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陈时远相恋的第七年,为了他开的摄影展览。 外公特意修复了珍藏多年的徕卡相机。 他小心擦拭,连夜调试,就为了在今晚送给陈时远。 去摄影展的路上,陈时远突然催我们下车,开车去找苏瑜。 下车不到一分钟,外公就因为寒冷,心脏病急性发作。 我拼命拨打陈时远的电话。 因为救心丸在他车上,只要他回来,外公就有救。 可都被挂断。 最后好不容易接通,他的语气却满是不耐: 「林小萱,我说了让你们自己想办法,听不懂人话是吧?」 「瑜瑜现在最需要我。」 「你让外公委屈一下,等展览结束,我会亲自向他道歉。」 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我再打过去,已经关机了。 我眼睁睁看着外公在雪地里离世。 一小时后,苏瑜更新了朋友圈。 她和陈时远在展厅里相拥,背景墙上全是她的肖像。 「感谢上天在最无助的时候把最好的人送到我身边,这七年的等待没有白费。」 我心如死灰,将外公准备好的相机和贺卡,全部扔进了路边的臭水沟。 然后在朋友圈下留言: 「新春快乐,早生贵子。」 1 下午,外公坐在书房里,仔细检查那台老相机。 「这台徕卡是我年轻时在德国买的,用它拍下过无数珍贵的瞬间。」 外公小心地擦拭着镜头,「你看这个对焦环还是那么顺滑。」 我蹲在外公身边,看着他熟练地调试着相机: 「外公,陈时远知道您要送他这么贵重的礼物吗?」 「没告诉他,想给他个惊喜。」外公笑着说, 「他不是一直想拍纪实摄影吗?这台相机最适合不过了。」 外公把相机放进定制的木盒里,又取出一沓泛黄的照片: 「这些都是我当年用它拍的作品,有些还获了国际大奖。」 我翻看着那些照片,每一张都充满故事。陈时远要是看到这些,一定会欣喜若狂吧。 五点半,陈时远准时来接我们。他今天穿了一身黑色西装,看起来格外精神。 「叔叔,让您和小萱久等了。」他接过木盒,放进后备箱, 「今天展厅的暖气开得很足,您不会觉得冷的。」 车子驶出市区,沿着郊区的山路向私人影院开去。暮色渐沉,细雪纷飞。 「时远,今天展出的都是什么作品?」我好奇地问。 「都是这几年拍的一些人像。」他的语气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看一眼手机。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起。 陈时远瞥了一眼来电显示,立刻变了脸色。 「瑜瑜?」他的声音温柔得不像话。 我转头看他,发现他眼里闪烁着我从未见过的光芒。 「你说什么?周凯在闹?」 他猛地踩下刹车,「别怕,你现在在哪?我马上过去。」 挂断电话,他立即调转车头,车轮在雪地上打滑。 「出了点急事,你们下车在这等一下,我让出租来接你们。」 他甚至没看我一眼,「展厅那边我已经交代过了,你们直接进去就行。」 「等等,这里连个避风的地方都没有...」 我话还没说完,红色的尾灯已经消失在飞雪中。 寒风呼啸,雪越下越大。我和外公站在路边,四周一片荒凉。 「小萱,我们往前走走吧,说不定能找到个休息的地方。」外公拉了拉衣领。 刚走了几步,外公突然停下来,扶着路边的护栏直喘气。 「外公,您怎么了?」 「没事,可能是太冷了...」外公的声音很虚弱,「心口有点疼...」 「药!」我突然想起来,「您的药在车上!」 颤抖的手指拨打陈时远的电话,却提示已关机。 我又连续拨了几次,终于通了。 「时远,外公心脏病发作了,救心丸还在你车上!」 电话那头传来嘈杂的声音,还有苏瑜带着哭腔的声音: 「时远,他居然要抢我们的孩子...」 「林小萱,」他的声音冷得像冰,「我现在在处理很重要的事。」 「可是外公他...」 「你是成年人了,这种事还要我教你怎么处理吗?」 他不耐烦地打断我,「叫个救护车不就行了?」 「你听我说完,瑜瑜现在最需要我。」 他的语气突然变得温柔,像是在哄着电话那头的人,「乖,别哭了,我来处理。」 电话挂断,再打就是关机。 外公的呼吸越来越困难,我抱着他坐在雪地里,拼命地拨打急救电话。 可这种天气,救护车要多久才能到山路上? 「小萱...」外公的声音很轻,「别担心...我没事...」 我看着外公苍白的脸,泪水模糊了视线。他的手越来越冷,呼吸越来越弱。 雪越下越大,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一个小时后,救护车终于赶到,可是已经太晚了。 医生说,如果能早点服用救心丸,外公也不会... 我瘫坐在医院的长椅上,手机突然震动。是朋友圈的消息提醒。 苏瑜更新了动态:「感谢上天在最无助的时候把最好的人送到我身边。原来你一直都懂我的心,这七年的等待没有白费。@陈时远」 配图是一组精心拍摄的照片。 第一张是她靠在陈时远怀里,梨花带雨的样子。 第二张是他单膝跪地,手捧着一枚钻戒。 第三张是他们相拥在展厅里,背景墙上全是苏瑜的肖像。 原来今天的摄影展,是他为苏瑜准备的告白现场。 评论区里都是祝福: 「果然最懂一个模特的,还是她的摄影师!」 「天生一对,终于修成正果!」 「等了七年,值得!」 「今晚的展览太浪漫了,我都看哭了!」 「周凯那种人渣,根本配不上瑜瑜!」 我盯着那些照片,突然明白了一切。 原来他说要办摄影展,是为了给苏瑜一个完美的求婚仪式。 原来他今天特意打扮,是为了给苏瑜一个惊喜。 原来这七年里,他一直在等苏瑜离婚。 原来我只是他等待真爱时,用来伪装的道具。 手指在屏幕上停留许久,最后打下一行字: 「新年快乐,早生贵子。」 1 刚发完评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的陈时远立刻打来电话: 「林小萱,你这是什么意思?」 「瑜瑜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离婚,你在评论里阴阳怪气什么?」 「还有,展厅的开幕式马上就要开始了。」 「瑜瑜刚经历这么大的事,还特意选了你外公最喜欢的风格布置。」 「我们都在等你们。」 「你和外公到底什么时候能到?」 听着他质问的语气,失去至亲的我心如死灰。 外公去世后,我想明白了很多事。 平静地说:「我们不去了,开幕式你们自己办吧。」 陈时远的声音陡然拔高:「林小萱,你最好想清楚!」 「今天这个展览,就是为了向业界正式宣布我们的关系。」 「如果你因为这点小事就要搞砸这么重要的场合,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谈的了。」 我轻声说:「确实没什么好谈的。」 「陈时远,我们分手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七年来,我们有过争执,有过不愉快。 但从没说过分手。 他似乎不敢相信这句话是从我嘴里说出来的。 这时,电话那头传来苏瑜柔弱的声音:「时远,我有点头晕...」 「能扶我去休息室吗?」 陈时远毫不犹豫地应了声好,然后冷冷地对我说:「林小萱,你能不能成熟一点?」 2 「你知道瑜瑜这些年过得有多辛苦吗?被周凯那样的人渣骗了七年。」 「外公最疼她了,总说她像年轻时的外婆,温柔又坚强。」 听到这些话,我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 陈时远说得没错,外公确实很喜欢苏瑜。 自从她第一次来我们家,外公就把她当亲孙女一样疼。 她说想学摄影,外公就把自己最喜欢的相机送给她。 她说想看老照片,外公就熬夜把几十年的相册整理出来。 她说想拍雪景,外公就顶着风雪陪她去郊外取景,结果差点引发心脏病。 每次她来,外公都会亲自下厨,煮她最爱的酸菜鱼。 就连外公住院时,也一直在念叨她什么时候来。 七年来,外公对苏瑜的疼爱,早已超过了对我这个亲孙女。 所以当陈时远说要在办摄影展时,外公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为了给这对「佳人」的工作室展览送上最好的祝福,外公特意修复了那台珍藏的相机。 一个零件一个零件地擦,一片镜片一片镜片地换。 我说找专业人士来修就好,外公却坚持要亲手完成。 「这可是见证他们工作室壮大的礼物,必须是我亲手修好的。」外公笑着说。 去展厅的路上,外公一直在和陈时远聊摄影的事。 直到那个电话打来,陈时远的表情瞬间变了。 他说要去接苏瑜,让我们打车。我当时是拒绝的。 这种天气,这种地方,怎么可能打到车?更何况外公的心脏病还没好。 可外公却对我说:「小萱,让时远去吧,年轻人的事更重要。」 从小就听外公话的我,最终还是下了车。 谁能想到,这一下车,就永远失去了外公... 我越想越自责,如果当时坚持不下车,如果当时再强硬一点... 见我迟迟不开口,陈时远的语气更冷了: 「你到底想怎样?」 「要不我现在就给外公打电话,让他评评理,看看是谁太任性了。」 就在这时,他的备用手机响起了那个熟悉的铃声。 和那天在车上一模一样的旋律。 与接我电话的迟疑和不耐不同,陈时远瞬间接起。 「怎么了瑜瑜?...什么?周凯又来闹?还带着律师?」 「别怕,你在工作室等我,我马上到!」 陈时远瞬间挂断了跟我的通话,连一句解释都没有。 我苦涩地笑了。 原来在他心里,永远都是苏瑜最重要。 既然如此,也是时候放手了。 外公生前最大的心愿,就是想带着他的相机去世界各地拍照。 可这些年,为了照顾我和陈时远的工作室,这个愿望一直没能实现。 我决定带着外公的骨灰和那台相机,开始一场摄影之旅。 用外公的视角,记录下他没能看到的风景。 正在查找旅行计划时,苏瑜更新了朋友圈。 我本不想点开,手指却不受控制地滑了过去。 第一张照片,陈时远正在整理相机,旁边摆着一堆专业器材。 第二张照片,他手把手教苏瑜调光圈,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认真。 第三张照片,他在布置新的摄影棚,每个细节都精心设计过。 配文:「感谢有你,以后工作室就是我们的新家@陈时远」 我的心被酸涩填满。 记得外公最后一次住院,陈时远说要来照顾。 可他刚进病房就开始头晕恶心,说是消毒水的气味太呛人。 「这味道我真受不了,在这里我会吐的。」他捂着鼻子,连十分钟都没待满就跑了。 外公当时还安慰我说:「时远这孩子从小就对刺激性气味特别敏感,别怪他。」 可现在,他却能在充满显影液和定影液味道的暗房里陪苏瑜待上一整天。 那些化学药剂的气味比医院的消毒水要呛多了,我曾经进去一次就被熏得眼睛发红。 但照片里的陈时远却好像闻不到似的,专注地看着苏瑜摆弄相片,脸上还带着我从未见过的温柔笑意。 原来他不是对刺激性气味敏感,只是对不同的人,连忍耐的程度都不一样。 3 陈时远接连几天都没有出现。 我也无心管这些,专注于整理外公的摄影器材,准备带着它们开始环球旅行。 年初十三,工作室的前台小姐打来电话,说有个重要的摄影展要开。 我本不想去,但想到这是外公生前最后修复的那些老照片,还是答应了。 七年前和陈时远在一起后,我放弃了国外知名杂志社的offer,留在了他的工作室。 凭借我的专业眼光和外公的指导,工作室从一个小摄影馆,发展成了海城最有名的艺术空间。 也正是因为这样,一开始看不上我们工作室的苏瑜,才会主动要求成为我们的签约模特... 展览现场布置得很精致,来了不少业内人士。 就在我准备讲解这些老照片的故事时,陈时远出现了。 他穿着笔挺的西装,气质出众。 但眼神却闪烁不定。 他没解释这几天去了哪里,只是拦住我说:「小萱,等一下。」 「这次展览的讲解,我们另有安排。」 我愣在原地。 一直以来,都是我负责讲解外公的作品。 整个工作室,只有我最了解这些照片背后的故事。 从修复到编年,每一张照片我都亲手经手,倾注了太多心血。 可以说这些都是外公留给我最珍贵的遗产。 就在这时,展厅中央传来了苏瑜的声音。 「感谢各位嘉宾百忙之中来参加我们的展览,下面由我来为大家介绍这些珍贵的老照片...」 看着她站在外公的作品前侃侃而谈,我终于明白了一切。 我冷冷地看向陈时远:「既然已经安排好了讲解人,为什么还要通知我来?」 陈时远解释道:「你是外公的亲孙女,这场展览当然要来。」 「小萱,让瑜瑜来讲解是我的决定。」 「你已经是圈内知名摄影师了,不需要靠这个提升知名度。」 「但瑜瑜不一样,她刚开始转型做艺术总监,比你更需要这个机会...」 我静静地看着他滔滔不绝的样子。 越看越觉得陌生。 曾经的陈时远对摄影一窍不通,完全是为了讨好我才开的工作室。 可自从苏瑜来了之后,他就变了。 经常和她单独外出取景,讨论构图。 苏瑜和他相处的时间,远超过了我。 当时我忙着处理外公的那些旧照片,没有多想。 但经验丰富的外公早就看出端倪,他提醒过我:「小萱,时远是你男朋友,怎么整天跟着那个模特跑?」 我还替他们辩解:「外公,您多心了,瑜瑜是我们的签约模特,工作需要经常见面很正常。」 「时远说过,瑜瑜是他多年的老客户,一直把她当妹妹看待。」 「我们都是圈内人,如果他们有什么,早就在一起了,哪还轮得到我?」 现在想来,我真是个天真的傻子。 见我不说话,陈时远以为我想通了,脸上露出笑容:「小萱,明天就是摄影展开幕的日子,你准备好了吗?」 我机械地点头。 「外公一定很期待吧?」陈时远皱眉,「不过奇怪,我这几天给他打电话,一直是关机。」 「是不是他手机坏了?」 就在这时,展厅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原来讲解已经结束,苏瑜不仅介绍了照片的故事,还暗示这些都是她和陈时远一起修复的。 我心里发冷,没有当场揭穿。 但在场的老摄影师们,都露出了不解的神色。 苏瑜优雅地鞠躬,然后款款走到我们身边。 「林小姐,感谢您借出这些珍贵的作品。」 4 我还没来得及回应,陈时远就笑着说:「瑜瑜,你讲得太好了。」 他自然地帮苏瑜整理耳边散落的头发,动作亲昵得令人心惊。 就像多年的爱人一样熟稔。 苏瑜看着我微笑,眼里却带着胜利者的轻蔑。 我没有动怒,只是平静地看着这一切。 展览很成功,外公的老照片引起了业界轰动,迅速登上了艺术圈热搜。 随后的酒会上,陈时远和苏瑜成了全场焦点。 他们形影不离,跟各路收藏家谈笑风生,讨论着这些老照片的艺术价值。 而我独自站在角落里,像个局外人。 没人记得这些照片是我和外公一起修复的,我也不想提醒任何人。 喝完手中的香槟,我转身离开了会场。 回到工作室收拾东西时,手机突然收到几张照片。 是苏瑜发来的。 每张照片上,都是她和陈时远在暗房里的亲热画面。 暧昧而刺眼。 换做以前的我,一定会愤怒得失去理智。 但现在,我的心里平静得可怕。 也懒得去想这些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 十分钟后,我在社交平台上发布声明,宣布永远退出摄影圈。 这条消息瞬间引爆网络,热度甚至超过了展览本身。 圈内人都清楚,这些老照片能重见天日,全靠我的修复技术。 苏瑜再会讲故事,也只是个外行人。 没有我的技术支持,后续的展览系列该怎么办,不言而喻。 原本一路飙升的展览票房,直接跌停。 工作室乱了,陈时远也慌了。 他匆忙离开酒会来找我。 推开暗房的门,看到空空如也的工作台,他愣了一下,随即质问: 「林小萱,你为什么要发那条声明?」 「知不知道因为你的任性,让工作室损失了多少?」 我冷淡地回应:「苏小姐不是说得很清楚吗?这些照片是你们一起修复的。」 「有她在,足够了。」 陈时远气得脸色发白,正要说话,助理突然冲进来: 「不好了,苏瑜小姐要烧掉所有的老照片!」 「她说自己配不上这些作品,更对不起林小姐!」 陈时远脸色大变,立刻冲了出去。 我继续收拾东西,对这场闹剧毫无兴趣。 来到展厅,正好看到苏瑜拿着打火机,站在展板前。 陈时远跪在地上求她住手,周围围满了惊慌失措的工作人员。 看到苏瑜颤抖的手,我突然明白了什么。 正要离开,陈时远冲过来抓住我: 「小萱,只有你能阻止瑜瑜!」 「只要你删掉声明,再澄清一下就行!」 我甩开他的手。 虽然不重,但已经表明了态度。 看到这一幕的苏瑜哭了:「林小姐,对不起!」 「是我太贪心,抢走了不属于我的东西。」 「现在我只能用这种方式赎罪了!」 她作势要点燃相片,陈时远急得发狂,突然抓起展台上的裁纸刀,抵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小萱,你非要逼死我才肯原谅瑜瑜吗?」 看着他失控的样子,我恍然想起七年前。 那时工作室刚开,没人看好我们。 是陈时远拿着银行卡以断绝经济来源相逼,才让家里同意他经营摄影工作室。 当时他眼中的决绝,和现在如出一辙。 只是他拼命守护的不再是我们的梦想,而是苏瑜。 这一刻,我彻底放下,拿出手机当着所有人的面,删除了声明。 「陈时远,我答应你。」 「现在你满意了吗?」 看到我发布新的澄清后,苏瑜立刻放下了打火机。 她脚步虚浮地走向陈时远,后者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瑜瑜,你太傻了,这些照片要是毁了,你让我怎么办...」 看着紧紧相拥的两人,我苦笑着转身离开。 路上,我给一个修复师朋友打了电话,让他帮我调查一些事。 朋友很快就回复了,还附上了一份资料。 这份资料印证了我的猜测。 苏瑜这场戏,果然另有目的... 第二天就是展览开幕式,陈家在最高档的美术馆大肆邀约。 陈父陈母心情很好。 因为展览重新开始预售,票房再创新高。 我的那份澄清声明,终究还是起了作用。 今天的苏瑜美得惊心动魄。 她穿着定制礼服,手持话筒站在台上,等待着揭幕的时刻。 宾客们都在期待。 但没人知道,此时的我已经带着外公的骨灰和那台相机,登上了去往欧洲的航班。 并将所有与陈时远有关的联系方式,全部删除。 5 开幕式的倒计时一分一秒流逝,我的座位依然空着,让陈时远越来越不安。 他不停地看表,时不时拿起手机拨打我的号码。 每一次都是忙音。 因为在登机前,我已经将所有熟悉的号码都设置了拒接。 陈时远换了工作室的座机打过来。 依然是冰冷的忙音,他的表情开始扭曲。 「这个林小萱,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开幕式马上就要开始了,她怎么能这样?」 苏瑜优雅地晃着红酒杯:「别生气了,她大概是知道自己没资格出现在这种场合吧。」 「这种只会躲在暗房里的技术员,本来就不适合站在聚光灯下。」 「我去和主办方说一声,开始吧。」 陈时远放下酒杯:「不,我要去找她。」 他大步走向出口,完全顾不上身后宾客的窃窃私语。 陈父陈母看着儿子失态的背影,脸上写满了不悦。 苏瑜嘴角微扬,跟着走了出去。 二十分钟后,他们赶到工作室。 推开门,暗房里空无一物。 所有的设备、底片、相册,统统不见了。 陈时远愣在原地。 刚才的怒气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恐慌。 仿佛最珍贵的宝物被人偷走了一般。 苏瑜靠在门框上,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 「时远,别难过了。技术员而已,随时都能找到更好的。」 「像你这样的人才,不该被一个修图工绑住手脚。」 门铃突然响起。 陈时远冲过去开门,希望能见到我。 门外却站着一个拿着文件袋的律师。 「陈先生您好,我是林小萱委托的代理人。」 律师递过来一个厚厚的文件袋。 「这是她要我转交给您的资料。」 「她说,从此以后,你们再无瓜葛。」 陈时远颤抖着手打开文件袋。 第一份文件是一张诊断书。 「病人:林远山,死因:心源性猝死,抢救时间:一月二十八日凌晨...」 他的脑海里突然闪回夜的画面。 苏瑜说工作室起火,他二话不说就把我和外公扔在了医院门口。 开出没多远,我就打来电话。 他不耐烦地接起:「什么事?现在瑜瑜这更重要!」 陈时远瘫坐在地上。 原来那时我疯狂打电话,不是在纠缠他。 而是外公突发心脏病,急需他车上的救心丸! 那是我特意放在每辆车上的,就是为了防止外公随时可能发作的心脏病。 可他满心想着去救苏瑜的作品,直接关机了。 断送了外公最后的生机... 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 这七年来,他比谁都清楚我和外公的感情。 外公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也是我从小的榜样。 就是外公教会了我修复老照片的技艺。 我们一起建立了这间工作室,守护着无数珍贵的回忆。 为了预防外公的心脏病,我在我和他的每辆车上都准备了救心丸。 可最终,这些准备却被一场虚假的火警毁于一旦... 陈时远痛苦地捂住脸:「都是我的错,我亲手害死了外公!」 「小萱那时一定绝望透了!」 「可我居然还在责怪她...」 苏瑜轻声说:「时远,你不要自责。这种意外谁也预料不到。」 「要怪就怪她没有说明情况有多紧急,你不可能知道的。」 陈时远猛地站起来: 「住口!」 6 苏瑜被陈时远突如其来的怒吼吓住了。 从小到大,她还从未见过这个温柔的男人如此失控。 「时远,你冷静一点...」 陈时远抓起文件袋里剩下的资料甩在她脸上,声音冰冷:「看看你都做了什么!」 当看清资料的内容,苏瑜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是我委托律师调查的结果。 第一,工作室根本没有发生火灾,那天的火警是苏瑜故意安排的。 第二,苏瑜早就知道这批老照片的巨大价值,她故意在展览前制造混乱,就是为了逼我离开。 所以当我宣布退出摄影圈,让展览陷入危机时,她慌了。 才会想出要烧毁照片这种极端手段。 而陈时远被蒙在鼓里,还以为是在挽救真爱。 想到自己昨天用裁纸刀威胁自己的行为,陈时远心如刀绞。 那时的我刚刚失去了外公,不仅没有人理解我的痛苦,反而要面对这种无理取闹。 内心的绝望,大概只有我自己知道。 真相败露的苏瑜无地自容,夺门而出。 懊悔交加的陈时远立即发动所有关系,开始寻找我的下落。 「就算倾家荡产,我也要找到小萱!」 7 欧洲的生活节奏很慢,很舒服。 摆脱了所有束缚的我,终于能静下心来思考人生。 在异国他乡的街头巷尾,我重新找到了最初的热爱。 我很感激。 感激这场变故让我看清了一切,不再执迷不悟。 律师偶尔会用邮件告诉我国内的情况。 说陈时远像变了个人似的四处找我。 连我和外公曾经去过的每个展览馆都翻遍了。 因为他的心思全在寻人上,工作室几近停摆。 如果不是那些老照片还在支撑,可能早就关门了。 而苏瑜,因为这件事彻底在圈内臭了名声。 看到这些消息,我只是轻轻摇头。 然后继续我的旅程。 我带着相机走遍欧洲,用镜头记录下每一个感动的瞬间。 在布拉格拍下晨雾中的查理大桥,在罗马留住夕阳下的斗兽场。 最后我来到巴黎,将外公的一部分骨灰撒在塞纳河畔。 这是他年轻时学摄影的地方,也是他一直想带我来看看的城市。 就这样,我为这段告别之旅,画上了句号。 这场寻找自我的旅程,整整持续了五年。 也让我对生活有了全新的认识。 重返海城的感觉很奇妙,熟悉又陌生。 我回到老照相馆,将外公的骨灰和奶奶合葬。 正准备离开时,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了门口。 车门打开,一个日思夜想的身影走了下来。 陈时远顾不上其他,快步朝我走来,眼中含泪。 可就在这时,一个稚嫩的童音打破了这场重逢。 「妈妈,这个叔叔是谁呀?」 8 我牵起身边的小男孩,轻声说:「这是***旧相识。」 陈时远站在那里,手中的蓝色绣球花微微晃动。 那是我们第一次约会时,他送我的花。 「你...结婚了?」 我点点头:「他叫朴墨,四岁了。」 「墨墨,和叔叔问好。」 儿子甜甜地笑着:「叔叔好。」 陈时远将花束藏在身后,强装笑容:「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我,似乎有千言万语。 「能借一步说话吗?」 我想拒绝的。 但看到他眼中的恳求,还是答应了。 毕竟,那些年的点点滴滴都是真的。 我摸摸儿子的头:「去找爸爸好吗?」 等孩子离开,我们走到后院的老银杏树下。 这棵树是外公的爷爷年轻时栽的,如今已是百年树龄。 金黄的叶子随风飘落在满院的绣球花上,铺满了整个院子。 「记得吗,你说这里的秋天最美。」陈时远轻声说。 我摇头:「不用再提从前了。」 他将绣球花轻轻放在树下。 「这五年,我经常一个人来这里。」 「你离开后的第一个秋天,我找人修缮了整个后院。」 「希望你回来时,能看到最美的景色。」 「可惜,秋去春来,物是人非...」 「每次站在这里,我都在想,如果当初接了你的电话...」 「如果那天晚上我没有相信苏瑜...」 「如果我能早点看清她的真面目...」 我望着飘落的银杏叶,没有说话。 「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他继续说道。 「去过你说想去的每个地方。」 「巴黎的塞纳河畔,威尼斯的叹息桥...」 「可惜,总是慢你一步。」 「后来我才明白,你是故意避开我的。」 丈夫牵着儿子走了过来。 看到满地绣球花,他微微一怔。 陈时远眼神暗淡,很快告辞离开。 临走前,他在树下放了一个旧相册。 那是我们一起拍摄的第一组作品。 ... 8 我知道陈时远的性格,他不会这么容易放弃。 为了避免再生枝节,我决定尽快离开海城。 但墨墨突然过敏,全身起了红疹。 每天推开病房门,都能看到门口摆着新鲜的绣球花。 有时是蓝色,有时是粉色。 旁边还会放着我们以前常去的甜品店的点心。 我让护士把这些都收走了。 可第二天,门口又会出现新的花束。 有一次半夜去护士站拿药,看到陈时远站在走廊尽头。 他像个雕塑一样,一动不动地守在那里。 直到确定我安全回到病房,才悄悄离开。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周。 儿子的症状好转后,我立即订好机票。 以为这就是结局。 却在出院那天,看到陈时远等在门口。 他手中还是一束蓝色绣球花。 「让我送你们一程吧。」 我想拒绝,儿子却已经蹦蹦跳跳地跑过去了。 一路上,陈时远时不时看向始终不愿意跟他同行而落后一步的我。 入眼是我淡然的侧脸。 「这些年,我把工作都交给了苏瑜。」他突然说道。 「自己去学摄影,想要理解你的世界。」 「可惜学了这么久,还是拍不出你那样的作品。」 「现在我终于明白,不是技术的问题。」 「而是我从来没有真正走进过你的内心。」 我依然没有说话。 他继续说:「知道你最爱的那家甜品店还在吗?」 「老板娘一直给你留着位置。」 「她说你一定会回来的。」 「这五年,我每个周末都会去坐坐。」 「点一份栗子蛋糕,两杯咖啡。」 「就像以前一样。」 我摇了摇头,看向丈夫,和他、儿子一起坐上了去机场的车。 陈时远却也开车跟了上来。 到了机场,他将花束轻轻递来: 「最后一次,可以吗?」 9 我正要拒绝,丈夫轻声说:「最后一面,就好好道别吧。」 看着他温和的眼神,我点点头。 陈时远小心翼翼地将花递来,并轻轻拥抱了我。 就像七年前在工作室初遇的那天。 他的手微微发抖,仿佛在拥抱一个梦。 我轻轻推开他,后退一步。 陈时远擦了擦眼角:「保重。」 声音哽咽,眼中含泪。 丈夫递给我一包纸巾。 就在这时,一声尖利的笑声划破寂静。 转头看去,苏瑜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一个玻璃瓶。 她面目狰狞,眼中满是疯狂。 「林小萱,你毁了我的一切!你知道这五年我是怎么过的吗?」 「陈时远把工作室交给我,自己却整天像个疯子一样到处找你!」 「我费尽心机才得到的一切,又被你毁了!」 她突然举起瓶子,里面的液体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千钧一发之际,陈时远猛地扑过来。 硫酸泼在他的后背上,瞬间腐蚀了衣服。 看到这一幕,我和丈夫都惊呆了。 苏瑜也愣在原地,手中的瓶子掉在地上。 机场保安冲过来,将她制服在地。 我跑到陈时远身边,他痛苦地蜷缩着。 「快叫救护车!」 他的后背已经开始溃烂,发出刺鼻的气味。 我颤抖着握住他的手:「你撑住...」 陈时远咬着牙,想说什么。 但最终只是紧紧握了握我的手,就晕了过去。 被带走时,苏瑜还在歇斯底里地大笑: 「你们都得不到幸福!谁都别想好过!」 ... 苏瑜因蓄意伤害罪被判入狱十年。 听说在看守所里,她彻底疯了。 整天念叨着要报复我,要毁掉陈时远。 最后被转去了精神病院。 陈时远虽然保住了性命,但后背和手臂留下了永久的疤痕。 他把公司交给了可靠的职业经理人,自己则去了国外疗养。 临走前,他给我发了一条信息: 「对不起,这些年让你受苦了。」 「希望你能过得幸福。」 我没有回复。 一年后的秋天,我带着墨墨去儿童医院做体检。 在医院走廊上,意外遇到了陈时远。 他正在排队做复查。 看到我们,他愣了一下,然后露出温和的笑容。 墨墨认出了他:「是机场的叔叔!」 陈时远蹲下来,摸摸墨墨的头。 这一年来,他的眼神平和了许多。 「听说你把公司卖了?」我问道。 他点点头:「嗯,准备去非洲做公益摄影。」 「那些需要被记录的人生,那些需要被看见的故事。」 「这才是我一直想做的事。」 临分别时,他突然问我:「小萱,如果能重来一次,你会选择原谅我吗?」 我摇摇头:「不会。」 因为在外公离开的那一刻。 我就已经把那段感情,永远地埋葬了。 看着他落寞的背影,我知道。 有些错误,不是用生命来偿还就能弥补的。 就像那个寒冷的夜,永远都不会重来。 回家路上,丈夫打来电话问我们检查得怎么样。 我看着儿子天真的笑脸,心中一片平静。 这些年,我学会了原谅,但不是遗忘。 新的生活,早已在等待着我们。 而那些过往,就让它随风而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