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吟鸾死在一个雪夜里。 她记得自己蜷缩在锦被中的模样。 面色蜡黄,嘴唇干裂,连呼吸都带着腐朽的气息。 “公主,您知道吗?您每日饮用的茶中,我都加了点好东西。” 池钰白的声音混着窗外飘进的雪沫,凉丝丝地钻进她耳中。 宋柳儿就站在他身后,桃红色的裙摆扫过床前脚踏,带着特有的脂粉香。 卫吟鸾想笑,却呕出一口黑血。 那血溅在池钰白月白色的衣袂上,像极了他们初见时,御花园里那株溅了露珠的昙花。 “为什么?”她破碎的嗓音在喉间滚动。 池钰白俯身,温柔地替她掖了掖被角:“因为我从未爱过你!” 床头的药碗被打翻时,卫吟鸾听见了自己咽气的声音。 …… “公主?” 青黛的声音将卫吟鸾猛地拽回现实。 她惊觉自己正死死攥着茶盏,滚烫的茶水泼了满手。 “您怎么了?” 卫吟鸾缓缓抬头。 铜镜中映出她绝色容颜,没有丝毫病容,饱满的唇瓣上还点着时兴的胭脂。 她重生了! 重生在池钰白前来宣示自己心中所爱的这一天。 “公主,臣这辈子只会爱宋柳儿一个人,也只会娶她为妻,还请您放臣离开。” “好。” 卫吟鸾语气格外平淡,轻抿茶盏,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池钰白突然拧紧了眉头。 他原以为卫吟鸾定然不会放人,他甚至想了很多种应对之法,却未曾想到,她就这般轻易地答应了。 “公主此言当真?” 池钰白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那张与已故驸马七分相似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卫吟鸾放下茶盏,瓷器与檀木相触,发出清脆的声响。 “本宫何时说过假话?” 池钰白眉头皱得更紧。 他记得三日前,当他第一次提出离开时,卫吟鸾歇斯底里地摔碎了满屋的瓷器。 她用那双含泪的眼睛死死盯着他,说就算死也不会放他走。 而今日的她,平静得可怕。 “那……请公主赐下放行文书。” 池钰白谨慎地说道,眼中闪过一丝警惕。 卫吟鸾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池钰白从未听过的凉薄。 “怎么?怕本宫反悔?”她转向身旁的侍女,“青黛,去取纸笔来。” 名叫青黛的侍女迟疑地看了自家主子一眼,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领命而去。 屋内一时寂静无声。 卫吟鸾的目光落在池钰白腰间挂着的那枚玉佩上。 那是她去年生辰时赐给他的,上好的和田玉,雕着比翼双飞的图案。 前世的她看到这枚玉佩时,心尖都在发颤,因为她的驸马也曾有一枚相似的。 而现在,她只觉得讽刺。 青黛很快取来了纸笔。 卫吟鸾提笔蘸墨,手腕轻转,一行行字迹如行云流水般铺陈在纸上。 写完后,她取出私印,重重按在落款处。 “拿去吧。” 她将文书推向池钰白,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留恋。 池钰白接过文书,仔细检查每一个字句,甚至对着光线查看印章的真伪。 他的谨慎让卫吟鸾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不相信的话,烧了也行。”她漫不经心地说道,“本宫不介意再写一份。” 池钰白的手顿了一下,随即恭敬行礼。 “臣不敢,多谢公主成全。” 当他直起身时,卫吟鸾已经转过头去,望向窗外那株开得正盛的海棠。 阳光透过花瓣,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粉色光影。 “退下吧。”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池钰白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他的背影挺拔如松,与驸马离世那日离去的姿态重叠在一起,让卫吟鸾有一瞬间的恍惚。 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卫吟鸾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仿佛要将前世积攒的所有怨毒都吐出来。 “千寒。”她轻声唤道。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 “公主有何吩咐?” “去查池钰白。”卫吟鸾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特别是他与宋家小姐的往来,还有……” 她顿了顿,“查查他最近是否接触过什么特殊的药材。" 暗卫领命而去,屋内又恢复了寂静。 卫吟鸾起身走到窗前,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海棠花瓣。 她用力攥紧,花汁染红了掌心,如同前世她吐出的那口鲜血。 “池钰白,这一世,我们慢慢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