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干瘦驼背的父皇将我抱出冷宫。 我还在懵懂无知的年龄,换上太子装束,挽上发髻,天潢贵胄。 世上再无冷宫里的私生子。 母妃也从冷宫出来,即使换上绫罗绸缎也不见一丝贵气,脸上是常年化不开的愁苦: “皇上无嗣,朝政不稳。” “等你父皇再有个皇子,你就可以做回自己了。” “阿辩,你要听话。” 她叫我忍耐。 成大事者总是要做点牺牲,心腹太医送上黑黢黢的药,一贴贴喝下去,我原本的声音就变得呕哑嘲哳,嘶哑低沉。 还没等到父皇有个别的皇子, 先皇驾崩,我就成为了新皇。 母妃虽成了太后,但她一辈子唯唯诺诺,逆来顺受;当了太后,也惶惶不安。 她六神无主,每次见到我,只会垂泪重复: “阿辩,你要争气。” 父皇怕我守不住江山,封了辅政大臣,又封了凤九羽为将,临朝监国。 凤九羽她站在人群中,显得格外显眼,光华内敛,矜贵无双。 比我这个小皇帝还要森严几分。 她从书卷中抬头,目无表情:“陛下,看折子。” 她对我从来没有好脸色。 我知道,她瞧不起我。 凤九羽,上京最负盛名的少年女将军,家世显赫,惊才绝艳,名冠天下。 而刘辩,只是冷宫里长大的“小皇子”,畏缩优柔,连背一篇《论语》都磕磕绊绊,蠢笨如猪。 她对谁都彬彬有礼,进退得宜,但都保持着一种不远不近的距离。 我不是特别的那一个。 我有些失望。 但即便这样,我的目光还是会不受控制的追随她。 喜欢这样的一个人,太容易了。 那点点爱慕,一天一天地攒起来,野草般疯长。 母后看出我的心思,惊恐万分,她紧紧按住我头上的冠冕,我垂着眼,几乎喘不过气: “阿辩,记住,你现在是真正的皇上!” “你不能让人发现了。” “我们好不容易熬到今天……” 我缩在御书房的角落里,哭得难听。 “你几岁了,怎么还哭?” 凤九羽点了蜡,从亮光中走来,语气无奈。 我抬眼去看,眼里还汪着泪,一眨眼,滚落脸颊,恰好落到她递过来的手帕上。 她嘴巴张了张,好像顷刻间忘了要说什么话,眉头一低,目光沉沉: “……擦擦。” 她凑近了一点。 皂香掠过鼻尖,我一颗心都吊了起来,小步跑回御案边,埋起头,手忙脚乱地翻起奏折。 凤九羽没再说话,只是一边静静地帮我研墨。 我看不到,但总感觉一道视线一直盯着我后颈。 交替着冰寒和灼热。 她知道了。 那天,西域进宫了葡萄酒,我看奏折看得头昏目眩,小酌一杯后,摇摇晃晃地倒进凤九羽怀里。 是我醉了,不是她醉了。 但她唇上酒香四溢。 我怔怔看着他,乌发如缎,身长玉立,清冷的眸子泛着我看不懂的神色,唇边一点湿润殷红。 我感觉嘴唇有些痛,不禁抖颤起来。 凤九羽眼神一暗,将我抵靠在屏风后的小榻。 她冷艳高傲的皮囊下,皮肤灼烫,张弛有力。 我咬着唇,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凤九羽咬住我耳朵,很温柔: “别怕,我护着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