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一身锦缎,满头珠翠,只一眼便能看出她有多得裴弈珩的宠爱。 而裴弈珩逗着孩子,时不时和身旁的女子顽笑几句。 多么其乐融融的一家子。 楚秋禾怔然看着眼前的画面,只觉身体里的血液一寸寸凝滞。 眼前的一幕是她婚前曾幻想过的画面。 ——裴弈珩与她有了孩子,却依旧恩爱如初,将她视若珍宝。 现在,预想的画面成真了,女主角却不是她。 那些爱与怜,都被裴弈珩尽数给了另一个女人。 楚秋禾一直看着眼前这一家三口的光景。 她要深深记住眼前的一切,然后把她心里那个裴弈珩一刀刀剜去。 她就这么看了许久许久,直到那小孩子转头看见她,怯生生地喊了声:“嫡母。” 裴弈珩这才注意到她的存在。 视线相撞的瞬间,裴弈珩便敛起了笑行礼:“公主。” 那柳翩翩也紧随其后,向她跪拜:“妾身见过公主。” 楚秋禾没有回应。 她也不知道此情此景自己该如何反应。 毕竟,一天前,她还待字闺中,期待着嫁给裴弈珩。 然而不用等楚秋禾回答,柳翩翩已怯怯转向裴弈珩道:“侯爷,妾身先带允儿离开了。” 裴弈珩点头,待柳翩翩和孩子走远,才将视线落回楚秋禾身上。 他走上前,语气淡淡道:“公主今日怎么有雅兴来花园?” 楚秋禾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看着不远处两人离去的身影问:“你看起来很喜欢那女子。” 裴弈珩不禁皱起眉,只觉得今天的楚秋禾很是古怪。 明明之前一直称呼自己为侯爷了,像在又突然直接称呼为‘你’…… 裴弈珩压下心绪,语调却沉了几分:“翩儿甘愿作为妾室,就连她的孩子也恭敬叫你一句嫡母,公主又何必一而再再而三地拿此说事。” 他话中的维护之意尽显,楚秋禾的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最终只能挤出一句:“我先去佛堂了。” 话落,便带着春桃离开。 楚秋禾失魂落魄地步入佛堂,推门而入的瞬间,她却瞬间愣住了。 只见偌大的房间里堆满了手抄的经书,几乎占满了半个房间。 楚秋禾愣怔开口问:“这都是……我抄的?” 楚秋禾不敢相信。 她自幼便不是个能安静的性子,别说静下心来抄经,就连诗经都没抄过几遍。 甚至,去年父皇生辰,她只是认认真真抄了几页孝经,父皇酒都感动得差点在生日宴上泪洒当场。 为此,甚至又给她加封了三千户食邑。 春桃低低应声:“是,公主过去三年一直在此抄录经书,真心天地可闻。” 楚秋禾走上前,缓缓环视着眼前的一切。 空气中是浓重的墨水味,厚重的经书堆在墙边,阳光从一隅小窗洒落,却只照见空气中点点尘埃。 三年…… 是什么让她如枯木一般在此抄了三年经书呢? 楚秋禾闭上眼,攥紧了一直藏在袖中的同心结。 裴弈珩送给她同心结时的话又一次响在耳边:“秋儿,你嫁给我,我定一心一意对你,绝不会让你哭。” 那么好的裴弈珩,甚至为了自己甘愿成为驸马而放弃仕途的裴弈珩,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不等楚秋禾想明白,一道淡漠的声音将她从情绪中拖出。 “三年了,你一定要天天做出这副样子吗?” 楚秋禾愣愣转头,对上了裴弈珩冷淡的目光。 看见楚秋禾眼底的泪,裴弈珩眼底闪过一丝异样。 旋即看着四周的佛经,异样又被不耐取代。 “寅儿去了我也伤心,但作为侯府当家主母,你难道要一辈子困在其中不愿出来吗?” 寅儿…… 听见这陌生的名字,楚秋禾却觉得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生生扯破。 她没问谁是寅儿,只是看着裴弈珩问:“侯爷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下意识的,她居然已经不相信裴弈珩会无缘无故来关心她了…… 裴弈珩的视线落下,开口虽是商量,却是不容拒绝的语气:“翩儿近日身体不适,让楚太医住到她院子里去吧。” 楚太医是楚秋禾成亲前,父皇生怕她在外受委屈而赐下的,如今却被她的丈夫用如此理所应当的态度要去给他的妾…… 双手不自觉攥紧,楚秋禾闭了闭眼:“好。” 等裴弈珩走后,她才望向春桃问。 “寅儿是怎么回事?” 春桃当即便红了眼眶。 “公主……” 她以为楚秋禾是不愿面对,但还是开口解释。 “您忘了?三年前,小世子忽地高烧不退,您当时怀着身孕不方便,求侯爷去宫里请太医正来……” “可侯爷被那柳姨娘勾着不肯出来,小世子终是没救过来,您腹中的孩子也没保住。” “那是个已经成型的女婴……” 在春桃的泣不成声中,楚秋禾明白了。 她和裴弈珩曾经有过孩子,有过小世子,甚至还有过一个未出世的女儿。 那自己期盼了无数次儿女双全的美好景象,却在一夜之间全没了。 楚秋禾深深吸了口气,咽下心头巨大的悲伤。 梦中说的是七天,如今还剩下六天时间。 她想——若能回去,她再不要嫁给裴弈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