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我因一场意外怀上了陆绎安的孩子。 我凭此嫁进陆府,成了他名正言顺的夫人。 这五年里,陆绎安对我与孩子冷若冰霜,不闻不问。 直到三天前,我与他的孩子不幸遭遇马车冲撞而亡。 他却与白月光远赴西域,携手完成年少时许下的心愿。 所有人都在嘲讽我竹篮打水一场空,我不哭不闹,只收拾好行囊,离开陆府。 「这般富贵荣华我不要了,祝陆大人沈姑娘白头偕老,子孙满堂。」 …… 辰儿离世后的第三日,陆绎安仍未归来。 灵堂中人来人往,各个面露悲痛惋惜之色。 只有我心知肚明,那都是虚伪的假象。 立于偏厅,斟了杯茶,正欲饮下,身后传来妇人议论的窃笑声:“小少爷已逝三日,竟还不见他父亲回府?” “你不知晓吗?” “知晓何事……” 那声音压得极低,如蚊蝇般细微,“陆绎安去了西域雪山,与清雅姑娘同行。那等地方,进去便与外界断了联系,陆府遣人四处寻访,却是一无所获。” “兴许是刻意避而不见。”说话的妇人勾唇一笑,“谁不知她是靠着未婚先孕入的门,若非如此,陆绎安早已与清雅姑娘成了眷属。” 在这一声声的嘈杂中,我终因悲痛过度,昏倒在了灵堂之上。 被灌了些药汤醒来,耳畔还是纷杂难辨,我头痛欲裂,翻身将脸埋进了绣枕中,试图逃避眼前的苦楚,潮湿咸涩的气息扑面而来,原是我这些时日落下的泪水。 泪水已浸透了枕褥,陆绎安却仍未归来。 喧嚣声随着一阵沉重脚步声的出现而渐息,人群中似有人低语:“绎安,你可算是回来了。” 绎安……陆绎安? 不可能的。 他远在西域,与沈清雅相伴,他怎会归来? 纵使他想回,沈清雅又岂会应允? 她故意选在辰儿生辰那日,携陆绎安踏上西行的驿道,那夜辰儿低垂着头,案几上的红烛将尽,烛光映在他圆润的小脸上,照出他的失落。 他是那般喜爱甜食的孩子,却一口未动,稚嫩的声音一遍遍地问:“娘亲,爹爹何时回来?” 他不哭不闹,自小便懂事,知晓父亲不爱他,更不爱他的娘亲。 这五年里,辰儿唯一的心愿就是父亲能陪他度过一个生辰,可直至离世,这个心愿都未能实现。 身旁的椅子被拉开,有人坐了下来。 那股气息,是与我同床共枕五载的人,只消他靠近,凭他的气息、举止,哪怕是一个眼神,我都能感受得到。 昔日我是那般期盼他的亲近,可心灰意冷后,竟连一眼都不愿看去。 陆绎安坐下后,轻声道:“抱歉。” 又是抱歉。 他与沈清雅西行时,我拦住他的去路,攥住他的衣袖哀求:“明日再走可好?今日是辰儿五岁生辰,他想要父亲陪他一起过。” 婚嫁五年,我自知无权妄求什么,毕竟这门亲事,并非陆绎安心之所向。 然而在辰儿的问题上,我总想再争取一番。 不出所料,陆绎安拂开我的手,面无表情道:“抱歉,清雅还在等我。” 可他的孩子也在盼他啊。 这一回,辰儿是真的生气了,再也不愿等他了。 四肢百骸都似浸在寒冰中,我蜷缩着身子,将头深深埋进被褥。陆绎安坐在一旁,他定是察觉我已醒来,这些年来对我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 一则防我再设计于他,二则怕我伤害他的心上人。 “你醒了?”陆绎安语调平静,更多的是急切,“灵堂前的宾客已散,起来用些茶点吧。” 他怎能如此平静,仿佛逝去的并非他亲生骨肉。 确实。 这些年来,他从未将辰儿视作亲子,更未将我当作他的夫人,若非家母一番算计,我怎能入得了陆家的门,当上这陆家少夫人。 陆绎安恨我,恨我母亲。 他曾唤我们是——农夫与蛇。 想及辰儿,鼻中又是一阵酸楚,我将脸埋进湿润的枕中,声音沙哑,含糊不清,不住地哽咽:“……你可曾去看过辰儿?” “嗯。” “看过便好。”我强忍住哭声,“你出去吧。” 陆绎安的声音如清风拂面,一如既往地轻描淡写:“我未曾收到家书,西域传信不便……当真如此。” 当真如此? 这是在强调,还是为自己开脱。 不管是什么,我都不在意了。 “嗯,你出去吧。” 陆绎安未走,对我的态度颇为不满:“……苏婉柔,孩子年纪尚小,你怎能让他独自出门,我是他生父,我觉得你应该给我一个解释?” 解释? “呵”我轻声笑了,随即活动四肢,坐起身来。 我这副模样定是丑陋至极,面上泪痕未干,肌肤上是一道道压痕,眼窝深陷,双目无神,面色惨白,远看宛如一具骷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