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顾朗眼睛都忍红了,像极了我捡他回家的那天。 当时只有十五岁的他,被人堵在墙角***浇头。 少年虽满身狼狈,眼中却没有一丝屈服。 这不是我第一次见他,第一次见他是他的满月酒。 当时我五岁,踩着凳子看摇篮里***嫩的小婴儿。 他伸手抓住我身前的长命锁不松手。 “有缘分呢。” 我妈把那金锁挂在顾朗脖子上。 母打趣“念念以后做朗儿的女朋友好不好~”我妈笑着推她“差太多啦~”“又有什么所谓!” 顾母挽着我母亲的胳膊。 那时我与顾朗都是有父母疼,吃喝不愁的好命。 本该年少相熟的,但后来父亲公司重点转移,我们离开了这所城市。 再见我们都成了没人要的孩子。 也曾听闻顾家出了事,家产全被***。 顾父在狱中突发恶疾,顾母一***撑了几月撒手人寰。 ***金汤勺出生的顾朗成了万人嫌,被亲戚们踢来踢去。 但当时二十岁的我杀回来,咬着牙与一帮老狐狸斗法,无暇顾及其他。 偏那日回家的路偏了航,天意让我看到墙角少年,听到了顾朗的名字。 我把这个世界另一个没人要的小孩儿捡回家。 “以后跟我吧~”那天是我生日,我想这是爸妈送我的生辰礼。 说不好算不算引狼入室,反正二十五岁的顾朗钳制住我手腕。 吻下来时,的确咬牙切齿骂过他“狼子野心,我是姐姐!” 。 当时他笑的好开心“周念,我什么时候叫过你姐姐?”又在情浓时低语“哭的这么惨,你算什么姐姐~”“周念,给我生个像你一样会红着眼的女儿吧。” 我的手搭在小腹上,手术室灯光骤亮,小腹里像陡然起了***,把我的世界搅碎血肉模糊。 眼泪烫进鬓发,烫的我闭上眼睛。 对不起,宝宝…引她来这个世界的不是温暖的双手,而是冰冷的器械。 我真的很努力,却还是把日子过的乱七八糟。 住院这段日子,陈洛倒真像是个称职的助理,早八晚十准时到达。 他有两个天大的好处。 一是从不多话,二是总能搞到些口味不错的食物,就连买的小米粥都格外香。 老天总能掐准我的命脉,扇我几耳光后适当给个甜枣,让我不至彻底摆烂。 猫捉老鼠,这样才有趣些。 顾朗忙着跟我争公司,只打过两次电话。 一次是急头白脸“周念你想好了,拆分之后我能让你一条路都没得走! 到时别说心血,你连空壳都剩不下!” 我一边儿喝粥,一边说这个岁数打什么嘴仗,各凭本事吧。 他更急“你不就是爱钱吗?! 现在有捷径为什么不走?!” “我三十,你三十五了! 还能拼几年?还以为自己能不借外力上金字塔尖?!” “幼不幼稚!” “周念你有病吧!” 是有病,化验报告结果并不理想,子宫保不住了,还有可能蔓延。 顾朗好像一直都不懂,登上金字塔尖是他的梦想,不是我的。 我只想有一份属于我自己的依靠,抓在手中。 另一次是他喝多了,带着几分鼻音“周念,你能不能不要再闹了,…来接我好不好…我可以给你抢很多很多的钱…你来接我回家吧…”说心里毫无波澜是假的,小时候也看过一些电视剧,总觉得里面的主角是哑巴,可落在自己身上,唯有更加沉默。 顾朗蒸腾的野心我看的明白,金钱、权势,新人旧情,他什么都想要。 可我只有一颗心,不想被排来比去。 挂断电话,我说今天的粥好甜,这样下去我会胖成猪。 陈洛说,几颗红枣而已。 顾朗醉酒电话来前,我已经收到了一份订婚请柬,李瑶发来的。 同时发来的还有一个表情包,一条缩在角落的狗可怜兮兮。 顾朗和李瑶要订婚了。 公司拆分像是把一个活人生劈两半,伤筋动骨,血肉横飞。 顾朗把公司大半人脉资金项目都带走去了李氏。 怪我这些年过于依靠他,可当初我也是认真的,爱一个人怎么会处处防范留后手呢?人人都知顾朗要做李氏的女婿了,在商言商,怨不得流失的客户不讲义气。 我的日子举步维艰,比二十几岁时更惨。 为了维持现金流,我把爸妈留下的房子卖了。 这个小别墅里,有我和顾朗十五年的回忆。 李瑶把它买下来说要送给顾朗做订婚礼,要留下顾朗曾经的气息,又说可惜这里边有老女人的味道,要我把自己的东西打包带走一件不留。 我说行,加钱。 我托陈洛帮我租间房子,不能住在公司,面子必须得撑住,不然人心更散了。 他直接把东西拉到了他家,说肥水不流外人田。 “趁人之危?”我挑眉问他他说他平时住车队。 房子家具很少,干净整洁,空气里有一丝陈洛身上熟悉的味道。 洗手台上我看到了答案,香皂。 这年头还有人用香皂?我包陈洛不再论天,改成整月,打折省钱,一天二十四小时专职司机,还包宵夜做饭,性价比极高。 那些吃的,原是他自己做的。 三十五岁从头搏命有些尴尬,样貌不在绝佳,资金不够雄厚,甚至身体都拉后腿,喝不了几杯就翻江倒海的给我颜色瞧。 饭局上亦有几位叹气“螳臂当车,周小姐何必呢…”也在酒会上碰到过顾朗,他被李瑶挽着手臂,众星捧月游刃有余。 我被人灌酒,眼里血丝都发红。 一个胡子花白的老总揽住我的腰“阿念,我跟你父亲以前是故交,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有事尽管张口。” 这个世界对待女性好像永远开启困难模式,当面彬彬有礼叫声周总,背后也是一声嗤笑“那个女人呀…”流言蜚语向来只对女性。 李瑶余光扫见我,特意过来与我碰杯“周念姐风韵犹存呀,~恭喜你喽~”她歪头靠近我耳边“有没有卖个好价钱~”15顾朗隔着人群看向我们这边,目光戒备,似乎怕我又为难他的天真女友。 我们靠的很近,我不着痕迹的推一把她的手,李瑶手中的红酒立刻泼了我一脸。 我惊叫一声,周遭的目光都看向我们。 “李小姐,你想要的已经都抢走了,还要逼我怎么样呢…”我声音微颤,酒水映衬着我眼底的红几分风姿窃窃议论将我们席卷,看我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可怜。 往常我是不屑的,但如今也只有不择手段。 “周念! 你说什么疯话呢!” 李瑶瞪大双眼“跟你我用抢吗?你知不知道我们马上就要和…”顾朗一个眼神,立刻有人过去拦李瑶,劝她不要与我一般见识。 我提早离场,停车场顾朗截住我,他带着几分酒气,将我按在立柱边笑的发凉“周念,与其找那些老头子,不如找我啊,死灰复燃总要快些。” 陈洛过来一把将他扯开,顾朗恼了“你到底谁啊?!” 又冲我“这么快就给自己重新找了条狼狗?缺了男人你能死是不是!” 我看着顾朗啧一声“给人做狗的难道不是你?快回去哄你的主人吧,我缺不缺男人跟你有什么关系?”“周念***的…”顾朗说着就要冲上来捉我。 被陈洛利落的放倒。 还能兼保镖,这钱花的值! 回去的路上,陈洛提醒我医院又打电话催住院了。 车窗外闪过的光,走马灯一样略过我的脸。 不能住院,起码现在不能。 李瑶今天没说完的话,我知道。 他们要和国内首屈一指的华骏集团合作,我和顾朗曾一起做的项目,正是华骏感兴趣的领域。 如果这次我能抢到,那公司就有一线生机。 但李氏资金雄厚,顾朗又风头正盛,我的机会微乎其微。 身体毫无征兆突然发难,顿时疼出一身冷汗。 陈洛从后视镜见我在座椅缩成一团“要不要去医院?”我摇头,强笑一声“什么烂酒会都不给放饭,饿死人了…烦你帮我做个宵夜好不好…”逗陈洛成了我生活中难得的放松时刻。 这个妙人从不过问我的生活,只会在我需要的时候适时出现,带我回家。 但要说只是雇佣关系,他未免又有些太尽职尽责。 我曾问他难道都没有什么好奇心吗?他说你不也没。 陈洛身上谜题亦有许多。 偶然听他车队的朋友说陈洛车技高超,却是这一年才开始跑车的,以前做什么的全然不知。 他利落的身手,胳膊上的刀疤,总是用鸭舌帽盖住那张俊朗的眉眼,人群中习惯站在角落垂低头。 他总给我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有他在我心里坦然。 车窗外是漆黑一片的夜空,星光微弱。 陈洛突然说“如果这次你能赢,你想做什么?”把我问愣了。 我一直都在想我要赢,我该怎么赢,但我没想过赢下这一局之后做什么。 把公司维持下去,然后呢…苟延残喘的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