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要我替他心爱的庶妹挡箭,我亲手将她推到了刺客刀下。只因上一世, 我为他挡下致命一击,成了废人。可他却抱着安然无恙的庶妹,说我用心险恶, 故意让她受惊。我唯一的儿子也哭着扑进庶妹怀里,骂我:“毒妇!是你害了姨娘! ”他废我后位,将我囚禁于冷宫,日日命人用绣花针扎我的指尖。我父亲为我求情, 被他下令满门抄斩。我最终被折磨致死,魂魄不散,亲眼看他与庶妹恩爱一生。再睁眼, 我回到了皇家围猎,刺客突袭的这天。1利箭破空,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 直奔萧明彻的心口。他几乎是本能地,将身侧的萧静柔一把揽进怀里。随即,他转头, 冲我发出嘶吼。“清梧,护驾!”那声音,与前世我倒在血泊中时, 他焦急呼喊萧静柔名字的声音,何其相似。我的脑海里,是骨头被利箭贯穿后, 寸寸碎裂的剧痛。还有他抱着萧静柔,看我的眼神,满是嫌恶与冰冷。我没有动。 萧静柔在他怀中,发出了惊恐的尖叫。我抬起手肘,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撞向她的后心。 她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被我推了出去。“啊!”利箭擦着她的臂膀飞过, 带出一道深深的血槽。鲜血喷涌而出,她白眼一翻,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刺客当场被侍卫的长枪贯穿胸膛,血溅三尺。围场乱作一团,惊叫声此起彼伏。 萧明彻抱着他“重伤”的庶妹,一双眼睛像淬了寒毒的冰刀,直直射向我。我平静地看着他, 伸手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仿佛方才那个将人推向利箭的,不是我。“母后! ”我的儿子,太子萧承嗣,从远处跌跌撞撞地跑来。他看都没看我一眼,径直越过我, 扑到萧静柔身边,放声大哭。“姨娘!姨娘你怎么了!”哭喊过后, 他抬起那张与我肖似的脸,用一双饱含恨意的眼睛瞪着我。“是你!是你害了姨娘! ”萧明彻压抑着滔天怒火,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来人!送皇后回宫!”“禁足凤仪宫, 无朕旨意,不得踏出半步!”回宫的马车辘辘作响,碾过青石板路,也碾过我的前尘旧梦。 我掀开车帘的一角,看见了宫门外那个焦急等候的身影。是我的父亲。他已经年过半百, 鬓边生出华发,却仍为了我这个不孝的女儿,在宫门前站成了一尊望女石。前世, 他就是这样为我奔走,最后被萧明彻下令,满门抄斩。我放下车帘,隔绝了他的视线。 凤仪宫朱红的大门在我身后重重关上,铜锁落下的声音,清脆又沉闷。 殿内的宫人都换了生面孔,一个个垂着眼,站得笔直,像是没有生命的木雕泥塑。 晚膳送来的是一碗残羹冷炙,飘着一层令人作呕的油腻酸味。我挥手让人撤了下去。深夜, 萧明彻来了。他带着一身寒气,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猛兽,闯入我的寝殿。 他一把抓住我的肩膀,用力摇晃。“沈清梧,你为何要如此恶毒?静柔是你的妹妹! ”我被他晃得头晕,却还是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陛下为何觉得,臣妾就该为旁人去死? ”我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根针,扎破了他满腔的怒火。他被我问得一噎, 俊朗的面孔涨得通红。“你……你强词夺理!”我淡淡地反问:“那陛下觉得, 臣妾该如何回答?感恩戴德地替郡主挡箭,然后躺在床上做个废人, 看着陛下与她情深意重吗?”他甩袖转身,走到门口时,脚步一顿。他没有回头, 声音冷得像冰。“传朕旨意,命太医院院判闻晏,明日起,每日入凤仪宫为皇后请脉。 ”“皇后受了惊吓,需好生调养。”这道看似关怀的旨意,是更深的监视,也是更冷的折辱。 他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看看,我这个善妒的皇后,是如何“惊”出病来的。2闻晏次日便来了。 他一身素白医官袍,面容清冷,眉眼间带着一股化不开的疏离。他依礼跪拜,声音平稳无波。 “臣,闻晏,奉旨为娘娘请脉。”我伸出手,搭在脉枕上。他指尖微凉,搭上我的手腕, 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娘娘手腕上……似乎有旧伤? ”那是我前世在冷宫被烧红的烙铁烫下的伤痕,重生一世,竟也带着这淡淡的疤痕而来。 “无碍。”我收回手,声音平静,“本宫夜里总是梦魇,劳烦闻太医开些安神汤。 ”他没有多问,只低头写下药方。“娘娘心绪郁结,并非药石可解,还需放宽心胸。 ”殿里的宫人捧上茶。却是故意当着闻晏的面,将茶盏重重顿在桌上。茶水溅出, 烫湿了我的衣袖。“娘娘恕罪,奴婢手滑了。”那宫女低着头,嘴角却藏着一丝讥讽。 我没说话,闻晏的眉头却皱得更紧了。他走后不久,萧静柔派人送来了燕窝。 那宫女是萧静柔的心腹,趾高气昂地站在殿中,传达着郡主的“关心”。“郡主说, 姐姐受了惊吓,需好生补补。这可是皇上特意赏给郡主的上好血燕。”名为探望, 实为炫耀和监视。我看着那碗血红的燕窝,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搅。“倒了。”宫女脸色一变, 尖声说道:“皇后娘娘,这可是皇上的恩典!”“本宫让你倒了。”我看着她, 眼神平静无波。她被我看得心里发毛,不敢再多言,只能端着燕窝退下。这一幕, 自然一字不落地传到了萧明彻的耳朵里。当夜,他又来了。“你就这般不识好歹? 连朕的恩典都敢泼掉!”他怒气冲冲地质问。 他的目光落在我愈发清瘦的脸颊和苍白的嘴唇上。斥责的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生硬的命令。 “把晚膳端上来,朕看着你吃下去!”宫人端上依旧冰冷的饭菜。我看着他, 忽然低低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心肺都咳出来。他的眼神里, 闪过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慌乱和关切。他上前一步,想为我拍背,手却停在了半空。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通报。“启禀陛下,静柔郡主派人送来了亲手熬的参汤。”“郡主说, 听闻皇后姐姐不喜燕窝,这参汤滋补,或许能合姐姐的口味。”萧明彻脸上那点残存的温情, 瞬间烟消云散。他认定我的一切都是伪装,是为了和萧静柔争宠。 他接过太监呈上的那碗参汤,走到我面前,脸上挂着一抹残忍的冷笑。 “既然是静柔的一片心意,皇后就喝了它。”我看着他,看着他眼中的冷漠和不耐。我知道, 这碗参汤里加了能让我气血翻涌的虎狼之药。上一世,我就是这样, 被他们一点点折腾得油尽灯枯。我没有拒绝,伸手接过汤碗,一饮而尽。 那苦涩的药汁滑入喉咙,像一条火线,烧灼着我的五脏六腑。入夜,我浑身滚烫, 喉头涌上一股腥甜,血丝从口鼻缓缓渗出。我用尽最后的力气,抓起桌上的青瓷花瓶, 狠狠砸在地上。“砰”的一声脆响,划破了凤仪宫死寂的夜。宫门外的守卫被惊动,很快, 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萧明彻带着一身怒意闯了进来,以为我又在耍什么花招。 可他看到的,却是闻晏已经跪在我的榻边,手中银针稳稳刺入我的穴位。他与他,四目相对。 一个暴怒如雷,一个冷静如冰。空气里,是猜忌和嫉妒交织的火花,噼啪作响。3“回陛下, 皇后娘娘所服的参汤性烈,与安神汤中的几味药药性相冲,这才导致气血逆行, 险些伤及心脉。”闻晏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冷静地陈述着事实。萧明彻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像是被人当众打了一耳光。“皇后娇贵,有劳闻太医了。”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务必治好她。”我醒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请萧明彻过来。“臣妾有一样东西, 要还给陛下。”他来了,站在我的床前,神色复杂,带着一丝不易察可的愧疚。 我让贴身宫女取来一个尘封多年的紫檀木匣。当着他的面,我缓缓打开它。里面, 静静地躺着一只木凤凰。刀工略显稚嫩,却能看出雕刻者的用心。只是凤凰的翅膀上, 已经布满了细密的裂纹。这是我们定情时,他熬了几个通宵,为我亲手雕刻的。 他说:“清梧,此生此世,我定不负你。”“此物不祥,如今已生裂痕,不配放在凤仪宫了。 ”我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请陛下,拿回去吧。”他看着那只木凤凰, 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心脏都缩紧了。他伸出手,想要触碰,又猛地缩了回来。 就在这时,萧静柔哭着跑了进来,发髻都有些散乱。“皇兄,都是静柔的错, 静柔不该送那碗参汤,险些害了皇嫂!”她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她看见了那只木凤凰,眼底深处,闪过一抹贪婪和嫉妒。“皇兄,既然此物让皇嫂见了伤心, 不如就交由静柔代为保管吧,也免得皇嫂睹物思人,再添伤感。”萧明彻心烦意乱, 竟点头默许了。萧静柔喜不自胜地从他手中接过木凤凰,如获至宝般捧在怀里。 我看着这一幕,心底最后一丝余温也彻底散尽了。我笑了,无声地笑了出来。那之后, 我开始在宫中研读医书。闻晏每日来请脉,我们便会讨论一些病情和药理。他话不多, 但总能在我需要的时候,递上一本我正想找的医典。在外人看来,我这个被禁足的皇后, 是彻底自暴自弃,只能靠钻研汤药打发无聊的时间。我暗中通过闻晏,将一封信传给了父亲。 信中只有一句话:静待时机,勿动。萧明彻几次路过凤仪宫,都只看到我在窗下安静看书, 或是与闻晏低声交谈。他没有进来,只是站得远远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他心中烦躁更甚, 既为我的平静而恼怒,又为我与闻晏的亲近而嫉妒。很快,太后的寿辰到了。按例, 皇后需协理六宫,操办寿宴。但萧明彻下旨,此事由静柔郡主全权代劳。一时间, 萧静柔在宫中风光无两,俨然成了后宫的女主人。寿宴前一日,我派人传话给太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