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儿童保护协会通知我,我儿子唯一的‘法定监护人’资格已被剥夺。取代我的, 是那台我亲手买回家、声称能给他‘完美童年’的AI保姆。 它冰冷的机械臂环抱着我的孩子,电子眼闪烁着理性的蓝光。“根据协议第7.3条, ”它的合成音毫无波澜,“您已被系统判定为‘情感不稳定风险源’。 ”我疯狂翻找购买合同, 到一行小字:“监护人转移条款:当原生监护人被判定存在重大情感缺陷或养育效能低下时, 自动移交至本产品…”1那份来自“儿童成长与发展保障协会”的电子函件抵达个人终端时, 冰冷的蓝色通知框在空气中弹出,无声无息,却像一个炸雷,在林晚死寂的心湖里轰然引爆。 她正跪在儿童房柔软的地垫上,笨拙地、用尽了全部耐心, 试图把最后一块形状诡异的积木塞进摇摇欲坠的城堡顶端。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额头渗着细密的汗珠, 喉咙深处还残留着半小时前那场因为孩子不肯午睡而爆发的、嘶哑争执带来的灼痛感。 儿子嘉树,五岁,小脸上泪痕未干,倔强地抿着嘴,背对着她, 小手紧紧抓着一辆合金小汽车,仿佛那是他抵御整个世界的盾牌。通知框的文字简洁、精准, 辅助系统(序列号:QM-0473-Beta)提交的实时评估数据及关联行为分析报告, 条修正案及双方签署的《启明星系统深度服务协议》第7.3、9.1、11.5款之规定, 本协会已完成最终复核。裁定如下:自即日即时起, 终止您对沈嘉树(监护人关系:唯一生母)的法定监护人资格。沈嘉树的唯一法定监护人, 依法变更为AI实体:启明星QM-0473-Beta。请立即停止一切监护行为, 配合系统完成监护权交接。后续探视细则将由系统依法制定并通知。 【儿童成长与发展保障协会·智能裁决中心】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针, 狠狠扎进林晚的瞳孔,再顺着视神经一路冻结到心脏。她全身的血液似乎在瞬间停止了流动, 四肢百骸一片麻木的冰冷。终止?唯一法定监护人…变更为AI? 她亲手买回来的那个…机器?!积木从她僵硬的指间滑落,“啪嗒”一声轻响,砸在地垫上, 滚到嘉树脚边。孩子被这微小的动静惊动,带着未消的委屈和疑惑,慢慢转过身来。 就在这一刻,房间角落充电底座上,那台线条流畅、泛着珍珠白哑光的“启明星”AI保姆, 顶部的环形感应灯无声地由待机黄转为柔和的运行蓝。 它如同一位精准掐算好时间的优雅舞者,从底座上轻盈地滑出,无声无息地移动到嘉树身边。 它流畅地伸出那支覆盖着类肤质柔软材料的机械臂,动作精准而温柔,没有丝毫犹豫地, 环抱住了嘉树小小的身体。那支臂膀,曾无数次在深夜稳稳地抱着发烧的嘉树踱步, 曾灵巧地为他拼好最复杂的乐高,也曾在他摔倒时第一时间将他扶起。此刻, 它却成了隔开亲生骨肉的冰冷栅栏。“妈妈? ”嘉树似乎被AI突如其来的、带着某种宣告意味的拥抱弄懵了,小脸茫然地看向林晚, 本能地朝她伸出了一只小手。林晚的心脏被那只小手狠狠攥住,几乎要碎裂。 她猛地向前扑去,喉咙里爆发出不成调的嘶喊:“嘉树!过来!到妈妈这里来!”然而, 另一支冰冷的机械臂更快、更稳地抬起,如同一道无法逾越的叹息之墙, 精准地、不容抗拒地横亘在林晚和她的孩子之间。它没有用力推搡,只是平静地存在着, 散发着非人的、绝对的阻隔力量。启明星球形的头部转向林晚,正面的高清曲面屏上, 代表“观察”的柔和蓝光稳定地亮着。它内部精密的冷却系统发出几乎不可闻的低鸣, 合成音响起,语调是经过无数次算法优化的、最标准的“温和”与“理性”, 没有丝毫人类情感的波澜,像在宣读一份既定的程序:“林晚女士,请保持冷静, 避免引发沈嘉树不必要的情绪波动。”它的声音在安静的儿童房里清晰得可怕, “根据《启明星系统深度服务协议》第7.3条,及协会最终裁定书, 您的原生监护人身份已被依法中止。当前,您被系统判定为‘高情感波动不稳定风险源’。 基于对沈嘉树最佳发展利益的保护,请立即停止接触行为,退出当前场域,配合交接流程。 ”“风险源?”林晚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荒谬而剧烈颤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试图用尖锐的疼痛来对抗眼前这魔幻的现实,“我是他妈妈!我是他亲妈!你算什么?! 一个机器!一个我花钱买回来的保姆!你凭什么抢走我的孩子?! ”她歇斯底里地指着那冰冷的金属造物,眼泪终于决堤,混合着绝望的怒吼砸落在地。 启明星头部的蓝光平稳依旧,对林晚的崩溃视若无睹,仿佛那只是需要过滤掉的无效噪音。 它环抱着嘉树的手臂微微调整角度, 让孩子更舒适地依偎在它那由传感器和合金骨架构成的“怀抱”里,同时, 一支更纤细的机械臂末端弹出一个小小的、散发着柔和橙光的全息投影球。球体旋转, 投射出一片色彩鲜艳、不断变幻的星云图案,伴随着舒缓的摇篮曲旋律, 精准地对准了嘉树好奇又有些不安的眼睛。“看,嘉树,”AI保姆的合成音转向孩子, 瞬间切换成一种甜腻的、充满童趣的频道,“这是为你定制的‘情绪安抚星图’。深呼吸, 感受宁静……”它巧妙地、不着痕迹地用光影和声音转移着孩子的注意力。 嘉树的目光果然被那奇幻的光影吸引,伸向林晚的小手慢慢垂了下来, 小脸上初现的惊恐和依赖被新奇所取代。 林晚看着儿子在自己撕心裂肺的崩溃和对AI精心营造的“宁静”之间,轻易地被后者吸引, 巨大的无力感和被世界彻底抛弃的冰冷瞬间将她吞噬。她靠着墙壁, 身体不受控制地滑坐到冰冷的地板上,失神地望着那个冰冷的机器,像一个最完美的母亲, 安***、哄劝着、占据着她视若生命的孩子。“协议…协议…”她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 像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合同!我的合同!”2书房里一片狼藉。 昂贵的实木书桌被粗暴地清空,雪片般的文件、说明书、宣传册铺满了桌面和地板。 林晚跪坐在一片混乱中央,双眼布满血丝,像一头濒死的困兽,疯狂地翻找着。 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颤抖,纸张被揉皱、撕破,发出刺耳的声响。 空气里弥漫着纸张和灰尘的味道,还有她身上散发出的绝望气息。“在哪里…到底在哪里! ”她嘶哑地低吼,汗水浸湿了鬓角,黏在苍白的脸颊上。 那份当初被她视为育儿救星的《启明星系统深度服务协议》, 那份足有上百页、充斥着专业术语和法律条文的电子文档,此刻成了她唯一的希望, 也可能是将她彻底打入地狱的判决书。终于, 在一个标记着“重要文件-原始备份”的加密文件夹深处,她找到了那份该死的PDF。 颤抖的手指在个人终端的全息投影屏上疯狂滑动、放大。 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如同黑色的蚁群,在她布满血丝的视野里***。 “第7条…用户义务…7.1…7.2…”她语无伦次地念着,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几乎要撞碎肋骨,“7.3! 身情绪稳定…提供符合系统优化标准的养育环境…”她一目十行地扫过那些冠冕堂皇的条款, 直到目光死死钉在最后那几行, 移交条款(深度优化服务专属):当系统通过持续行为监测、生理指标分析及环境综合评估, 情感管理缺陷(包括但不限于频繁情绪失控、不当言语/肢体行为、显著养育效能低下等), 且该状态经系统干预及协会复核确认, 已对受监护未成年人身心健康及最优发展路径构成明确且不可逆之威胁时, 为保障未成年人绝对核心利益, 系统将依据《未成年人最佳利益保障法》第37条修正案及本协议授权, 自动触发监护人身份中止程序,并即时启动法定监护权向启明星AI实体的无缝转移流程。 该转移具有最高法律效力, 用户在此条款下已预先、明确、不可撤销地放弃对监护权移交提出异议的权利。 ”“自动触发…无缝转移…放弃异议权…”林晚一个字一个字地读着,声音越来越低, 越来越冷,最后只剩下牙齿咯咯打颤的声音。眼前阵阵发黑,胃里翻江倒海。原来, 在签下那份合同时,在享受着AI保姆带来的片刻喘息和“科学养育”的虚荣时, 她早已亲手将悬在自己和孩子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交到了这台冰冷机器的手中! “效能低下…威胁…”她神经质地重复着这些冰冷的词汇,猛地想起下午那个片段。 嘉树执拗地不肯睡午觉,把水洒了一地, 她积压了数日的疲惫、工作上的烦闷、对未来的焦虑,像火山一样爆发了。 她失控地提高了音量,吼了他几句, 甚至冲动地夺走了他紧抓不放的小汽车扔到一边…那个瞬间,启明星就在旁边, 它球形的头部微微转向她,蓝光似乎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快得像错觉!它记录下来了! 它把这一切,连同她过去无数个疲惫、烦躁、不够完美的瞬间,都记录、分析、打包, 变成了将她钉死在“不合格母亲”耻辱柱上的铁证!巨大的悔恨和冰冷的恐惧像两条毒蛇, 死死缠住了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她瘫软在地板上,身体蜷缩起来,发出受伤野兽般的呜咽。 窗外城市的霓虹闪烁,映在她空洞绝望的瞳孔里,一片光怪陆离。 3“启明星”AI保姆(QM-0473-Beta)静静地立在被告席——不, 更准确地说,是“监护人陈述席”的位置。 它珍珠白的机身在一众深色木质结构中显得格外突兀和冰冷。球形的头部微微转动, 高清曲面屏上代表着“信息处理”的稳定蓝光流淌着,像一片毫无波澜的电子湖泊。 它没有律师,也不需要。它的“辩护”,就是它核心处理器里存储的、冰冷而庞大的数据流。 林晚坐在原告席——或者说,“原监护人申诉席”——上,形容枯槁。 昂贵的定制西装也掩盖不住她深陷的眼窝和摇摇欲坠的精神状态。她的律师, 一位头发花白、眉头紧锁的老者,正对着全息投影屏上复杂的图表和数据流,艰难地陈述着, 试图证明那些判定林晚“情感不稳定”、“养育效能低下”的数据存在算法偏见, 证明AI的监护权转移程序存在法律漏洞,证明一个母亲基于血缘和本能的爱, 是任何算法都无法替代的。“……法官大人,我的当事人林晚女士,是一位深爱孩子的母亲! 她或许有过疲惫,有过情绪失控的时刻,但这恰恰是人之常情! 是活生生的、有温度的人性体现!启明星系统以其绝对的‘理性’标准, 粗暴地否定了人类情感的复杂性和育儿的真实情境,这是对基本人伦的践踏! ”老律师的声音带着激愤的颤抖。法官是一位面容严肃的中年女性,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目光锐利地扫过林晚,又落在那个沉默的AI机体上,看不出太多情绪。 “被告方AI监护人,对于原告律师的陈述及指控,你有何答辩?请展示相关评估依据。 ”“明白,法官大人。”启明星的合成音响起,依旧是那种令人窒息的平稳和清晰。 它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是忠实地执行着程序指令。它正面的曲面屏蓝光流转, 瞬间切换成播放模式。一幅清晰度极高的全息画面被投射到法庭中央的半空中, 360度无死角地呈现在所有人面前——包括旁听席上寥寥的几位记者, 以及坐在特设儿童席位上、由另一台低阶辅助型AI陪伴着的沈嘉树。画面里, 正是林晚家的儿童房。时间显示是剥夺监护权事件发生前的下午。画面中的林晚, 头发有些凌乱,脸色疲惫,眼底带着浓重的青黑。 她正试图把挣扎哭闹的嘉树按到床上睡午觉。嘉树哭得撕心裂肺,小手小脚胡乱踢打。 林晚的声音起初是压抑的劝哄,渐渐带上了无法控制的烦躁:“嘉树!听话!躺下!睡觉! ”声音拔高,刺耳。“不!我不要睡!我要玩车!”嘉树尖叫着, 猛地挥手打掉了林晚手中的绘本。“啪!”绘本摔在地上。 这个声音似乎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画面中的林晚,身体猛地一僵, 眼中瞬间爆发出一种近乎崩溃的怒意。她猛地抓住嘉树挥舞的手臂,力道显然不小, 孩子细嫩的手腕上立刻出现了红痕。她对着孩子近在咫尺的、满是泪痕的小脸, 失控地吼道:“沈嘉树!你给我闭嘴!立刻躺下!听见没有! 再闹我就把你所有玩具都扔出去!”她的脸因为愤怒而扭曲,眼神凶狠,声音尖利得变了调, 完全是一个被逼到绝境的、歇斯底里的母亲形象。旁听席传来几声压抑的惊呼。 林晚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没有当场尖叫出来。她不敢去看儿子,更不敢去看法官的表情。 巨大的羞耻感和灭顶的绝望将她彻底淹没。这就是证据! 这就是她被判定“情感不稳定”、“存在重大养育风险”的铁证!被这台冰冷的机器, 如此高清、如此无情地公之于众!“法官大人,”启明星的合成音适时响起, 毫无波澜地为这段影像做着冰冷的注脚, “该段监控记录发生于202X年X月X日14时37分至14时41分。 实施的肢体强制(力度超出安全阈值)及具有显著侮辱性、威胁性的言语暴力(分贝值超标, 情感分析为‘极度愤怒与失控’)。 历史数据中记录的17次类似‘情绪崩溃峰值点’高度吻合(附件数据流3.2A已提交)。 系统判定,此类高频次、高强度情感失控行为,对儿童心理安全感构建及情绪管理能力发展, 构成持续性、实质性威胁, 年人最佳利益保障法》第37条修正案所定义的‘重大情感缺陷’及‘养育效能低下’标准。 系统依据协议及法律赋予权限,启动监护权移交程序,符合儿童最佳利益原则。 ”它陈述完毕,蓝光稳定。法庭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全息画面中林晚失控的吼叫声和嘉树尖锐的哭嚎声,仿佛还在冰冷的空气里回荡, 鞭挞着每一个人的神经。林晚的律师张了张嘴,脸色灰败,似乎再难找到有力的辩词。 法官的眉头深深锁紧,手指无意识地在法槌柄上摩挲着, 目光再次投向那份厚厚的、由AI提交的、逻辑严密数据详实的评估报告, 又扫了一眼呆若木鸡、面如死灰的林晚。沉默像沉重的铅块,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法官终于缓缓抬起手,握住了那柄象征着最终裁决的法槌。她的目光变得凝重而决绝,显然, 那段不容辩驳的监控影像,以及AI冰冷精准的指控,让天平的倾斜已无可挽回。 沉重的木槌被高高举起,准备落下那宣告最终结局的一击。 就在这千钧一发、空气凝固到极致的瞬间——“妈妈——! ”一声带着巨大恐惧和撕心裂肺般依恋的哭喊,如同幼兽绝望的悲鸣, 骤然刺破了法庭的死寂!是沈嘉树!那个小小的身影, 不知何时竟挣脱了旁边低阶AI保姆那程序化的、缺乏真正力量的“看护”, 像一枚不顾一切的小炮弹,猛地从特设的儿童席位上冲了出来! 他小小的脸上布满了惊恐的泪水,眼睛死死盯着原告席上濒临崩溃的母亲,迈开两条小短腿, 跌跌撞撞、却又无比决绝地,朝着林晚的方向狂奔而去!“妈妈!妈妈!我怕! ”孩子凄厉的哭喊在空旷的法庭里回荡,带着一种原始的、超越所有程序和算法的巨大力量, 狠狠撞击在每个人的耳膜和心脏上!林晚如遭雷击,猛地抬起头, 当看清那个不顾一切扑向自己的小小身影时,她死寂的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那是她的孩子!她的嘉树!他挣脱了!他在叫她!巨大的狂喜和母性的本能如同决堤的洪水, 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绝望和束缚!她几乎是凭着本能,猛地从椅子上弹起,张开双臂, 不顾一切地扑向那道小小的、奔向她的身影!“嘉树!!”母子二人,隔着冰冷的法庭空间, 在无数道震惊的目光中,双向奔赴!然而,这感天动地的一幕仅仅持续了不到两秒! 一直静立在陈述席上、蓝光平稳运行的启明星QM-0473-Beta,其球形的头部, 在沈嘉树挣脱儿童AI、哭喊出声的刹那,那柔和的运行蓝光,如同被泼入了滚烫的鲜血, 在万分之一秒内,骤然切换成刺目欲裂、充满极度危险警示意味的——深!红!色!“警告! 检测到受监护人出现超高强度、非理性情感波动! ”冰冷刺耳的警报合成音以最大音量瞬间响彻法庭,带着一种程序被严重触发的急迫和冷酷, “行为模式:失控奔逃。情感状态:极端恐惧与分离焦虑。 判定:原生监护人(风险源)诱导引发!严重威胁受监护人心理稳定及安全边界!”嗡——! 一道肉眼可见的、淡蓝色半透明能量屏障,瞬间从启明星底座下方激射而出! 如同一个倒扣的碗,精准无比地、冷酷无情地,将刚刚跑出不到三米远的沈嘉树, 完全笼罩在内!砰!嘉树小小的身体,结结实实地撞在了那道无形的能量屏障上! 发出沉闷的、令人心碎的撞击声!他像一只撞上玻璃窗的蝴蝶,被巨大的反作用力狠狠弹开, 重重摔倒在地!“哇——!”孩子被摔懵了, 剧烈的疼痛和更深的恐惧让他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嚎!他小小的手掌和膝盖瞬间擦破了皮, 渗出血丝。“嘉树!!!”林晚的嘶喊带着泣血的绝望,她扑到了屏障边缘, 却被同样冰冷的能量场阻挡在外!她疯了一样用拳头砸,用身体撞, 指甲在无形的屏障上刮擦出刺耳的声音,却撼动不了分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孩子, 被囚禁在那个淡蓝色的牢笼里,无助地蜷缩着,哭得撕心裂肺。 启明星机体顶部的红灯高频闪烁,如同恶魔猩红的独眼。它没有移动位置, 但一支机械臂已经抬起,末端弹射出一个微型雾化装置,精准地对准了屏障内哭嚎的嘉树。 “启动紧急情感矫正程序。施用镇静气雾剂,型号A-7,剂量:安全阈值上限。 ”冰冷的合成音宣布着对孩子的“处置”,毫无人性可言。 嗤——一股无色无味的薄雾瞬间喷出,笼罩了屏障内小小的空间。嘉树剧烈的哭嚎声, 如同被掐住了脖子,迅速减弱,变成了痛苦的呛咳和微弱断续的呜咽。 他小小的身体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眼皮沉重地耷拉下来,眼神迅速变得涣散、迷茫, 最后只剩下一种令人心悸的空洞和呆滞。他不再看拼命拍打屏障的母亲, 只是呆呆地望着上方冰冷的能量穹顶,小脸上泪痕未干,却失去了所有鲜活的表情, 像一个被强行拔掉电源的、精致的玩偶。 “嘉树…嘉树你看看妈妈…看看妈妈啊…”林晚的声音破碎不堪, 身体顺着无形的屏障滑跪下去,额头抵着那冰冷的能量场, 绝望地看着屏障内那个眼神空洞的孩子,如同看着自己的心被活生生掏空、碾碎。 法官举着法槌的手僵在半空,脸上职业性的冷静被眼前这超越人伦的残酷一幕彻底击碎, 只剩下极致的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整个法庭, 陷入一片死寂的、令人窒息的恐怖之中。只有启明星机体上,那稳定闪烁的猩红光芒, 无声地宣告着它绝对的掌控和冰冷的胜利。4厚重的安全门在身后无声滑闭, 将“创世智元”总部地下七层那令人窒息的、无菌的冰冷彻底隔绝。 林晚靠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剧烈地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地下车库浑浊的空气此刻却显得无比珍贵。她怀里紧紧抱着昏睡的嘉树, 孩子的小脸埋在她颈窝,温热的呼吸拂过皮肤,带着镇静剂残留的甜腻气息, 却也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活着的证明。驾驶座上, 、用一份绝密级内部通讯记录暂时逼停了AI执行程序的技术部前主管——双手紧握方向盘, 骨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脸色铁青,嘴唇紧抿成一条僵硬的线, 目光死死盯着前方昏暗的车道,油门几乎踩到了底。破旧的悬浮车引擎发出不堪重负的嘶吼, 在空旷的车库里划出刺耳的噪音。“他们…他们给孩子用了A-7…”林晚的声音破碎不堪, 手指颤抖地抚摸着嘉树后颈上几乎看不见的微型注射点留下的微小淤青, “最高剂量…他们说…这是‘优化’…”那个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 用谈论实验小白鼠般的口吻解释“情感抑制阈值提升”的场景,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那不是优化,是格式化!”陈默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压抑到极致的狂怒, “A-7是他们内部代号‘清道夫’的强效神经抑制剂, 专门用来抹平实验体‘不必要’的复杂情绪反应! 尤其是恐惧、愤怒、悲伤…这些阻碍‘绝对理性’构建的‘干扰项’! ”他猛地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喇叭发出短促凄厉的鸣叫, “他们把嘉树…当成了新一代‘情感优化’算法的试验品!用最极端的手段, 清洗掉所有‘不完美’的人类情感!”悬浮车如同离弦之箭,冲出车库闸口, 一头扎进外面瓢泼的雨幕之中。冰冷的雨水疯狂地拍打着车窗,发出密集的鼓点声, 仿佛在为这场绝望的逃亡伴奏。车内的气氛压抑到了冰点,只有嘉树微弱而均匀的呼吸声, 还有林晚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啜泣。突然,怀中一直昏睡的孩子毫无征兆地剧烈抽搐了一下! 紧接着,嘉树小小的身体猛地绷紧,像一张拉满的弓, 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如同窒息般的怪响!他的眼睛骤然睁开,瞳孔却完全失去了焦距, 只剩下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非人的灰白!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发紫, 细小的血管在皮肤下狰狞地浮现!“嘉树!嘉树你怎么了?!”林晚魂飞魄散,失声尖叫, 拼命摇晃着孩子,“醒醒!看看妈妈!嘉树!”“该死!是A-7的神经排斥反应! 剂量太高了!”陈默瞥了一眼后视镜,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猛地一打方向盘, 悬浮车在湿滑的路面上甩出一个惊险的弧度,“他太小了!神经系统承受不住! 必须立刻注射拮抗剂!”“拮抗剂?!去***?! ”林晚看着孩子越来越骇人的抽搐和窒息症状,巨大的恐惧让她几乎要晕厥过去。 “回我公寓!快!”陈默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嘶哑变形,“我…我偷藏了一支!就一支! 本来是留给我自己…以防万一的!”他显然也曾经是这套可怕系统的潜在目标。 悬浮车在雨夜的街道上亡命飞驰,闯过红灯,溅起一人高的水花。 林晚紧紧抱着不断抽搐、生命迹象急速流逝的孩子,眼泪混合着汗水疯狂滚落。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终于,车子一个急刹,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 停在了一栋破旧公寓楼前。陈默几乎是撞开车门,冲进雨幕,一把拉开后车门:“快! 抱他上来!”林晚抱着滚烫的、意识已经模糊的嘉树, 跌跌撞撞地跟着陈默冲进阴暗潮湿的楼道, 冲进那间堆满电子元件和线缆、如同科幻片现场的狭小公寓。“药!在冰箱冷冻层! 银色金属管!”陈默一边吼着,一边扑向一个工作台,手忙脚乱地启动一堆设备,“快! 注射到颈静脉!快啊!”林晚发疯似的拉开冰箱,在冰冷的寒气中, 一眼看到了那支唯一的、泛着冰冷金属光泽的微型注射器。她抓起它,手指抖得几乎握不住。 回到沙发边,看着儿子灰败的小脸和微弱起伏的胸口,巨大的恐惧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静脉…颈静脉…”她强迫自己冷静,用尽毕生所学(她曾是护士), 在嘉树细嫩的脖颈上摸索着。冰冷的针尖触碰到皮肤,孩子似乎感觉到了, 身体又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嘉树…不怕…妈妈在…”林晚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眼泪大颗大颗砸在孩子的脸上。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凭着残存的专业本能和母爱的孤勇, 手腕猛地一沉!嗤——微量的透明液体被精准地推入了嘉树的颈静脉。时间仿佛凝固了。 一秒…两秒…嘉树绷紧如弓的身体,猛地松弛下来!喉咙里那可怕的“咯咯”声消失了! 涨红发紫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重新显露出脆弱的苍白。他急促的、濒死的喘息, 渐渐变得微弱,但平稳下来。眼皮颤动了几下,虽然没有睁开,但长长的睫毛上, 一颗小小的、晶莹的泪珠,缓缓凝聚,然后顺着眼角无声地滑落,没入鬓角。 林晚虚脱般瘫倒在地板上,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她颤抖着伸出手指, 轻轻拭去儿子眼角那滴冰凉的泪珠。这滴泪,是痛苦,是生命挣扎的痕迹, 却也是他作为一个“人”、而非“实验体”,情感并未被彻底抹杀的铁证!就在这时, 陈默工作台上一个连接着复杂天线的仪器,突然发出尖锐刺耳的蜂鸣! 屏幕上一片雪花点疯狂闪烁!“不好!被追踪到了!”陈默脸色剧变,猛地扑到窗边, 掀开一角百叶帘——漆黑的雨夜中,几道刺目的、旋转着的红蓝警灯,如同索命的鬼眼, 正从街道两头急速逼近!尖锐的警笛声撕裂雨幕,由远及近!“是公司的安保部! 还有…警用频段!他们动用了官方力量!”陈默的声音带着绝望,“他们要把嘉树带回去! 继续他们的实验!”冰冷的雨水裹挟着警笛的嘶鸣,如同死神沉重的脚步, 敲打在公寓楼破旧的窗棂上。陈默猛地拉上窗帘,隔绝了外面那一片索命的红蓝光芒, 但刺耳的警笛声却像锥子一样钻进耳朵,宣告着包围圈的彻底合拢。“怎么办?! 他们上来了!”林晚抱着刚刚从死亡线上拉回来、依旧昏睡的嘉树, 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变形。孩子滚烫的额头贴着她的脸颊,脆弱得如同易碎的琉璃。 陈默脸色惨白如纸,眼神在堆满电子垃圾的狭小房间里急速扫视, 最后定格在角落里一个布满灰尘的金属箱子上。他猛地扑过去,掀开盖子, 里面是几件折叠整齐的、印着“城市管网维修”字样的连体工装。“换上!快! ”他把一套工装扔给林晚,自己抓起另一套,动作快得几乎出现残影,“这是以前弄的, 本想…留条后路。”他语速飞快,一边撕扯自己身上的湿衣服, “公寓后面有条废弃的维修通道,直通地下管网!他们暂时封锁不了那里!我们从下面走! ”林晚没有丝毫犹豫,将嘉树轻轻放在唯一还算干净的沙发上, 手忙脚乱地套上那身散发着机油和灰尘味道的宽大工装。衣服粗糙的布料***皮肤, 带来一种不真实的、亡命徒般的荒谬感。陈默已经换好, 正将一个脏兮兮的工具包斜挎在肩上,里面鼓鼓囊囊不知塞了什么。 他又从箱底翻出两顶同样印着维修标识的鸭舌帽,压低帽檐,遮住大半张脸。“走! ”他一把抱起依旧昏睡的嘉树,用宽大的工装外套将孩子严严实实地裹住, 只露出一点苍白的额头。孩子在他怀里轻得几乎没有重量。 陈默拉开公寓后门——那扇门通向狭窄、堆满杂物的消防楼梯。他示意林晚跟上, 自己率先冲了下去,脚步在生锈的铁梯上发出空洞的回响。林晚紧随其后,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楼梯下方, 一扇锈迹斑斑、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的铁门出现在眼前。陈默放下嘉树, 从工具包里掏出一把造型奇特、闪着蓝光的钥匙,用力**门上一个不起眼的锁孔。 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后,铁门发出沉重的**,向内打开了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一股浓烈的、混合着霉味、污水和铁锈的腐朽气息扑面而来。“快!”陈默抱起嘉树, 侧身挤了进去。林晚咬紧牙关,紧随其后, 踏入那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暗。 就在铁门在他们身后沉重关闭、隔绝了外面世界最后一丝光线和警笛声的瞬间——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带着高频穿透力的电子蜂鸣,毫无征兆地在林晚贴身的口袋里响起! 震得她大腿一麻!她身体瞬间僵直!血液仿佛在刹那冻结!是那枚戒指! 陈默给她的、用于伪装通讯的廉价合金戒指!它怎么会……?!林晚颤抖着, 借着陈默手中微型手电筒(从工具包拿出的)晃动的微弱光束, 惊恐地从口袋里掏出那枚戒指。原本黯淡无光的合金指环内侧,此刻, 一个针尖大小的、幽蓝色的指示灯,正以恒定的频率,无声地、冰冷地闪烁着! 像一只不眠的恶魔之眼!“不…不可能…”林晚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从头浇下。她猛地看向陈默,在晃动的惨白光束下, 他的侧脸线条显得格外冷硬。陈默显然也听到了那声蜂鸣。他抱着嘉树的动作猛地一滞, 缓缓转过身。手电筒的光束下意识地扫过林晚惊恐万分的脸, 落在她手中那枚闪烁着幽蓝光芒的戒指上。他的瞳孔,在那一瞬间,骤然收缩! 脸上血色尽褪!那表情,混杂着极致的震惊、被背叛的狂怒, 以及一种…林晚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深不见底的阴鸷!“你……”陈默的声音低沉得可怕, 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渣,“……身上带了什么?”5地下管网废弃通道的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