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掀起帷幔,吹熄了一盏烛火。 “为什么你不寻死?” 完颜尧风气息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连同桎梏对方的手都有些不稳。 “你们中原女人不是最珍惜尊严和清白吗?为什么当时不去死?” 赵清舒眼睫一颤:“因为我要活着。” 太阳落下,明天会照常升起。 哪怕她只剩一口气,只要活着,她也要回故土,率领大晏铁骑洗刷掉所受的屈辱。 目光相对,完颜尧风被女人眼中的坚韧惊住。 他不知不觉松开手,曾经的记忆上涌。 他自幼被父亲送去晏国做质子,王公贵族,哪怕是太监宫女都能欺负他。 部族***兵弱,他回草原无望,在一次准备自杀时,赵清舒救了他。 那天,高高在上的帝姬蹲下身,与他平视:“死是最没出息的选择,活着才有希望,明白吗?” 良久,赵清舒见完颜尧风低下头,将她狠狠甩下榻,咬牙切齿扔出:“滚!” 她从地上爬起,披上自己破旧的***离开营帐。 ‘哐当——’ 身后的帐内响起打砸的声音,以及男人的怒吼。 赵清舒脚步只顿了瞬,便走向草原最高的山坡。 明月挂在漆黑如墨的天幕,映照着她灰暗的眸子。 眺望着千里之外,晏国的方向。 吹动着赵清舒的发梢,哽咽的歌声悠悠飘远:“月子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几家夫妇同罗帐,几家飘零在外头……” 曾几何时,她还是大晏最为尊贵的帝姬。 只为那一时的心软和私情,让自己和无数子民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赵清舒仰望那清冷的月光,深吸口气压下眼眶中的涩然。 忍吧。 再忍忍,她的自责、悔恨和坚持总有归处。 次日。 柔然使臣进贡,完颜尧风特设宴席。 篝火冲天,酒肉香气四溢。 赵清舒一如既往伺候着贵族们的酒水,时不时瞥向主位上欣赏歌姬跳舞的完颜尧风,和一脸谄媚的柔然使臣。 “可汗,柔然此次进贡珍宝三百件,以及美人一名,望可汗笑纳。” 说着,他拍了拍手。 顷刻间,身后捧着珍宝的仆从们绵延不绝走来。 其中两个人抬着一个用毯子裹着的女人走到完颜尧风面前。 完颜尧风掀开毯子一角,眼神一沉。 赵清舒看去,竟是一张美到可以让万物失色的脸。 美人被放了下来,大胆又献媚地坐到男人腿上,如雪的藕臂缠上他的脖子。 完颜尧风余光瞥去,男人们目光惊艳贪婪,呼衍兰和他几个侍妾都满眼嫉妒和敌视,唯独赵清舒,静如死水。 他心头漫起火,却故作欢喜地搂住美人:“果真是人间难得的尤物。” 美人笑的风情万种。 可下一瞬,她眼中杀意骤起。 寒光一闪,美人从袖口抽出一把匕首,照着完颜尧风的心脏刺去。 “可汗!” 刀刺入血肉的声音伴着惊呼乍响。 完颜尧风颤抖的瞳孔望着挡在为自己挡下致命一击的女人。 血顺着赵清舒的嘴角留下,她死死抓着美人的手,不让对方再有动作。 “清舒!” 完颜尧风一脚将美人踹了出去,红着眼命令:“都给我杀了!” 刹那间,原本奢靡的酒宴成了地狱。 鲜血和惨叫此起彼伏。 完颜尧风将浑身是血的赵清舒抱进营帐,急唤来大夫。 他沙哑的声音晗着颤抖:“为什么要替我挡刀?你不是最希望我死了吗?” 赵清舒白着脸,一字一喘:“当初……我***你一箭,这一刀算是……我还给你的。” 血因为她开口而不断从嘴里涌出,鲜红的颜色灼的完颜尧风双眼剧痛。 他还想再说什么,怀里的人已经开始失去意识。 从没有过的恐慌攀上心,让他方寸大乱:“清舒?清舒!” “你不许死,你说你要活着……只要你活下来,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朦胧中,赵清舒听到这句话后,身体才一软,彻底昏死过去。 日升月落。 等赵清舒再醒来,已经是第四天。 她望着营帐顶补垂吊的流苏,还没完全缓过神,耳畔便响起完颜尧风嘶哑的声音。 “你终于醒了……” 赵清舒转过头,只看见胡子拉碴、下眼睑泛青的完颜尧风。 她像是没看见男人眼里的欣喜和紧张,而是哑着嗓子问:“你说的,只要我活下来,你什么都答应我,作不作数?” 完颜尧风愣住,渐沉的神情浮起丝忐忑“你说。” 赵清舒一字一句:“我要你们部落里,最健壮的马。” 一匹能带她回晏国的千里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