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庆的唢呐声骤停。 裴桓看着对面满目素缟,很是不喜。 不需要他动手,立即有人上前问罪。 一直未曾出现的城防军姗姗来迟。 这一刻,最笨的人都该明白了,有人故意将傅家所有人送入了虎口。 但这次,父亲没再退让。 他知道,若不抗旨,他也许永远都没机会将我安葬。 他更知道,以灵嫁冲撞皇帝婚嫁是何等大罪! 今日在场的傅家上下,一个都逃不脱! 也许今日之后,傅家就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父亲撩袍跪地,脸上没什么表情,好像所有尘埃落地,连挣扎都变得多余。 傅家所有下人亦是如此,。 他们跟着父亲一起跪地,没有求饶,没有惶恐,那冷淡沉浸、视死如归的眼神,连城防军落下的棍棒都变得迟疑。 裴桓终是制止了所有施暴的人。 “傅太傅,念在您曾教导我多年的份上,朕姑且再称你一声太傅!今日,朕也给你一个机会,替傅家合族项上人头找条生路!” 父亲重重一叩首: “陛下,青芜在家停灵十日有余,老朽只是想她今早入土为安!” 明明每个字都很清晰明白,可裴桓却一个字都无法理解。 他定定地看着那具棺木。 心中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呼之欲出,但很快被他强压下去了。 “你是说里面躺的是傅青芜?傅太傅,这种玩笑可一点不好笑!前几日朕才见过她,她还好好的。太傅难不成是想说,她因为朕娶了他人而自杀?还是说,你们就是故意要坏了朕的新婚之喜,甚至认为,朕会念在过往的情谊上心软娶她回宫? “她凭什么? “就凭她当年一盆冰水跟朕恩断义绝? “还是凭她是被睿王玩厌休弃? “朕凭什么要娶一个被人玩过的弃妇?!” 裴桓越说越激动,越说越难听。 这些年积压在心里的所有怨恨都喷薄而出。 父亲静静地抬头看着他,心里只觉得好难受,像是有铁爪狠狠刺破了他的心脏,疼痛令他无法呼吸。 终究,他没忍住。 站起身,在众目睽睽之下,掀开了棺盖…… 那一刻,裴桓暴怒了。 他没有看棺木中的人! 他下令让禁卫军将傅家所有人幽闭傅家,等候发落! 这一刻,所有人都感觉到他的暴怒! 所有人都觉得傅家这次要把最后那点人都玩没了! 唯独傅家人很平静。 他们静静围聚在灵堂,等待最后的宣判。 他们依然没有畏惧,仿佛这一刻,本是他们等待许久的结局。 另一头,裴桓迎到了青雀,带着他的皇后踏过十里桃花,带着十里红妆,在万千百姓和将士满朝文武的见证下,浩浩荡荡回到皇宫。 群臣纷纷献上贺礼。 第一份,是中书令献的《寒蝉图》和《万马奔腾图》。 裴桓曾在傅太傅的书房都看到过,甚至万马奔腾图还是傅太傅教他作画时鉴赏的第一幅图。 接着兵部尚书献上了血玉珊瑚。 这件礼物他也认得,那是当年他为傅太傅贺寿特地从番邦收来的。 曾经的户部侍郎因从龙之功晋级为尚书的韩尚书也奉上一份大礼:沧海明珠。 那是他在外游学时,特地为傅青芜寻来的宝贝。 一个接着一个…… 凡是拥立他的有功之臣,几乎都捧上了他熟悉的礼物。 所有人齐齐跪在地上,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 那一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能有这么多相熟不想熟的人支撑他反攻京城,是傅家倾尽一切。 傅家会落到猫嫌狗厌的下场是因为他们为他耗尽了人脉。 裴桓从龙椅站起身,全身颤抖不止。 一口恶血涌出,他昏死过去。 等再次醒来,他已经躺在喜床上,床边是他的新娘。 他却看都没看一眼,跌跌撞撞出了门。 “陛下,陛下,你去哪儿?今天可是您跟皇后娘娘的洞房花烛!” 嬷嬷的声音响彻夜空。 回头,又着急对青雀说,“娘娘,你怎么不拦着陛下!” “让他走吧。” 青雀没有追,她坐在喜床上,默默脱下凤袍,小心叠好。 从知道傅青芜死了那一刻,她就知道,她的梦破灭了。 她甚至也知道,最不想承认这个事实的是裴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