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三刻——斩!” 血色令签砸在刑台的声音震得耳膜生疼,我望着刽子手举起的鬼头刀,喉间还残留着鹤顶红的灼痛。 三日前我被扣上毒杀太子的罪名,此刻断头台下扔来的烂菜叶黏在囚衣上,与前世被灌毒酒那天的情景诡异地重叠。 刀锋破空的刹那,腕间朱砂胎记突然烧灼般滚烫。 漫天血雾中,我听见玉佩坠地的脆响——那是我娘临终前塞进襁褓的螭纹玉。 “苏姑娘当心!” 清冷嗓音刺破混沌,再睁眼时,我竟跪在***的鹅卵石小径上。 掌心黏腻的触感传来,半块浸着砒霜的芙蓉酥正在春日下泛着诡谲的光泽。 玄色蟒纹靴碾碎我指间的糕点,金线绣着的螭龙爪尖恰好抵住我颤抖的指尖。 当朝七王爷君无涯俯身掐住我下颌,战甲未卸的铠甲还沾着北疆的风沙。 “这味道,”他沾着糕点碎屑的指尖在我惊骇的注视中划过薄唇,“倒是比御膳房的点心更特别。” 我浑身血液凝固。 这分明是半年前秋猎宴的场景,彼时我因这块被三皇子塞来的毒点心,落了个谋害皇子的罪名。 但此刻君无涯喉结滚动,竟当着数十名御林军的面,将浸了砒霜的碎屑咽了下去! “王爷不可!” 我顾不得满园惊骇的目光扑上去,手指急点他天突穴。 指尖触到他微动的喉结时,男人突然扣住我的手腕,玄铁护腕硌得腕骨生疼。 他眼底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暗潮:“苏蓁蓁,你果然会《千金方》里记载的截脉手。” 御林军佩刀出鞘声此起彼伏,君无涯却将我拽到身后。 他玄色大氅扫过我手背,腰间螭纹玉佩突然与我袖中那枚发出蜂鸣。 这玉佩是娘亲临终所赠,前世直到刑场血溅那刻都不曾离身。 “七弟这是作甚?”三皇子从太湖石后转出,玉冠下的眉眼淬着毒,“这宫女方才意图谋害本王……”“三哥怕是老眼昏花了。” 君无涯擦去唇边残渣的动作优雅如拭剑,突然将我染着砒霜的指尖含入口中。 温热的触感惊得我脚底发麻,他竟当着众人的面细细***我的手指:“明明是本王与苏姑娘在试新药。” 满园抽气声中,我盯着他毫无异状的脸色如坠云雾。 砒霜入腹本该肠穿肚烂,可这位冷面阎王不仅面色如常,反而将我冰凉的手掌按在他心口:“苏姑娘方才说要以身试药,现下可诊出本王的心疾了?”掌心下心跳沉稳有力,我却摸到三道狰狞的箭疤。 这位置……与我前世在北疆救治的那个蒙面将军一模一样! 那时他心口中箭,我在暴雪中剜出箭头,用的正是此刻袖中藏着的柳叶刀。 “王爷的心跳得这样快,”我佯装羞涩抽回手,藏在袖中的银针已沾上他指尖血,“莫不是中了比砒霜更厉害的毒?”针尖在春日下泛出诡异的蓝,正是西域奇毒“相思引”的特征。 三皇子蟒袍下的手突然青筋暴起,鎏金佩剑出鞘的瞬间,君无涯袖中飞出的柳叶刀已贯穿他手腕。 鲜血溅上我月白裙裾时,御林军的刀锋齐齐调转方向。 “得罪了。” 腰间骤然收紧,我被带着北疆风雪气息的怀抱卷上宫墙。 鼻尖撞上玄铁护心镜的刹那,君无涯低笑震着胸腔:“苏姑娘这投怀送抱的架势,倒像是练过轻功。” 宫墙外突然炸开示警的烟花,他未尽的话淹没在箭矢破空声中。 我攥着他染血的衣襟回头,望见刑部大牢方向腾起的黑烟——那正是前世我咽气的地方。 “王爷可知相思引如何解?”我伏在他肩头轻声问,指尖悄悄划过他后颈要穴。 前世师父教过的解毒穴位在记忆里泛着金光,却被他突然收紧的手臂打断。 君无涯跃下宫墙时,战甲刮落一树海棠。 纷扬的花雨里,他贴着我的耳畔低语,气息灼得人发颤:“苏太医没教过你?这毒须与下毒者肌肤相亲,饮其血、食其肉……”话音未落,追兵的火把已照亮巷口。 我看着他被血色浸透的肩甲,突然想起前世刑场那日——漫天大雪里,有匹染血的战马曾撞翻刽子手的刀。 马背上那道玄色身影,与此刻护着我的人渐渐重合。 “抱紧了。” 他忽然托住我后腰纵身而起,我慌忙环住他脖颈。 藏在衣领下的螭纹玉佩滑出来,与他的那枚碰出清越鸣响。 这声音让我突然头痛欲裂,前塞给我的玉佩、北疆雪地里浸血的战旗、还有……君无涯抱着具焦尸在火海中嘶吼的模样。 “当心!” 我惊呼着扯开他衣襟,果然看见心口泛黑的毒纹。 相思引的脉络已蔓延至心脉,与那三道箭疤纠缠成可怖的图腾。 前世师父说过,此毒发作时如万蚁噬心,可这人抱着我的手臂竟稳如磐石。 追兵的脚步声在巷口响起,君无涯突然将我按在青砖墙上。 他战甲上的血腥气混着冷松香扑面而来,染血的拇指重重擦过我唇瓣:“苏蓁蓁,本王给你两个选择。” 墙外传来弩箭上弦的咔嗒声,他眼底映着我苍白的倒影:“要么现在说出谁派你来下毒,要么……”染着血渍的唇突然压在我耳后,“帮本王把这相思引渡给你。” 我袖中的银针倏地抵住他心口,却被他用染毒的指尖轻轻推开。 暗巷尽头传来追兵的呼喝,君无涯突然闷哼一声,嘴角溢出的黑血滴在我颈侧。 他滚烫的额头抵住我的,声音里带着蛊惑:“选后者的话……本王许你正妃之位。” 银针在指尖转出寒光,我盯着君无涯心口盘踞的毒纹。 前世师父用七十八根金针才封住此毒,此刻却连半片柳叶刀都没有。 “王爷这毒入膏肓,正妃之位怕是要换人来坐。” 我扯断腰间丝绦缠住他手腕,螭纹玉佩顺势滑进他掌心。 两枚玉佩相触的瞬间,竟泛出淡淡的金芒。 君无涯闷笑震着胸腔,嘴角又溢出血线:“苏姑娘舍不得本王死?”他染毒的指尖勾开我衣领,在锁骨处画着圈,“毕竟能尝到战神血的人……”破空声骤起,三支弩箭钉入青砖。 我拽着他滚进墙角,发簪不慎滑落。 青丝散开的刹那,君无涯突然扣住我后颈,滚烫的唇压上我耳后:“失礼了。” 血腥气混着冷松香灌进口鼻,我咬破舌尖保持清醒。 掌心贴着他心口缓缓下移,在肋下三寸触到突跳的毒脉。 这是……师父说过的“锁心窍”! “王爷七日前是否饮过雪顶含翠?”我扯开他战甲暗扣,果然看见心脉处泛着青紫,“那茶里被人掺了碧蚕蛊,与相思引相冲,此刻毒血正在侵蚀心脉。” 追兵的火把已映红巷口,君无涯忽然将我裹进大氅。 玄色布料蒙住视线的瞬间,我听见利刃入肉的闷响。 温热血珠溅在眼皮上,他呼吸却丝毫未乱:“苏姑娘若再乱摸,下次中的可就不是肩箭了。” 指尖黏腻的触感让我心惊。 前世他便是左肩中箭毒发身亡,难道命运要在此刻重演?“得罪。” 我摸索着咬开他衣襟,就着血腥味舔上伤口。 君无涯肌肉猛然绷紧,喉间溢出的喘息烫得人耳根发麻:“这是……新的解毒方子?”“碧蚕蛊嗜甜。” 我吐出口中毒血,摸出发间银簪刺入自己指尖,“借王爷一点心头血。” 十指连心的剧痛中,簪头蓝宝石突然迸出红光,竟与玉佩金芒交织成网。 君无涯突然闷哼,攥住我手腕的力道几乎捏碎骨头:“你究竟……”话未说完,巷口传来重物倒地的声响。 方才还凶神恶煞的追兵,此刻竟如割麦般成片倒下。 “雪顶含翠混了你的血,”我抹去唇边血渍,“遇风则成迷烟。” 银簪在他伤口划过,带出的血珠竟变成剔透的冰晶——这是碧蚕蛊被逼出的征兆! 君无涯眼底猩红渐褪,忽然抬手抚过我唇角。 染血的拇指按在唇瓣上研磨,战甲下的身躯却渐渐发冷:“苏蓁蓁,你比本王想的更危险。”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我趁机挣脱他的桎梏。 两枚玉佩仍紧紧相贴,在夜色中映出纠缠的螭龙影。 世娘亲咽气前的话突然在耳边炸响:“这玉佩关系你的身世……”“王爷可知双螭佩的来历?”我故意将玉佩贴在伤口处,看着金芒吞噬毒血,“《异宝录》有载,前朝……”“前朝覆灭时,长公主带着龙凤双螭佩出逃。” 君无涯突然接话,指尖划过我腕间胎记,“苏姑娘这朱砂印,倒是像极了凤螭吞日的纹样。” 我心头巨震。 前世直到被灌下毒酒,都无人识破这胎记秘密。 巷外忽有马蹄声疾驰而来,君无涯揽着我腰身跃上墙头:“抱紧些,本王的相思引……又开始疼了。” 他吐息喷洒在颈侧,战甲却传来不正常的震颤。 我摸上他心口,惊觉毒纹竟蔓延成凤鸟形状,与我的胎记分毫不差。 “王爷这毒不是今日所中!” 我攥紧随侯珠银簪,“三年前北疆雪夜……”“姑娘终于想起来了?”君无涯忽然咬住我耳垂,在马蹄声中低笑,“那夜你剜出我胸口的箭,用的就是这柄簪子。” 他扯开衣襟,心口赫然是两道交叠的疤痕——旧箭伤上覆着新鲜的毒纹。 追兵的火把照亮半条街,我望着他惨白的脸色,突然将银簪刺入自己心口。 鲜血涌出的瞬间,两枚玉佩爆出刺目华光,巷中突然腾起浓雾。 “你疯了!” 君无涯徒手攥住簪尾,鲜血顺着指缝滴在我衣襟上,“随侯珠见心血则……”“则会唤醒螭龙护主。” 我忍痛将染血的玉佩按在他心口,前世师父临终前的话与眼前场景重合,“王爷三年前替我挡箭,今日我还你一条命。” 华光中浮现出双螭交缠的虚影,君无涯突然扣住我后脑吻上来。 血腥气在唇齿间蔓延,他喉间发出餍足的叹息:“这才是相思引的正确解法。” 毒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巷外却传来弓弩手上弦的声响。 君无涯舔去我唇上血珠,打横将我抱起:“爱妃可听过,凤螭佩合二为一时……”破空而来的火箭打断了他的话,我袖中银针尽数飞出。 针尖撞上箭簇的刹那,怀中玉佩突然嗡鸣,百步外的弓弩手齐齐栽下墙头。 “果然如此。” 君无涯抱着我掠过屋脊,月色在他眉间镀上银霜,“三年前北疆初见,本王就知道……”他忽然旋身甩出大氅,裹住从暗处射来的三棱镖。 我趁机将银簪抵住他咽喉:“王爷早知道我的身世?”“比你知道的更多。” 他踏着望楼飞檐落入王府后院,满园药香扑面而来,“比如你娘亲根本不是病逝,比如苏月蓉给你下的不是寒食散……”海棠花纷纷扬扬落在肩头,我望着廊下那盏熟悉的琉璃灯,浑身血液骤然凝固——这分明是我前世住了三年的寝殿! “这青鸾帐……”我踉跄着扶住雕花柱,指尖抚过床帏上的并蒂莲纹。 前世我被囚禁在此处时,曾用血在帐角绣过求救的暗语。 此刻烛火摇曳处,那抹褪色的血痕竟清晰如昨。 君无涯解开染血的护腕扔在案上,玄铁碰撞声惊回我神智:“爱妃对旧居可还满意?”他倚着贵妃榻斟酒,敞开的衣襟露出心口未愈的伤,“三年前从北疆回来,本王就命人照苏家闺阁布置了此处。” 我猛地掀开妆奁,鎏金缠枝镜里果然映出暗格。 前世我在这里藏过解毒的雪蟾丸,此刻指尖触到冰凉的瓷瓶,连瓶身磕碰的缺口都与记忆分毫不差。 “王爷连女儿家的胭脂盒都要仿制?”我举起半盒口脂,故意将嫣红抹在帕上,“这朱砂掺了紫云英,遇毒则变……”帕子突然泛起青黑,惊得我摔了瓷盒。 君无涯接住滚落的瓷瓶,沾着酒液的指尖划过我颈侧:“三日前送来的新货,看来有人等不及了。” 他忽然***我耳坠轻咬,“苏姑娘不妨猜猜,这毒是冲着你,还是冲着能解相思引的人?”药香突然浓烈起来,屏风后转出四个抬着浴桶的丫鬟。 蒸腾的热气里浮着天山雪莲,却混着一丝苦杏仁味——是鸩毒! “都退下。” 我扯落束床的纱幔缠住浴桶边缘,“劳烦王爷宽衣。” 银簪挑破水面浮沫,簪头随侯珠骤然变成幽蓝。 君无涯低笑着解开玉带:“苏姑娘这般急切?”玄色外袍坠地时,我瞥见他后背交错的鞭痕——那分明是苏家暗卫的九节鞭所伤! “三年前腊月初八”我舀起药汤淋在他肩头,“王爷可曾去过城南土地庙?”热水冲刷着鞭痕,渐渐显露出暗红的符咒纹样。 这是苏家死士的黥刑,专罚叛主之人。 君无涯突然攥住我手腕按在桶沿,水花溅湿了半边襦裙:“那夜庙里有个小丫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