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崔时宜脸颊像是被烙铁烫过般地疼。 头昏沉得厉害,浑身烧得像着了火。 “小姐,您可算醒了!” 裁云守在床边,眼睛红肿:“您的脸……现在还肿得厉害。” “府医说,再多用半分力气,您这脸就彻底毁了!” 崔时宜喉咙干涩,目光在屋子里逡巡了一圈。 裁云看在眼里,心疼地别过脸:“侯爷他……没来。” 说到这,她想起了什么,愤恨不已。 “明明是太姨娘打了您,可侯爷非但不罚,还将御赐的治伤白玉膏都给了她!说是她手嫩,受不得伤!” 一字一句,皆如钝刀,在崔时宜心上反复剐蹭。 痛得比脸上的伤,更让她难以忍受。 倏然,窗外传来年婉意仆人的声音。 “快些,这里阳光最好,就把这几株开得最盛的梨树向着窗户种下!” 随即,寒凉的春风裹着梨花香直直灌进来。 崔时宜胸口一窒,猛然咳嗽,牵动脸上的伤,疼得她倒抽凉气,脸色瞬间苍白。 她对梨花过敏,整个侯府人尽皆知! 裁云气得发抖,几步冲到窗边。 “你们主子安的什么心?明知我家小姐闻不得梨花,还故意把树往我们窗根底下种!” 仆人讥讽:“侯爷的命令,谁敢不从?” “在侯府,我们只听侯爷和年太姨娘的,你家主子算个什么东西,也敢颐指气使。” 裁云怒不可遏,伸手就要去关窗。 就在这一瞬间,崔时宜透过窗棂,望见了对面水榭居的情景。 漫天梨花,簌簌如雪。 年婉意身着崔时宜出嫁那日的嫁衣,发髻上簪着崔时宜的陪嫁“破军簪”,翩翩起舞。 裴乾川执剑在侧,往日清冷如水的剑意,此刻却化作绵绵不绝的缠绵。 他素来好舞剑,崔时宜也最爱看他舞剑。 所以这一次,她清楚地看懂了他剑锋流转间藏不住的倾慕。 极致的羞辱和酸涩,从心底直冲头顶。 她掀开锦被,赤着脚就往外冲。 当初得知她要做裴乾川的妾,父亲生怕裴乾川委屈她,连夜进宫,向圣上讨了侯府的主母之权。 崔时宜抖着手,第一次亮出主母玉佩。 “传府卫,即刻将年婉意所着嫁衣、头簪剥下!” 话音刚落。 裴乾川瞬间变了脸色,一把将年婉意护在身后,厉声喝道:“崔时宜,你放肆!” “宴会上的事本就是你不检,小娘平白被你母家施压,已经够委屈可怜了!” “如今不过是穿你件旧衣裳,戴你支破簪子,你还想逼死她不成?!” 字字句句,全都在维护年婉意。 年婉意上扬的嘴角压都压不下。 “我身为长辈,自然有权管教你。” 崔时宜眼眶通红,心口钻心刺骨地疼。 她看着裴乾川,干涩质问:“我因她差点毁容。” “她有力气穿着我的嫁衣,戴着我崔家的破军簪赏花跳舞,委屈在哪里?” “侯爷。”她目光凄然地望着他:“你何曾问过一句,我崔时宜……委屈不委屈?” 裴乾川眼神冰冷地扫过崔时宜苍白带伤的脸,没有半分怜惜。 “本侯看你是伤了脑子,越发疯魔了。” “既如此,这府中馈之权,你也不适合再掌管了!” “从今日起,府中诸事,交由小娘打理!” 这话如同一道惊雷,劈得崔时宜浑身冰冷。 她看着眼前这对“璧人”,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眼泪却滚落下来,混着脸颊的伤口,狼狈不堪。 “成婚三载,你究竟当我是什么?” “既然你对我无半分情意……为何不再请旨休了我?” 裴乾川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样子,眸子像是被刺了一下。 “谁说本侯对你无意?” 他语气冷硬地反驳,解下腰间的鸳鸯玉佩,随手朝她一扔。 “你不是一直想要这个吗?本侯给你便是。” 言语间尽是施舍之态,仿佛是给了她天大的恩赐。 崔时宜凄凉一笑。 这玉佩原是当初圣上赐婚时赏的,寓意夫妻成双成对,比翼双飞。 新婚中秋、每年生辰、前岁重阳,她硬着头皮多次讨要,不过为证半分夫妻情分。 可他宁可独戴双玉,也不愿予她另外半枚。 如今,他竟主动将这玉佩赏给她。 何尝不算天大的恩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