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煜站在铜镜前,看着镜中那张稚嫩的脸。 十岁的年纪,眉眼间还带着几分稚气,可那双眼睛却深邃得不像个孩子。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利刃划过的寒意。 "殿下,该用膳了。 "宫女在门外轻声提醒。 萧煜闭了闭眼,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 前世那一幕又浮现在眼前——林清澜手持匕首,眼神冷冽如刀,毫不犹豫地划破了他的喉咙。 他到死都记得她眼中的决绝,那种为了理想可以牺牲一切的坚定。 这一世,他绝不会重蹈覆辙。 "备马,我要出宫。 "萧煜沉声道。 宫女吓了一跳:"殿下,这...这不合规矩...""就说我去国子监读书。 "萧煜打断她的话,转身从暗格里取出一套寻常富家子弟的衣裳。 这是他早就准备好的,为的就是这一天。 江南的春日总是格外明媚。 林清澜站在自家铺子前,看着来来往往的商贩,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十二岁的年纪,却已经显露出不同于常人的沉稳。 "小姐,这是这个月的账本。 "掌柜恭敬地递上一本册子。 林清澜接过账本,纤细的手指快速翻动,目光在数字间游走。 忽然,她眉头微蹙:"绸缎的进价怎么高了这么多?"掌柜擦了擦汗:"回小姐的话,最近江南水患,丝绸产量大减...""不必说了。 "林清澜合上账本,"去联系蜀地的商队,那里的丝绸质地虽不及江南,但价格便宜。 另外,派人去打听一下,有没有新的商路可以开辟。 "掌柜连连称是,心中暗叹这位小姐年纪轻轻,却比许多经商多年的老手还要精明。 萧煜站在街角,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他不得不承认,即便重活一世,林清澜依然让他感到惊艳。 十一二岁的年纪,就已经展现出如此惊人的商业才能,难怪前世能建立起那样庞大的势力。 "这位小公子,可是要买些什么?"林清澜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萧煜心头一跳,面上却不显,转身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姐姐,我想给娘亲买些绸缎做衣裳,可是不知道选什么好。 "林清澜打量着他,目光在他腰间那块价值不菲的玉佩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笑道:"小公子孝心可嘉,不如随我进店看看?"萧煜跟着她走进店铺,目光扫过琳琅满目的绸缎,心中却在盘算着如何接近她。 前世他太过自负,以为凭借太子身份就能让她臣服,这一世,他要换一种方式。 "姐姐,这些绸缎真漂亮。 "萧煜故作天真地说,"我爹爹常说,做生意要讲究诚信,姐姐的店铺看起来就很让人放心呢。 "林清澜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笑道:"小公子年纪轻轻,倒是懂得不少。 不知令尊是...""家父在京城做些小生意。 "萧煜含糊其辞,"我这次随商队来江南,就是想见识见识。 "林清澜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忽然问道:"小公子可知道,这天下最值钱的是什么?"萧煜一愣,随即答道:"自然是金银珠宝。 ""错了。 "林清澜摇摇头,"是人心。 得人心者得天下,失人心者失天下。 这做生意也是一样,只有真正为客人着想,才能长久。 "萧煜心头一震。 前世她也是这般,总说些惊世骇俗的话。 可那时的他只当她是痴人说梦,如今重活一世,才明白她话中的深意。 "姐姐说得对。 "萧煜露出崇拜的表情,"我以后也要像姐姐一样,做个有远见的商人。 "林清澜笑了:"小公子志向不小。 不如这样,我正缺个帮手,你可愿意来我店里帮忙?"萧煜心中暗喜,面上却故作犹豫:"这...我得问问爹爹...""无妨。 "林清澜摆摆手,"你若想来,随时都可以。 "看着林清澜转身离去的背影,萧煜握紧了拳头。 这一世,他不仅要得到她的势力,更要得到她的心。 他要让她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天下大义。 萧煜站在林清澜的书房里,看着墙上那幅巨大的地图,心中暗自心惊。 地图上用朱砂标注着密密麻麻的商路,几乎覆盖了整个大梁疆域。 更让他震惊的是,地图上还标注着各地的物产、人口、税收等详细信息。 "小公子对这些感兴趣?"林清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萧煜转过身,看到她手中拿着一卷账册,眉目间带着几分疲惫,却依然神采奕奕。 他压下心中的震惊,故作天真地问道:"姐姐,这些红点是什么呀?""那是我们的商队。 "林清澜走到地图前,纤细的手指划过那些红点,"从这里到蜀地,再到岭南,我们的商队已经遍布大江南北。 "萧煜注意到她说"我们"时的神情,那种发自内心的自豪感让他心头一震。 前世他只知道她建立了庞大的商业帝国,却不知道她是如何一步步做到的。 "姐姐真厉害。 "萧煜由衷地说。 林清澜笑了笑,目光变得深远:"这还不够。 我要让大梁的每一个角落都能互通有无,让百姓都能过上好日子。 "萧煜心头又是一震。 这样的话,他从未听任何人说过。 即便是他的父皇,也只会说"天下太平"、"国泰民安"这样的空话。 "小公子可知道,为什么我要做这些?"林清澜突然问道。 萧煜摇摇头。 "因为只有商业繁荣,百姓才能富足;只有百姓富足,国家才能强盛。 "林清澜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千钧,"可是现在的朝廷..."她突然停住,摇摇头,"算了,这些不是你该听的。 "萧煜却听得心惊肉跳。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前世林清澜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 在她眼中,阻碍她实现理想的,都是敌人。 "姐姐说得对。 "萧煜低下头,掩饰眼中的复杂情绪,"我以后也要像姐姐一样,为百姓做点事。 "林清澜欣慰地笑了:"你有这份心很好。 来,帮我看看这些账本。 "接下来的日子里,萧煜以学徒的身份留在林清澜身边。 他惊讶地发现,林清澜不仅精通商业,对朝政、军事、民生都有独到的见解。 她经常和一些商人、学者讨论时政,言辞犀利,见解独到。 "朝廷重农抑商,有失平衡。 "一次讨论中,林清澜毫不客气地批评道,"过度依赖农业,商业和手工业发展受限,经济结构单一,社会阶层固化,抑制了创新和活力,技术创新缺乏动力,影响了长期经济发展。 "萧煜在一旁听着,心中五味杂陈。 他想起前世自己也曾坚持重农抑商的政策,现在听来,确实太过狭隘。 更让他震惊的是,林清澜已经开始在各地建立学堂,教授平民子弟读书识字。 她还暗中资助一些寒门学子,让他们有机会参加科举。 "姐姐为什么要做这些?"萧煜忍不住问道。 林清澜看着远处忙碌的工匠们,轻声道:"因为知识就是力量。 只有让更多人接受教育,才能改变这个国家的命运。 "萧煜沉默了。 他发现自己越来越难以将林清澜视为敌人。 她的每一个举动,都让他看到了一种全新的可能。 然而,每当夜深人静时,萧煜又会想起前世那一幕。 他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为了更好地掌控她。 可是,他真的还能像最初计划的那样,将她的一切据为己有吗?这天,林清澜突然说要带他去一个地方。 马车驶出城外,来到一处偏僻的山谷。 萧煜惊讶地发现,这里竟然建有一座工坊。 "这是..."萧煜看着工坊里忙碌的工匠,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这是我建立的军械工坊。 "林清澜平静地说,"我要为大梁打造最先进的武器。 "萧煜心头巨震。 他终于明白,林清澜的野心远不止商业帝国。 她是要从根本上改变这个国家。 "姐姐,这...这是要造反吗?"萧煜故作惊恐地问。 林清澜笑了:"造反?不,我只是想让大梁变得更强大。 至于朝廷..."她顿了顿,"如果他们阻碍了历史的进程,那就只能被淘汰了。 "萧煜感觉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 他终于看清了林清澜的真面目——她不是要推翻朝廷,而是要推动整个时代的进步。 而任何阻碍这一进程的,都将被她无情地清除。 夜色如墨,萧煜独自站在林清澜府邸的庭院中。 月光如水,洒在他稚嫩却深沉的面容上。 他抬头望着天边的残月,手中紧握着一枚玉佩——那是他前世随身佩戴的物件,今生一直带在身边,提醒着自己复仇的使命。 "小公子怎么还不休息?"林清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萧煜迅速将玉佩收入袖中,转身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姐姐不也没睡吗?"林清澜披着一件素色披风,手中提着一盏灯笼。 暖黄的光晕映照在她清秀的面容上,让她看起来比平日柔和了许多。 "我在看账本。 "她走到萧煜身边,"最近商队的开销有些大,得想办法开源节流。 "萧煜注意到她眼下淡淡的青影,心中莫名一紧:"姐姐要注意身体。 "林清澜笑了笑:"无妨。 对了,明日我要去军械工坊,你可要同去?"萧煜心头一跳。 每次去军械工坊,他都能看到林清澜惊人的才能。 她不仅精通火器制造,还能设计出各种新式武器。 那些武器的威力,即便是他这个重生者看了也心惊胆战。 "好。 "萧煜点头,心中却泛起阵阵苦涩。 他本该利用这些机会摸清她的底细,为日后掌控她做准备。 可是每次看到她专注工作的样子,他就忍不住想要靠近,想要了解她更多。 第二天,军械工坊内。 林清澜正在调试一门新式火炮。 她挽起袖子,露出纤细却有力的手臂,专注地调整着炮管的角度。 "这门炮的射程可以达到三里。 "她头也不抬地说,"如果能大规模生产,大梁的军事实力将大大提升。 "萧煜站在一旁,看着她熟练的动作,心中五味杂陈。 前世他只知道她是个商业奇才,却不知道她在军事上也有如此造诣。 "姐姐为何如此重视军备?"他忍不住问道。 林清澜停下手中的工作,目光变得深远:"因为只有强大的军事实力,才能保护我们的商业成果,才能让大梁不受外敌侵扰。 "萧煜心头一震。 他想起前世边疆频频告急,朝廷却因财政困难而无力增援。 如果当时有林清澜这样的能人...不,他在想什么?萧煜猛地摇头。 她是他的仇人,她杀了他! 这个念头像一把尖刀,狠狠刺入他的心脏。 "小公子?"林清澜关切的声音传来,"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萧煜抬头,对上她担忧的眼神。 那双眼睛清澈见底,没有一丝杂质。 他突然感到一阵窒息,转身就跑。 他一路狂奔,直到跑出工坊,来到一处偏僻的山坡。 他跪倒在地,大口喘着气,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下。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他喃喃自语。 他本该恨她的。 可是在相处的这些日子里,他看到了她的理想,她的才能,她的坚持。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国家的未来。 而他,作为太子,本该是最理解她的人。 夜幕降临,萧煜终于平静下来。 他擦干眼泪,站起身。 远处,林清澜正提着灯笼四处寻找他。 "小公子! "她看到他,明显松了口气,"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萧煜看着她焦急的神情,心中最后一道防线轰然倒塌。 他扑进她怀里,像个真正的孩子一样哭了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他哽咽着说。 林清澜轻轻拍着他的背:"没事的,没事的。 是不是想家了?"萧煜摇头,却说不出一句话。 他该如何告诉她,他是在为自己的愚蠢道歉?为前世的狭隘道歉?为今生的犹豫道歉?从那天起,萧煜开始真正融入林清澜的事业。 他不再只是表面上的学徒,而是真心实意地帮助她。 他利用自己对朝廷的了解,为她打通各种关系;他运用前世的经验,为她出谋划策。 然而,每当夜深人静时,他依然会想起那个雨夜。 想起她冰冷的眼神,想起喉间刺骨的寒意。 这种矛盾让他痛苦不堪,却又无法自拔。 直到有一天,林清澜突然对他说:"小公子,我觉得你很像一个人。 "萧煜心头一跳:"谁?""太子。 "林清澜若有所思地说,"我虽然没见过他,但听说他是个很有抱负的人。 萧煜感觉呼吸都要停止了。 他强装镇定:"姐姐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林清澜笑了笑:"没什么,只是觉得如果你生在皇室,一定会是个明君。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萧煜心上。 他突然明白,自己一直在逃避的事实——他早已不再恨她。 相反,他开始理解她,欣赏她,甚至...仰慕她。 可是,他该如何面对这个事实?如何面对那个死在雨夜中的自己?萧煜站在月光下,看着自己的双手。 这双手曾经沾满鲜血,现在却只想为她撑起一片天空。 他知道,自己再也无法执行最初的计划了。 因为,他已经成为了她的信徒。 江南,林府。 林清澜站在书房的暗格前,手中握着一枚白玉玉佩。 玉佩上雕刻着精致的龙纹,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这是她无意间在萧煜换洗衣物中发现的。 "龙纹玉佩..."林清澜轻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在大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