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拿症断书那天,傅萱得知自己患了癌症。 医生说,她只有不到半年可活了。 傅萱平静回到家,准备好了离婚协议。 再等半个月,她就会彻底离开这个不属于她的家。 傅萱默默数着时间,等待着离开那天的到来。 这一次,她不会再原谅了。 沈昼和傅家人,她都不要了。 .“你患上了血癌,也就是白血病。 这是你的诊断书。” 看着上面刺眼明晃的字,傅萱却松了一口气。 她平静地接过诊断书。 “请问,我还有多少时间?”医生叹气。 “最多半年。” 傅萱愣神一瞬后,起身准备离开。 医生连忙叫住她。 “傅小姐,找到匹配的骨髓,就还有机会。” 白血病是一个人尽皆知的癌症。 她不是不知道换骨髓可以让她活下去。 但她的家人未必想为她配型。 想到此,傅萱自嘲的笑了笑。 “不必了,谢谢您。” “哎,你多年轻啊,才29岁。” 医生不忍心地又劝了她几句。 见傅萱沉默地模样后,也不再多说了。 傅萱放好了诊断书,叫了辆出租车。 车窗外大雪纷飞,一点点模糊了她的眼。 回家后,这里依然冷冷清清的。 沈昼恐怕又在“加班”。 之前他还会发个消息,通知她一声。 自从他的白月光何清雅回国后。 他连消息都懒得再发一个。 傅萱没有开灯,安静地坐在沙发上,望着窗外的万家灯火。 在这样的两千个日子里,她都在等着沈昼回家。 今天本是她和沈昼的结婚纪念日。 而她却在今天拿到了癌症晚期的通知书。 傅萱都不知道是自己可笑,还是这段虚无的婚姻可笑。 如今她已经等了沈昼五年,不想再等了。 傅萱翻出了两个月前草拟的离婚协议,给律师发了消息。 「陈律师,我还是决定离婚了,请你帮我再拟一份离婚协议。 」很快,那边就回了消息。 「好,还是和之前一样?」「对,但我希望尽快离婚。 」「现在最快也要一个月了,等我拟好协议约个时间见面吧。 」「好。 」「顺便问一句,您真的决定了么?」手指在屏幕前停留了半晌,傅萱打下了一个字。 「是。 」一瞬间,傅萱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 她放下手机,出神地看着窗外。 只要沈昼同意离婚,一个月后她就能解脱这段婚姻了。 一个月……也足够她处理好所有身后事了。 她和沈昼的婚姻是个意外。 是沈昼向她求的婚。 那时何清雅为了出国,不要他了。 傅萱明知他心里有人,但还是答应了他。 毕竟他是外婆去世后,唯一一个对她好过的人。 尽管结婚后他像块冰一样让人难以靠近。 但傅萱一次次告诉自己。 沈昼不一样。 只要她对他够好,再坚硬的冰都能被融化。 这么久以来,她和沈昼的相处不算恩爱,但也正常。 可何清雅回国不到一年,他的冰就化成了利刃。 一次次将傅萱划得头破血流。 她是真的累了。 不想和他纠缠了。 正在她发呆时,开门声传来。 灯被人打开了。 她挡住刺眼的光,听见了熟悉的脱鞋声。 “怎么不开灯?”听着沈昼不带半点关心的问句。 傅萱只回了他两个字。 “不想。” 沈昼脱外套的动作顿了顿。 她今天好像有些奇怪?他只想了一瞬,便继续换衣服。 傅萱看着他,认真喊了他的名字。 “沈昼。” 沈昼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嗯。” 这回应不像是熟悉的夫妻,倒像是不熟的陌生人。 “我们离婚吧。” .沈昼终于看向了她。 “别闹。” 简单的两个字,就把塔的话归于了玩笑。 “我是认真的。” “我今天四台手术,很累了。” 从前,每当他拿工作说事,就是要傅萱闭嘴了。 沈度解开领口的袖子,若无其事地走进了客厅。 她闻到了属于何清雅最爱的梅花香水。 傅萱感到一阵恶心,她闭了闭眼,继续说。 “我会起草一份离婚协议,到时候给你看看,如果你没……”傅萱的话被一阵铃声打断。 “小白天,接电话了! 小白天,接电话了!” 属于何清雅的声音从沈度外套里传来。 小白天是何清雅给沈昼取的外号。 从初中就叫起的外号。 只属于何清雅对他的亲昵的称呼。 沈度瞥了傅萱一眼:“我不知道铃声换了。” 连解释都显得格外敷衍。 他接电话时声音格外温柔,与刚才简直判若两人。 “清雅,怎么了?”每次都是这样。 有时候她都分不清谁才是沈昼的妻子。 挂断电话后,沈昼低头看向傅萱。 “清雅今天发了低烧,她说想吃你熬的南瓜粥了。” 傅萱揪紧了裤腿,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沈昼,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墙上钟表的指针早就超过了十二点。 沈昼淡淡道。 “你是自由职业,和我们不一样,明天晚起也没关系。” 傅萱自嘲地笑了下。 她是插画家,时间对于她来说确实很自由。 但这不是沈昼命令她的理由。 原来自己的健康在他眼中无足轻重。 傅萱深吸一口气,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沈昼,别的暂且不提。 你能不能尊重我一下?现在我在和你说离婚的事。” 沈昼冷漠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他皱起了眉。 “清雅她生病了。 傅萱,你懂点事。” 沈昼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人。 傅萱艰难地呼吸了下。 她从前最爱的,就是他的眼睛。 她仍能想起第一次见沈昼,他坐在她家墙头,抱着猫咪的回眸。 那双清澈又带着冷意的眼眸。 只一眼便望进了她的心里。 只一眼便让她没出息地爱了十三年。 现在才发觉,她爱的是自己在心里美化了无数次的沈昼。 “你五天不回家,回来就要我给何清雅做饭。 沈昼,是我不懂事吗?”面对她的质问,沈昼回得风轻云淡。 “不过是一顿饭,你太小气了。 傅萱,清雅是你姐姐。” 多么可笑啊,从前每一次的争论。 都是以这句话为结尾。 她是你姐姐。 这句话像是魔咒。 笼罩了傅萱五年的婚姻。 傅萱冷笑了下,看沈昼的眼神越发陌生。 她以为的不一样,终究是一样。 沈昼和傅家人没什么两样。 “沈昼,你记住,她姓何,我傅萱姓傅。” 她一字一句地说,“我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姐姐,也不需要别人给我安排一个姐姐!” 沈昼眼里闪过不可思议。 “傅萱,你怎么像个泼妇?”3.五年。 本以为五年的婚姻换不来他的爱,至少能换来他的尊重。 可她还是太高估自己了。 傅萱很想问他。 问问他究竟是怎么可以说出这样恶毒的话。 问问他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要被他这样折磨。 傅萱张了张嘴,喉咙却被黏得死死的。 她垂下眼,声音沙哑。 “我会把离婚协议拟好。” 沈昼越过她走向厨房。 “我今天很累,不想和你吵架。” 看着厨房里撩起袖子的沈昼,傅萱转身回了卧室。 听着外面厨房传来的声音。 傅萱心中泛起酸涩。 沈昼有洁癖,从不下厨。 她现在才知道,原来洁癖也可以是选择性的。 傅萱抹去眼角的泪,她现在没时间悲伤。 这一个月除了离婚,还有许多事要做。 傅萱拿过纸笔,思索着写下要完成的事。 这些事完成后……她要去看海。 冬日的海南,一定很温暖吧。 在那边拥抱着阳光离开,一定不会痛苦。 这样想着,傅萱难得露出笑容。 傅萱合上本子的时候,沈昼的声音传来。 “今晚我不回来了。” 傅萱这才想起自己的检查报告还在外面。 她忙慌地跑出去,与沈昼撞个正着。 沈昼盯着她的脸打量。 “你急什么?”傅萱强装镇定地拿过包。 “没什么,拿包。” 沈昼追问:“真没什么?”他感觉今天的傅萱奇怪得很。 傅萱看了他一眼:“还不去给你的情人送粥?”被噎住后,沈昼转身拿了大衣走到门口。 “我说了,我和清雅没什么。” 他走后,傅萱才松了气。 沈昼是个爱面子的人。 要是知道她生病,肯定会为了面子不离婚。 她和沈昼住的地方在市中心医院旁边。 但她并没有就近去检查。 因为沈昼是中心医院的外科手术医生。 而何清雅经他介绍,这一年在儿科就职。 沈昼不喜欢她去市中心找他。 为了不给沈昼添堵,她选择去了十公里外的市二区医院。 不过现在想想。 就算她在市中心医院做了检查。 恐怕沈昼也不会注意到。 医院知道他们关系的人少得可怜。 傅萱小心地将报告藏了起来。 她不能让任何事成为离婚的绊脚石。 天已经很晚了,傅萱疲倦地蜷缩在床上。 明天她还要回傅家。 傅家的宅子不远。 离她和沈昼住的地方只有一小时车程。 结婚后,除了过年,她几乎很少回家。 傅萱望着眼前被修剪得整齐的院子,摁下了门铃。 她今天来,就是要拿回外婆的玉佩。 .几分钟后,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是傅萱的哥哥,傅宇博。 看见傅萱后,他表情惊讶又怪异。 “你怎么来了?”这不像是和许久未见的妹妹对话。 倒像是看见了什么讨厌的人。 傅萱已经习惯了。 “我有点事找妈妈。” 傅宇博迟疑了一下才开门。 “进来吧,妈妈在客厅。” 走进院子后,傅萱一眼便看见了院子里新种的花。 占满了小半个院子的腊梅。 是何清雅喜欢的花。 那里本是她从前为了讨好父亲种的红山茶。 现在被处理得没有一点痕迹。 触及到她的目光,傅宇博说了句。 “雅雅喜欢腊梅,是爸让种的。” 看似解释,实则只是告知她而已。 毕竟她的什么东西在傅家都不重要。 傅萱收回目光。 “哦。” 傅宇博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从前傅萱听到这种事都会伤心的。 她今天怎么这么平静?傅宇博试图从她脸上看出端倪,但没找到半点难过。 脚还没踏进客厅,欢笑声便传进她耳中。 母亲徐晴拿着做好的旗袍,在何清雅身上比划。 “老傅,你看,我给清雅绣的旗袍怎么样?”父亲傅文点头欣赏着。 “好看,这黄腊梅绣得很脱俗。” 何清雅笑着挽上徐晴手臂。 “妈妈做的衣服最漂亮了,我都喜欢!” 徐晴慈爱地看着何清雅。 “就你嘴甜。” 何清雅喜欢穿纯手工旗袍。 徐晴觉得外面做得不好,就亲自给她做了好多年。 何清雅三十多岁了,还像个小孩一样撒娇。 她拿着衣服蹦起来转了个圈。 “沈昼,这件衣服我过年穿好看么?”傅萱这才看见被墙壁遮住的沈昼。 沈昼坐在沙发上,仰头微笑望着何清雅。 雾霭蓝色的毛衣将他衬得格外温柔。 哪里还有半点在傅萱面前的样子。 “好看。” 听着沈昼如沐春风般的声音。 傅萱感觉心脏隐隐作痛。 他从没夸过她好看。 一次都没有。 眼前的一幕温馨动人。 就像,真正的一家人。 傅宇博咳了一声。 “爸,妈,傅萱回来了。” 所有人都顿住了笑容。 徐晴回过头与傅萱对视上。 徐晴眼神闪躲,随后尴尬开口。 “萱萱回来了。” 语气疏离客气,完全没有对何清雅那样的亲昵。 而傅文坐正了身体,没有递给傅萱一个眼神。 “你来干什么?”这样的语气,好像她才是那个外人。 也对,除了姓傅,她哪里都不像傅家人。 何清雅晃了晃旗袍,对她笑笑。 “妹妹,这是我要干妈给我做的。 你别多想。” 傅文听见这话,冷哼一声。 “***爱给谁做给谁做,轮得到她傅萱来同意?”何清雅眼底闪过得意。 每次都是这样。 何清雅三言两语就让家人对她厌恶。 从前她会辩驳,但现在她没有力气多说了。 沈昼看着沉默的傅萱,心底生出了疑惑。 从前傅萱不会这样冷淡的。 她今天是怎么了?傅萱忍着心底的难受,走上前。 “爸,妈,我不是有意打扰你们的。” “哪里的话,妈妈怎么会嫌你打扰。” 徐晴去拉傅萱的手时被她避开了。 徐晴的笑僵在脸上,尴尬地收回了手。 傅萱不想客套,直接说明来意。 “我今天来,是想拿回外婆留给我的白玉玉佩。” .何清雅是傅萱的干妹妹。 也是傅萱的父亲,傅文过世战友的遗孤。 何清雅三岁时,战友为救踩中地雷的傅文离世了。 母亲也跟着殉情。 傅文十分自责,主动承担养育何清雅的责任。 还把何清雅接来了傅家。 傅家不算是特别有钱,但多养一个孩子错错有余。 但何清雅很难和傅萱相处。 于是,他们把傅萱送到了乡下外婆家。 外婆留的白玉玉佩,指明是给傅萱的。 当时傅萱妈妈因为母亲过世很悲痛,抱着玉佩痛哭。 傅萱心疼妈妈,就把玉佩交给了她。 但是徐晴也说过,她想要,随时可以来取。 徐晴不自然地理了理头发。 “萱萱啊,你怎么一来就问玉佩,也不和大家亲近亲近。” 从前她哪次回来没关心过他们。 但是他们领情吗?何清雅一回来,他们的目光都不曾分给过她半分。 是他们自己作践了她的关心,不是她不给。 徐晴的神情让傅萱感到了疑惑。 “妈,玉佩去哪儿了?”徐晴不敢看她。 何清雅清丽的嗓音传来。 “妹妹,你是说这块玉佩吗?”何清雅拿出了脖子上的玉佩。 “我不知道这是你外婆的,我以为是干妈给我的买的。” 傅萱颤了颤身体,看着徐晴。 “妈,那是外婆给我的玉佩!” 徐晴想要解释。 但话还没说出来,就被傅文打断。 “什么你的我的,傅萱,你到底懂不懂事?一块玉佩,清雅想要,你也要和她抢吗?”傅萱感觉到呼吸有些困难。 其他的她都可以不要。 可这是外婆的玉佩! 她和外婆相依为命十多年,玉佩是外婆唯一留下的东西! 傅文依旧咄咄逼人。 “一块玉佩就让你对父母这样大喊大叫的,你的孝道去哪儿了?”“就是,”站在一旁的傅宇博出来帮腔,“不就是一块玉佩么,有什么大不了的,傅萱,你太小气了。” “宇博,别说了。” 徐晴拉扯了下傅宇博,对傅萱说,“你姐姐喜欢,你就让让她。” 傅萱看向没有说话的沈昼。 沈昼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 他的目光移向了何清雅手里的玉佩。 那块玉佩他有些印象。 第一次与傅萱见面时,她就拿着那块玉佩。 但傅萱欠何清雅的太多了。 沈昼淡淡开口:“只是一块玉佩,清雅喜欢就给她吧。” 傅萱看着眼前这些人,只觉得陌生到了极点。 “不就是块玉佩?”她忽然笑了。 外婆和她相依为命到十六岁,是她这辈子唯一的亲人。 “那是我的外婆给我的! 她何清雅凭什么拿走?!” “她是你姐姐!” 傅萱用尽力气大喊:“她不是!” 听见傅萱这样说,傅文的眼睛都瞪大了。 傅萱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 “爸,你为了何清雅,把我送走,毁了我的前途。 你现在还要把我的玉佩都给她吗?是你欠了你的战友! 我不欠任何人!” 当初何清雅要出国学医,傅萱也要上大学。 钱明明足够让她们读书。 可傅文为了让何清雅过上好生活,给了何清雅双倍生活费。 那时傅萱刚过美术联考。 却被傅文通知别再学美术了。 为了继续学画,她求了好多次。 傅文都无动于衷。 被戳中了痛处的傅文从沙发上站起,狠狠扇了傅萱一耳光。 “你干什么!” 徐晴拉了傅文一把后,走到傅萱面前。 “萱萱,你爸爸不是故意的。 你大度点,向爸爸道个歉,这事情就过去了。” 徐晴总是爱这样和稀泥。 她的行为每一次都让傅萱感到无比无助。 “你明知道那是外婆给我的,你为什么要给何清雅!” 傅萱抓着徐晴的手,逼她看着自己,“妈,那是外婆留给我的啊! 我已经什么都不要了,为什么还要抢走我最后一点东西?”徐晴被说得不知所措。 何清雅在一旁开了口。 “妹妹,你不要怪妈妈,都是我的错。 我还给你就是了。” .“混账!” 傅文瞪着傅萱,“你今天要是敢要回玉佩,我就当没你这个女儿!” “萱萱,你这样让妈妈很难做。” “您别生气。” 何清雅安慰徐晴。 “妹妹,别让爸妈再吵架了,一家人难得聚聚,家和万事兴。” 何清雅来到她面前,挡住了屋里人的视线。 她扬扬手里的玉佩,声音低得只有傅萱听得见。 “要是早知道这是你外婆的遗物,我才不会要。” “真晦气。” 何清雅手指一动,玉佩掉在了地上。 玉佩碎掉的声音在傅萱耳边不断回响。 她一时失了声。 何清雅故作惊讶地捂嘴。 “哎呀,妹妹,我不是故意的。 你怎么推我呢?”傅萱颤颤巍巍的蹲下身捡起了碎片。 起身时看见家人都紧盯着她。 生怕她做出什么事。 沈昼更是站起来挡在了何清雅身前。 傅萱原本想闹一场的。 但现在她真的很累。 沉默地收起玉佩碎片,她盯着沈昼,一字一句地。 “周一和我去民政局。 我们离婚。 我还你自由。 也祝你们,破镜重圆。” 沈昼只觉得心忽然漏了一拍。 难道她……发现了?没等任何人说话,傅萱转身冲进雨里。 “萱萱,带把伞。” 徐晴拿着伞站在客厅,被傅文一把夺走。 “带什么带?这点雨就淋死她了?”“为了一块破玉佩,都敢和她姐姐动手了。 看看,这就是你教的好女儿。” 徐晴站在门边,不住叹气。 沈昼恍惚一瞬,才看清刚才玉佩碎掉的位置有少许血迹。 正当他打算追过去时,何清雅忽然拉住他的衣袖。 “沈昼,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妹妹这么恨我。” 沈昼安慰她:“清雅,不是你的错。” 沈昼再回头时,傅萱已经不见了。 不过是一点小伤,她应该没事。 这样想着,沈昼扶着何清雅回了客厅。 傅萱出门后十多分钟才打到车。 上车后司机递给她一张干毛巾。 “姑娘,擦擦吧,别感冒了。” 傅萱接过帕子。 “谢谢您。” 司机一边开车一边劝她。 “这年头,没什么是过不去的。 熬一熬就好了。” 司机的话让她忍不住落了几滴眼泪。 她以前也这样以为的。 但如今她熬不下去了。 而此时,手机振动了下。 是陈律师的消息。 「傅小姐,你的协议已经拟好了,明天有时间见见面么?」「辛苦你了,陈律师。 我们明天见吧。 」手机里发来了位置信息。 是她家附近的咖啡厅。 陈律师的律师事务所不在这边。 明天又是星期日。 看来他是为自己加了个班。 找陈律师起草离婚协议,是在何清雅回来半年后的事。 期间她反反复复,犹犹豫豫了许多次。 陈律师是最明白她舍不得的人。 但也是常劝她该舍就要舍的人。 沈昼对她的冷漠,就连陌生人都看不下去。 从前是她太傻太天真了。 总以为那个帮过数次狼狈的她的少年,最终会为她动心。 .第二天,傅萱拿到了离婚协议书。 看着上面几个大字。 傅萱有些恍惚。 “傅小姐,你是知道的,现在离婚需要三十天。 之后只要双方同意,就可以离婚了。” 傅萱点头,将协议放在桌上。 “谢谢您在周末也抽出时间来帮我。” 陈律师叹气,无奈笑笑。 “哪里的事。 你能走出苦海,我也算积德了。” 而此时,突兀的质问音在傅萱背后响起。 “傅萱,你怎么在这?”傅萱回头,看见了沈昼和何清雅。 何清雅的目光在她和陈律师身上扫过。 “妹妹,你这是在约会吗?”这话仿佛触到了沈昼的弦。 他走过来拽住傅萱手腕。 “周末你不在家就是为了出来见他?”怪不得傅萱要说和他离婚。 傅萱挣脱沈昼的手腕,回头对陈律师道歉。 “抱歉,陈律师。 你先离开吧,我处理点家事。” “你,哎。” 陈律师看向沈昼,“沈先生,我只是傅小姐的律师。” 说完,陈律师起身离开了咖啡馆。 周围人不断朝他们看过来,傅萱低声对沈昼说。 “走吧,回家去说。 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沈昼还想说什么,被傅萱一句话堵了回去。 “我不要面子,沈医生也不要面子了么?”他们家住在中心医院不远处。 这处咖啡厅也经常有医院职工来光顾。 沈昼最好面子。 听见傅萱这样说,也没再开口了。 回到家后,傅萱拿出了离婚协议。 “明天,我们去民政局排队拿号,申请离婚。 一个月后,你就可以自由了。” 她这话没让沈昼高兴,反而让何清雅高兴了。 然而沈昼开口却是先请走了她。 “清雅,你先回去,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 何清雅面色一僵,随即又恢复到温柔模样。 “嗯,你和她好好说说,别让她误会我们,离婚不是小事,让她别任性。” 傅萱冷笑。 临走都还要对她口诛笔伐。 何清雅离开后,沈昼坐到沙发上,拿起离婚协议看着。 许久许久,他都没说话。 他的目光从协议书上看向了傅萱。 “你真的要和我离婚?”沈昼瞥到了桌上被胶水粘了一遍又一遍的玉佩。 “就为了一块玉佩吗?清雅也不是故意的,我可以买来还你。” 傅萱平静地看着他,问:“你以什么名义还我?我的丈夫,还是何清雅的前男友?”“清雅说得对,你还是太任性了。” 沈昼丢下离婚协议。 “傅萱,当年是你瞒着我们逼走了清雅。” 傅萱愣了。 她什么时候逼走了何清雅?“是你让清雅离开,要她把我让给你。 清雅回国那天全都告诉我了。” “你知不知道,清雅这些年在国外过得多苦?是你欠了清雅的。” 沈昼的话像是一把刀子,再次剜着她满是创伤的心。 傅萱艰难地看向沈昼。 在他心里,自己竟然如此不堪。 “清雅出国的事,她不怪你,我也不会再怪你了。” 这话说得,好像是给了多大的慈悲。 “我没有……”解释的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现在解释了又有什么意义呢?他对这桩“陈年旧事”深信不疑。 在他看来,她就是一个罪人。 罪人的话是没人信的。 傅萱顿了顿,忽然问抬头问他。 “沈昼,你知道何清雅回国那天,发生了什么吗?”沈度疑惑皱眉:“发生了什么?”那天,是他们四周年的结婚纪念日。 沈昼答应了下班来陪她。 她本想告诉他,他们有孩子了。 但是沈昼失约了。 她在大雪里等了四个小时。 她拿着那张孕检单,就那样摔在了去找他的路上。 孩子没了。 她等了四年的孩子。 没了。 .傅萱压制住难过,尽量平静下来。 “没什么。 我是想说,既然你都觉得是我抢了何清雅的男朋友,那你怎么不答应我离婚?”听她这样说,沈昼的眉皱得更深了。 “我说过,我原谅你了。 所以——”“我只要离婚。” 傅萱看着他,重复了一遍,“我只要,离婚。” 那双眼里此刻有着的只是对婚姻的失望。 “好,离。” 沈昼有些咬牙切齿,“傅萱,你不要后悔。” 说完,沈昼摔门而去。 傅萱蜷在沙发上,手指***小腹。 那个孩子只在这里待了三个月。 她当时给都孩子取好了小名,叫岁岁。 她希望孩子岁岁平安。 孩子很乖,从不闹,傅萱也没孕吐过。 医生都说这是个心疼***乖宝宝。 就是这样的乖宝宝。 在最冷的冬夜离开了她。 “没事。” 傅萱喃喃着,“宝宝再等等,妈妈很快就能去陪你了。” 隔天一大早,沈昼和傅萱去了民政局。 这是他第一次没有爽约。 出来以后,傅萱舒心了不少。 还有三十一天。 很快就过去了。 看着她开心,沈昼不开心了,他刚准备说话,电话响了。 傅萱瞥了他一眼:“三十一天后别忘了来领证。” 说完傅萱就走了。 等待离婚的日子,沈昼几乎不回家。 而傅萱将剩余的事都做完了。 还有二十七天的时候,她停更了的漫画。 那是她记录与沈昼的漫画。 现实没有漫画里美好。 现在她要走了,也不必再画这些虚无的东西了。 傅萱合上电脑,看着外面的阳光,笑了。 还有十七天时,傅萱去买了夏天穿的衣服。 她买了不少从前不爱穿的颜色,打算在海南每天换一件。 而还剩七天时,傅萱做了最后一件事。 她收拾了在这个家所有的痕迹。 一趟下来,她才发现,她在这个家的痕迹少得可怜。 傅萱找出了保护得很好的婚纱照。 照片里的她笑得灿烂,而镜子里的她骨瘦如柴。 沈昼不喜欢她挂婚纱照,所以她从来没挂过。 傅萱全丢进了垃圾桶里。 之后傅萱烧了自己最喜欢的东西。 那是她烧给死后的自己的。 她知道没人会给她烧这些。 她也担心自己走后,外婆没有零用钱。 所以买了一堆纸钱,先烧给了外婆。 看着跳动的火光,傅萱轻声说着:“外婆,你先省着点花,咱俩在底下还得一起用呢。” 烧完后,傅萱看着***灰烬,心情愉悦了不少。 这下,没什么事牵绊了。 而这时,大门锁开了。 沈昼回来了。 他皱眉走进屋,挥手扫了扫纸灰飞屑。 “傅萱,你在烧什么东西?”傅萱边收拾火盆,边淡淡回应。 “给外婆烧点纸钱。” “以后别在家里烧这些东西。” 沈昼说着,打开了窗户。 “嗯,不烧了。” 反正这也是最后一次。 听着傅萱的声音,沈昼察觉到她心情还不错。 犹豫一会儿,沈昼还是开口了。 “我想让清雅,住进来。” 傅萱顿了一下,讥讽道:“还有七天就可以离婚了,沈医生这点时间都等不了吗?”“家里这么多空房间,不差她住的地方。” 沈昼继续说着,“这里离医院近,她住进来也方便上班。” 傅萱没有抬头。 “你都决定了,还问***什么?”沈昼抿抿唇,声音变得很轻很轻。 “清雅,怀孕了。” 手中的盆落在地上,黑灰撒了一地。 傅萱拍了拍自己被弄脏的白裙子,反而弄上了几个手印。 “沈昼,”傅萱的声音止不住地颤抖,“是你的吗?”他避开傅萱的眼神,解释的话一句比一句苍白。 “那天晚上是个误会,我没想过会有孩子。” “孩子才二十六天,胎像不稳。” 二十六天。 傅萱知道,自己患癌到现在,刚好二十六天。 .她想起了那天的香水味。 是她愚蠢,傻到都忘了。 怎样的亲密才会沾上那样浓烈的香水味呢?她好像也明白了,沈昼不和她离婚的原因。 他觉得,不离婚就是在补偿她么?沈昼见她不说话,继续道,“我想让她住进来,你帮忙照顾下。 反正,你也是闲着的。” 傅萱走过去,控制不住地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清脆的声音回荡在客厅。 沈昼***被她打掉在地,摔得远远地。 傅萱控制不住汹涌的眼泪,她哭着抓住沈昼的衣领。 “沈昼,你是人吗?”“你还是人吗! ! !” “你可以不爱我,但你怎么可以这样羞辱我!” 沈昼任由她抓着,沉默地偏开了头。 他自知理亏。 可他此刻的沉默更像是汹涌的潮水,令人窒息。 沈昼和何清雅是青梅竹马。 他们是初中到大学的情谊。 傅萱没想过沈昼会多爱自己,也想过沈昼和何清雅会多么亲密。 她以为自己会对此无动于衷。 可当事实摆在她面前后,她才知道。 看着曾经那么爱的人承认出轨,心还是会痛的。 傅萱松开沈昼,靠着玻璃艰难呼吸。 “是我的错。” 沈昼第一次承认了错。 “可是清雅身体不好,拿掉这个孩子的话,她以后都没办法生了。” “你放心,我不会和你离婚。 清雅也没想破坏我们的婚姻。” “我和她商量过了。 这个孩子会记在我的户口上。 你来养着。” 沈昼的话一句接着一句。 比一个月和她说的话还多。 而傅萱的心也渐渐冷静。 “我同意她住进来。” 沈昼的眼睛亮了亮。 “但是,七天后,我必须拿到离婚证。” 刚才的话让她听出了沈昼想反悔。 既然现在已经变成这样。 那她必须让沈昼同意离婚。 她没有时间再等下一个月了。 沈昼愣了,他有些着急。 “我不会和你离婚,你别担心——”“我不是在和你商量。” 傅萱的语气渐渐冰冷,“我是在通知你。 不然,我会让所有人知道沈医生的生活作风。” 她不太会威胁人,说出来的话都没那么强硬。 但这足够让沈昼感觉到她的坚持。 沈昼哑然,他低头看着傅萱。 “傅萱,你真的要做得这样绝?”傅萱笑了:“沈昼,难道何清雅的孩子是我搞出来的?”沈昼捏紧了手:“我说了,那是误会——”“是什么样的误会,会误会到床上去?!” 傅萱压抑住胃里的翻涌,扫了沈昼一眼。 “沈昼,你真让我恶心。” 沈昼语塞。 沉默半晌,他弯腰捡起了***。 “好。” 沈昼答应了。 他离开后,傅萱跑到厕所吐了。 从前有多喜欢,现在就有多恶心。 她本以为,他们还到不了相看两厌的地步。 但现在何清雅怀孕了。 所有的体面都成了污秽。 而沈昼的动作也是够迅速的。 他深怕傅萱反悔,第二天就把何清雅接了进来。 傅萱恶心得不行,但她没有吵闹,默默地忍了。 还有五天。 还有五天就可以离开这个混蛋了。 何清雅住进来后,也是越发的嚣张了。 她抚摸着还没显怀的肚子,吩咐傅萱:“萱萱妹妹,我想吃南瓜粥了。” 傅萱不喜欢争吵,她没多说什么,给何清雅外卖了一份。 但是何清雅哭哭啼啼地找沈昼。 “沈昼,我是孕妇,我怎么能吃外卖呢?”而沈昼看着一言不发的傅萱,第一次没有帮着何清雅说话。 “清雅,没事,吃一次没什么关系。” 而傅萱并没有理会他们。 吵架她是不想再吵的。 做饭更是不会做的。 而她没想到,临近离婚的前一天。 何清雅在浴室摔倒了。 她穿着被水打湿的衣服,捂着肚子向赶回来的沈昼哭诉。 “沈昼,妹妹为什么要把沐浴露洒在地上,我肚子好痛。” “妹妹,我没想破坏你和沈昼。 你不要伤害我和沈昼的孩子,好不好?”何清雅惯会这样诬陷她。 傅萱只感觉到深深地无语。 沈昼想也没想的信了。 “傅萱,给清雅道歉!” .傅萱眉头微皱:“沈昼,明天我们就要去领离婚证了,我犯得害她吗?”一遇见何清雅的事,沈昼就会变成白痴。 沈昼也才想起明天就是离婚冷静期的最后一天了。 他脑子里还没想清楚,话就从嘴里说了出来。 “如果你想好好离婚,就给清雅道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