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出他的名字。
他叫纪琛。

西安C大最出色的留校生，二十四岁。
这是阮翘认识他的第三年。
4航班延迟，

她在人满为患的候机室等了足足八个小时。
机场的套餐看似丰富，其实不过两片苹果，

小半碗饭，三四块薄薄的牛肉和透明的洋葱。
一顿花去她在学校三天的饭钱。
空气压抑，

她胃里翻滚几欲呕吐。
等到快要窒息，得知半小时后登机，才犹如抓到救命稻草。

好不容易兼程赶到，熟练地避过人群——因为他说过她虽然不是他的学生，

但他住在学校后面的公寓，难免要遭人话柄，走到门口听见里面有他和人谈工作的事情。

打着哆嗦等了半个小时，终于敲开门。
他眼中的惊讶大过惊喜，你怎么来了。

她便语调绵软地撒娇，想你。
他习惯性温和地笑，乖，你来得不巧，我手头还有好多事情。

你先自己去逛逛，吃点东西，等我忙完打给你。
她点头，乖巧地退出去。
漫无目的地逛，

这座她来过太多次却其实完全陌生的城市。
连去吃顿饭都会因为语言不通而无法点单，

只好找一家大排档坐下，叫了一杯饮料打发时间。
她没想到真的会遇见谢铭毅，

就在不远处他双手插在牛仔裤的口袋里，女友喋喋不休，他却一句话也没有说。

最后女友气得顺手打了车扬长而去，他追着车子跑了十几米，

无可奈何地弓着身子双手伏在腿上大口地喘气。
然后他回头，与她目光重叠。
他似笑非笑，

真巧！她点点头，继续喝饮料。
直到他开口借钱，原来刚才他追车并非是幡然醒悟想要挽留，

而是猛地想起钱夹放在女友的包里。
她想了想，递了一叠钱给他，

数目刚好够他回去的车费和伙食。
他笑着说谢谢，露出洁白如贝的牙齿。
执意写了借条给她。

她在西安呆了四天，纪琛陪她吃了两顿饭，选的都是离学校很远的小餐馆。
他是北方人，

无辣不欢。
她就陪着他吃一叠叠堆满红椒的菜。
等我毕业了，也来西安工作好不好？

她试探着问他。
还早呢，到时候再说吧。
乖。
他吃饭的速度很快，

因为他说细嚼慢咽太浪费时间。
他总是一副忙碌的样子，从她认识他开始就如此。

星座上说双鱼座最浪漫多情，他却刚好相反。
他从未精心给过她惊喜，

看见电影上男主角送花点蜡烛吹气球都打着呵欠说无聊。
他说过最动听的情话是，阮翘，

你等着有一天，我会开着宝马车去接你回家。
她理解成相守终生的诺言，从此死心塌地。

纪琛，你要想念我。
她在回程的机场紧紧拥抱他，他仍是淡淡地笑，摸摸她的头，

顺便看看手表。
我等会还有一个课题要做，你到了给我短信。
很快，

她看见他背影匆匆消失在人群。
四天三天的旅程，她翻出包里一直带着的往返机票和***，

在最新的一张上面写，11号，大雪，这是我们的纪念日，可是他忘得一干二净。

5回到学校，仍然是独来独往。
轻微开玩笑问她，是否和男友吵架。
她摇摇头，然后沉默。

更加勤奋地逃课，没人知道她每日究竟在忙些什么。
回来的第三天谢铭毅来还她钱，

她满脸疲惫地接过去。
然后他说，为了弥补丢钱包的损失，请她帮忙介绍一份***。

她猛地抬起头，看见他狡黠地笑：我早就知道你在外面打工，

你的志愿是不是成为身兼数职的女强人？是，所谓富二代只是个可笑的误会。
相反，

她家境普通，甚至可以说是拮据。
考大学时母亲同她说，交了第一年的学费之后，

她恐怕要靠奖学金来读完往后的三年。
她所有学习的天分似乎都在答案前夕消耗掉，

进了大学之后再无之前的拼劲。
只好去找***，她是特长生，又是广告专业，

于是给人做过小幅广告。
其实不过被当做民工般顶着烈日帮人刷广告漆。

发过传单也穿过厚的透不过气的玩偶装站在商场门口招揽生意。
后来做了***公司的中介员。

拿一些提成，收入渐渐稳定且丰厚。
第一次揣着一千块去见纪琛，正好他们旧时同学聚会。

他带她同去，在介绍她是纪深的女友时，那几双画着精致眼线的眼睛上上下下地大量她，

半开玩笑地说她是“原生态写真”。
她表面陪着笑，其实早已听出字里行间的鄙夷与嘲笑。

回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购置新衣，从头到脚，花掉大半积蓄，只为了纪琛眼睛的惊叹。

想到这些她不自觉叹口气，然后问谢铭毅，你想要做些什么？你看我适合干点什么？

他扯起嘴角，痞子一样笑。
她灵机一动，安排他去卖女士窃听。
他果然做得很好，

第一个月就业绩可嘉。
他挑起得意的笑，要请她吃饭当做感激。
她不动声色地说好。

离学校不远的西餐厅，装修精致，气氛优雅。
她穿奶白色的小外套，简洁的黑色短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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