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鬓发微白,眉目间沉肃之余却又带着几分落拓,看上去与寻常的长者并无不同,朝我行礼问安的举动也并未有轻慢。 至少表面上没有。 “娘娘找老臣何事?” 我很直白地道明来意,“我需要您帮我出宫。” 他倏然抬头,眉头微皱。 我大概能看出他的内心所想,大概类似于‘你没事吧?’ 但他并没有第一时间驳斥我,而是道:“您再说说看呢?” 我笑了下,“我想出宫,而在这件事情上,您是最有办法的人,不是吗?” “娘娘说笑了。” 我并不着急,而是慢条斯理地直戳他内心的谋算。 “纵观古今,哪有中宫尚在就把太子交给贵妃抚养的道理?本宫是太子生母,有我在一日,贵妃岂能安心?” “俞家是百年传承下来的世族,在陛下登基时做出的牺牲亦不少,如今中书令大权在握,难道就不想再更进一步?由本宫占着这个中宫皇后之位,你们甘心吗?” 他似乎到了这时,才真正地正视我,盯着我瞧了好一会儿,皮笑肉不笑道:“娘娘好谋算,可臣若是不上钩呢?” 我只是摇头,“不,你会答应的。” 没有永运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 只是看诱惑够不够大罢了。 他默了一瞬,点头同意后又说起了别的。 “当年,臣为了让小女当上皇后,使了不少手段,可最后还是低估了陛下的坚持……” “没想到如今也到了这番田地。” 他摇头叹息,“故剑情深,也不过如此。” 我笑笑不说话。 故剑情深自然感人肺腑。 只是不能适用于我和裴朝彦之间而已。 得益于中书令的帮助,我很顺利地拿到了假死药,届时出宫的一切安排他都会帮我,如此便已是十拿九稳。 至于太医院我也留有自己的人手,在确认药没有问题后,我担忧的便只剩下一件事——楼骁的安危。 一直以来,我没有停止过与他的通信,所以我对他的情况的了解,并非只局限于朝廷战报上的寥寥数语。 他是我捡回来,照看着长大的阿弟。 他会回来的。 百般思虑过后,我给他留了一封信,告诉他我的一些部署,用蜡封好,从暗线送出。 然后,我从容地吞下了那枚假死药。 …… 再次睁眼,是此起彼伏的哭声,眼前漆黑一片。 我摸索着伸手探了几下。 懂了,这里是棺椁内部。 透过厚厚的棺材板,我甚至还听到了裴朝彦嘶哑的喊声。 “这不可能!她肯定是还在气朕把叙儿过继的事情……” “对!一定是这样!” 他喃喃道:“她那么爱我……她不会离开我的……” 突然“砰”的一下,连带着我的身体都感受到了震动。 似乎有什么东西撞了上来。 然后外边蔓延的哭声一下子嘈杂起来。 “陛下!陛下!万万不可呀!” 贵妃也哭了,她语带祈求,“阿彦你别这样……” “让开!把棺木打开!” 我心中一惊,暗想裴朝彦何时这般荒唐了,这要让人传出去,还不知道要怎样非议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