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怀了?” 昏昏沉沉间,尤菁听到了婆母询问郎中的声音。 她撑着刚昏厥无力的身子爬起,一手摸着腹部,尖瘦的小脸发白,杏眸中是止不住的震惊。 她怀了那个人的孩子?! 两月前,身为从八品监事的尤父被光禄寺卿派去为护国将军和平南世子出征禹国的饯行宴做宴录。 本来只是一件寻常差事,谁也没想到世子会不慎中药,昏暗之下拉了来寻找爹爹的尤菁春风一度! 若不是事后阿娘迅速为她谋划,以不要聘礼和婚宴流程、变卖香坊倒贴银钱的代价说服晏家提前了婚事,她恐怕要被侯夫人抓起来当爬床贱货处置了! 原本,她与晏琅平一同长大,感情也深厚。 可未嫁失身的丑闻一出,晏家若不是急需银钱维持书坊运作,也不会答应成婚。 自那之后,老两口为了女儿日子能好受一些,便帮着晏家填补了一次又一次的窟窿!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成婚两月,尤菁的夫君从未踏足过她的房间! 宁可每日歇在书房。 婆母更是拿捏着她婚前不洁的错处,遣散下人差使她一个人做家中粗活琐事。 这两个月的日子,对尤菁来说,说是挣扎的泥潭也不为过! 原本只要她再熬一熬,等青梅竹马的夫君放下成见,日子便不会再难过了。 可眼下,她竟然有孕了! 为了晏家和睦,这个孩子,绝不能留! 尤菁刚确定想法,忙下床穿鞋,准备去告诉婆母落胎。 可门突然被推开了。 婆母柳氏厌恶地看了她一眼,直接招呼:“把她绑了,送到平南侯府!” 话落,她身后的两个婆子便朝尤菁走了过来。 尤菁连忙出声:“婆母,我愿意落胎!” “那晚真的只是个意外,我跟琅平这么多年的感情,您也是看在眼里的啊!” 年幼时,柳氏对她也是极好的,把她当亲女儿疼。 可践行宴那晚的事一发生,天就变了。 尤菁刚醒过来,又有孕在身,眼下还没恢复力气,自然是挣脱不了两个婆子的。 她被人死死押着,捆了手在背后。 “当心孩子!”柳氏提醒了一句。 她冷眼看着,“即便是意外,你这不洁的身子也配不上我儿!” “平南侯府的世子恐怕回不来了,只要把你肚子里这个送过去,我儿的官职就有望了!” 尤菁的心一点点冷沉下去。 她没想到婆母打的是这个主意! 践行宴那晚过后,平南世子就跟着队伍出发了。 不知是何缘故,最近几天传来了世子死在战场的消息。 平南侯府男丁稀薄,如果蔺肇行真的死了,那她肚子里这个,就是嫡系唯一的遗腹子! “可我已经跟琅平成婚了!他不会同意你这么做的!” 尤菁急得眼尾发红。 柳氏却毫不在意,“成婚了又如何?先把你送到侯府当典妻,等孩子断了喂养之后,你自然就回来了!” 典妻! 晏府祖上出过状元,但后面一代不如一代,到了晏琅平这一代,更是只有他入了秋闱! 但,遗憾未能上榜。 本来只要再备考三年即可,偏偏柳氏等不了了。 一个不贞不洁的媳妇当典妻送出去,就能换儿子入职翰林院! 从正七品编修做起,一路往上爬! 很值当的买卖! 柳氏的眼中透着激动,“你以为我为什么敢动你?琅平早就与我商议过放妻的事了。” “他也膈应你不贞不洁的身子,既然已经没了感情,那还不如利用完你最后的价值!” 晏琅平早就想放妻?! 尤菁脸色瞬间苍白,为了自己的日子能好过,娘甚至跟舅舅决裂也要把祖传的香坊卖掉,爹更是腆着脸求了不少同僚借钱。 分明拿钱的时候,晏家占尽了便宜,还口口声声答应会一如既往善待她! 这才两个月…… 柳氏弯腰钳住了她的脸,声带厌恶: “别忘了,如果不是你跟我儿的婚事提前办,让侯府那边看到了不攀附的决心,你跟尤家会有什么下场?!” 挣扎中的尤菁突然失去了力气。 她本来就愧对爹娘了,明明是安享天伦的年纪,却为她操碎了心。 尤菁眼中满是绝望,胸腔似有无数悲鸣无法诉说。 “带走!” 柳氏转身,带着两个婆子就一路去往了平南侯府的小门。 典妻一事并不光彩,通常只流通在穷苦人家,但谁让尤菁肚子里这个是宝呢? 侯夫人一听说怀孕,当即就接见了她们。 “怎么证明孩子是我儿的?” 柳氏笑地谄媚:“我儿娶回去之后就没进过婚房,晏府上下都能作证。” “而且她怀孕天数也在这摆着,身子肯定干净。” 侯夫人沉默了许久,看着失魂的尤菁,眉心紧拧。 她不愿侯府染上污点。 可肇行的孩子也不能流落在外面,尤其是眼下他生死未知…… 她攥着手,还没下定主意,就见尤菁突然回了神。 “我不愿意!” “你们晏家送我这种屈辱,还不如直接杀了我!” 尤菁咬牙,趁柳氏游说的功夫,背着手往外跑。 她这般决绝的样子,让柳氏脸色一黑,当即下令: “拉住她!别伤了孩子。” 婆子动手之际,柳氏没忘记讨好侯夫人:“典妻给您之后,未到期限之前,我们晏家绝不安排两人见面。” “只要一年,等孩子平安降落,您大可直接把人扔回晏家,我们孤儿寡母的,绝对不往外多言!” 侯夫人承认自己有些心动。 她看着不断挣扎寻死的尤菁,女子皓腕上的红痕和血迹刺目,像是提醒她儿子战死,眼下必须要留下这唯一的独苗。 咬咬牙,侯夫人终于发话:“这件事,我允了。” “但你们母子若是敢往外乱讲……” 平南侯备受老皇帝信任,有个庶妹还是冠宠六宫的贵妃,柳氏半点马虎不得。 她只盼着儿子的官职有着落了,眉开眼笑道:“夫人放心。” 侯夫人不愿见污点在眼前,立了典书后,摆摆手,自有丫鬟把人给送出去了。 至于尤菁,也被婆子给扭送到了一处小院房间里。 她的发髻在挣扎中已经凌乱,手腕上的红淤和浑身的狼狈无不是在嘲笑命运的不堪! 尤菁双目里充斥着不甘,却也只能紧紧咬住下唇,几欲自绝。 侯夫人暗道不好,“掰开她的嘴!别让她自尽了!” 咔嚓一声。 婆子的手段并不温柔,但只要不触及腹里的孩子,侯夫人便不会阻止。 她定了定心神,劝道:“木已成舟,你眼下唯一的任务,就是保证腹中的胎儿平安降生!” “否则,不止是你,尤家、晏家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如果只有晏家,尤菁求之不得。 但尤家是她的软肋。 她眼尾湿红,声音因为挣扎和哭喊,此刻已经哑了。 “别动他们,我不寻死就是了。” 尤菁想通了。 她现在寻死什么也改变不了。 作恶的柳氏和负心的晏琅平都还没得到报应! 她不甘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