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引擎的轰鸣撕裂了山间的宁静。一辆线条凌厉、漆面如镜的银灰色跑车, 极其不协调地碾过坑洼的土路,停在了一处视野还算开阔的坡地旁。车门推开, 陆沉舟皱着眉跨出来。昂贵的定制皮鞋立刻沾上了尘土,让他本就烦躁的心情更添一层阴霾。 他扯了扯一丝不苟的领带,深吸一口带着草木清香的空气, 试图压下心头的火气——该死的设计瓶颈,该死的没信号,该死的鸟不拉屎的地方! 要不是为了寻找那个虚无缥缈的“自然灵感”, 他陆氏集团的总裁何至于跑到这种穷乡僻壤来吃土!他拿着手机,徒劳地寻找信号, 目光扫过不远处山坳里几户零星的农家。破败,是他唯一的评价。与此同时, 山坳深处那座最显破旧却也收拾得最干净的院子里,林小溪正麻利地晾晒着打满补丁的衣服。 初秋的阳光照在她微汗的额头上,映出一层细密的光泽。她不过二十出头,眉眼清秀, 却带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沉静和韧劲。“姐!快看!大汽车!好亮! ”五岁的小石头像颗炮弹一样冲进来,后面跟着跌跌撞撞的三岁小花, 还有七岁的大弟小虎。三个孩子小脸脏兮兮,眼睛却亮得惊人,指着坡地方向。 林小溪抬头望去,也看到了那抹刺眼的银灰色。“离远点看,别碰人家的东西,很贵的。 ”她叮嘱着,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她知道那车,电视里见过,叫跑车,贵得吓死人。 这样的人,和她们不是一个世界的。孩子们兴奋地应着,一溜烟跑远了。林小溪摇摇头, 继续手里的活计。奶奶在屋里咳了几声,她连忙放下衣服进去照看。坡地上, 陆沉舟终于放弃寻找信号,拿着专业相机,对着远山和错落的田野, 寻找能激发他灵感的构图。他全神贯注,浑然不觉几个小小的身影,正像发现了宝藏一样, 悄悄接近了他的“坐骑”。 小石头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皱巴巴、印着奥特曼和花朵的廉价塑料贴纸, 那是上次赶集小溪咬牙给他买的。“贴!贴大汽车!”他兴奋地小声说。 小花拍着手:“花花!贴花花!”小虎胆子大些, 率先把一张奥特曼“啪”地贴在了光洁如镜的引擎盖上。仿佛打开了潘多拉魔盒, 孩子们立刻七手八脚,把手里所有花花绿绿的贴纸, 一股脑地往车身、车门、甚至车灯上招呼。在他们眼里,这不是毁坏, 而是给这冰冷漂亮的“大玩具”穿上最漂亮的“花衣裳”。时间流逝。陆沉舟拍完一组照片, 揉了揉发酸的脖颈,转身准备离开。当他的视线落回自己的爱车时,整个人瞬间僵住, 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 近千万、刚提不到一个月的**版跑车……引擎盖上歪歪扭扭地贴着几个张牙舞爪的奥特曼! 车门上爬满了幼稚的小红花、小星星!后视镜上还挂着一条塑料做的“宝石”项链!阳光下, 这些廉价的贴纸像一块块丑陋的膏药,刺眼无比地粘附在他引以为傲的宝贝上!“啊——!! !”一声压抑着狂暴怒火的低吼从陆沉舟喉咙里迸发出来。他英俊的脸瞬间扭曲, 额角青筋暴跳。他猛地转头,鹰隼般的目光瞬间锁定了不远处院门口那几个吓傻了的小身影! 林小溪刚扶奶奶出来晒太阳,就听到了那声压抑的怒吼和孩子们惊恐的尖叫。 她心里咯噔一下,冲出院子,正好对上陆沉舟燃烧着怒焰、几乎要杀人的眼神。 小石头和小花已经吓哭了,躲在她身后瑟瑟发抖,小虎也脸色惨白。“是、是你们干的? ”陆沉舟的声音冰冷得能冻裂石头,一步步逼近,强大的压迫感让空气都凝固了。 林小溪下意识地把弟妹护得更紧,心沉到了谷底。 她看到了那辆被“装饰”得惨不忍睹的跑车,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对…对不起!先生! 孩子们不懂事!他们不是故意的!我…”她声音发颤,语无伦次。“对不起? ”陆沉舟嗤笑一声,指着他的车,每一个字都像冰锥,“一句对不起就完了? 知道这车值多少钱吗?知道重新做一遍漆要多少钱吗? 知道这些该死的贴纸会毁了原厂涂层吗!”他掏出手机,迅速查了一下维修估价单, 屏幕几乎怼到林小溪眼前,“看清楚!初步预估,十五万起!这只是漆面!如果有内部损伤, 翻倍都不止!”十五万!这个天文数字像重锤狠狠砸在林小溪头上,她眼前一黑, 踉跄了一下。十五万!那是奶奶几年的药钱?是弟妹们多少年的学费? 是她不吃不喝多少年才能攒下的钱?巨大的绝望瞬间淹没了她。 “我…我会赔…”她的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哼,脸色惨白如纸, “但是现在…我真的…真的拿不出这么多钱…”她艰难地开口,试图解释, 我爸妈…出去打工好几年没消息了…奶奶身体不好…就靠我…”她指了指身后破败的屋子, 院子里晾晒的旧衣,还有屋里隐约传来的咳嗽声。每一个细节都在诉说着赤贫。 陆沉舟顺着她的指引,目光扫过那摇摇欲坠的土坯房,院子里堆着的柴火, 晾衣绳上打补丁的旧衣服,以及门口那个病恹恹、眼神浑浊的老太太。怒火还在胸腔里燃烧, 但一丝极其微弱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东西, 被眼前这赤贫的景象和女孩强撑的倔强触动了一下。他沉默了几秒, 眼神锐利地审视着林小溪。她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服,手指粗糙,但眼神清澈, 此刻充满了恐惧和无助,却依旧努力挺直着那单薄的脊梁。“没钱? ”陆沉舟的声音依旧冰冷,却少了几分狂暴,多了一种居高临下的裁决意味, “那就用你自己抵债。”林小溪猛地抬头,眼中一片茫然和惊骇。“跟我回城。 ”陆沉舟不容置疑地命令道,“到我公司打工,用你的工资抵债。什么时候还清, 什么时候你自由。”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近乎残忍的弧度,“放心, 我会按照‘市场价’,给你一份‘合适’的工作和薪水。包吃住,很‘公平’。 ”他刻意加重了那几个词,像一张无形的网,瞬间将林小溪牢牢捆住。这不是商量, 是宣判。是山野里呼啸而过的风,瞬间将她卷入了深不见底的都市漩涡。 第二章银灰色的跑车在高速公路上飞驰,车内却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后视镜里, 山村最后一点轮廓消失在连绵的青山后。林小溪蜷缩在副驾驶座最边缘, 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小小的、洗得发白的帆布包, 里面是她全部的家当和奶奶硬塞给她的几个煮鸡蛋。她低着头, 视线模糊地盯着自己磨破的鞋尖,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 身边男人身上传来的冷冽气息和车内皮革混合着高级香氛的味道, 让她感到一阵阵眩晕和恐慌。陆沉舟面无表情地开着车,目光直视前方。 他眼角的余光偶尔能瞥到身边女孩那紧绷的侧脸和微微颤抖的肩膀。 一丝莫名的烦躁掠过心头,被他强行压下。可怜?不,他陆沉舟的字典里没有这个词。 规则就是规则,弄坏了东西就要赔,天经地义。给她一条路,已经是他的“仁慈”。 车子驶入繁华喧嚣的都市,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扑面而来, 巨大的电子屏幕闪烁着炫目的光彩,车水马龙的喧嚣声浪冲击着耳膜。这一切对林小溪来说, 是另一个星球般的存在。她下意识地攥紧了帆布包的带子,指节泛白。 车子最终停在一栋高耸入云、气势恢宏的玻璃幕墙大厦前。 “陆氏集团”四个鎏金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刺得林小溪眼睛发疼。陆沉舟率先下车, 没有等她,径直走向旋转门。林小溪慌忙解开安全带,跌跌撞撞地跟上。 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映出她格格不入的身影, 周围衣着光鲜、步履匆匆的白领们投来好奇、探究甚至鄙夷的目光, 像无数根细针扎在她身上。她感觉自己像一只误入天鹅群的丑小鸭,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总裁专属电梯无声地上升。密闭的空间里,陆沉舟身上迫人的气势更加明显。 林小溪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电梯门开,是宽敞明亮、装修极尽奢华的顶层总裁办公区。 一个穿着得体西装、戴着金丝眼镜、气质沉稳的年轻男人早已等候在门口, 正是陆沉舟的首席助理陈默。“陆总。”陈默恭敬地问候, 目光快速而专业地扫过陆沉舟身后的林小溪,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但很快恢复平静。“陈默,交给你。”陆沉舟脚步不停,径直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声音冷淡得不带一丝感情,“林小溪。安排她去后勤部,清洁组。薪资按最低标准, 全部用来抵债。合同,”他顿了顿,推开门,“按我之前交代的拟。”“是,陆总。 ”陈默应下,转向局促不安的林小溪,露出一个职业化的微笑, 但眼神里没有太多温度:“林**,请跟我来。”接下来的流程像一场冰冷的梦。 陈默效率极高,很快打印出一份厚厚的劳动合同。林小溪只勉强认得几个字, 但那些密密麻麻的条款像天书一样。 服从安排;特别条款——在债务(一个明确的、远高于实际维修费的巨额数字)清偿完毕前, 不得主动离职, 务及产生的利息;包住宿(公司统一安排的集体宿舍床位)……这是一份近乎卖身契的合同。 林小溪看着合同末尾那个庞大的债务数字,比十五万又翻了一倍不止,心沉到了冰冷的谷底。 她知道这不公平,但她别无选择。奶奶的药不能断,弟妹要吃饭……她颤抖着手,拿起笔, 在乙方签名处,一笔一划,极其用力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林小溪。 墨水在纸上晕开一小片,像一滴凝固的泪。陈默收起合同:“林**,我带你去后勤部报到, 以及宿舍。”所谓的宿舍,是离公司几站地的一个老旧小区地下室。阴暗、潮湿, 弥漫着一股霉味。一个不大的房间摆了四张上下铺铁床,住了七八个保洁阿姨。 看到林小溪这个年轻姑娘进来,她们投来好奇和同情的目光,七嘴八舌地问了几句, 很快又归于各自忙碌的喧嚣。林小溪分到一个上铺。 她默默地把仅有的几件衣服塞进床底一个破旧的行李箱里,爬上吱呀作响的铁床。 狭窄的空间,陌生的气味,混杂着劣质香水、汗味和霉味。她蜷缩在薄薄的被子里, 听着下铺阿姨的鼾声和隔壁隐约传来的电视声,眼泪终于无声地滑落,浸湿了枕巾。 奶奶怎么样了?小石头他们乖不乖?这座巨大的城市,像一个冰冷的钢铁牢笼,而她, 是里面最卑微的囚徒。第二天一早,天还没完全亮,林小溪就被同屋的阿姨叫醒。 她换上后勤部发的灰蓝色肥大工作服,跟着人流挤上气味混杂的公交车, 在早高峰的人潮里被推搡着来到陆氏大厦。 她的“领地”是这栋摩天大楼的公共卫生间、茶水间、楼梯间和部分办公区域的清洁。 主管王姐是个四十多岁、面色严厉的女人,显然提前被“关照”过。 她没给林小溪任何好脸色,随手丢给她一堆工具:“新来的?手脚麻利点!一层到三层女厕, 上午必须弄干净!记住,标准要高!要是被投诉或者陆总看到哪里不干净, 你就给我卷铺盖滚蛋!你那点工资可不够扣的!”语气刻薄。 巨大的拖把和水桶比林小溪想象的要沉重得多。刺鼻的消毒水味道让她阵阵反胃。她咬着牙, 开始一遍遍擦拭光洁却冰冷的地砖,刷洗着马桶。汗水很快浸湿了她的后背, 腰酸得直不起来。偶尔有穿着高跟鞋、妆容精致的女职员进来补妆,看到她,要么视若无睹, 要么嫌恶地皱皱眉,捂着鼻子快步离开,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像是踩在林小溪的心上。 午餐时间,员工餐厅里香气四溢。 林小溪看着自己饭盒里早上匆忙煮的、已经冷掉的清汤挂面, 默默走到楼梯间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下。她小口吃着,味同嚼蜡。 隔壁茶水间传来几个年轻女职员的谈笑声。“哎,听说了吗?后勤部新来个乡下妹, 就是害陆总车被贴花那个!”“啧啧,胆子真大!陆总那车…把她卖了都赔不起吧? ”“赔不起就卖身呗!你没看陈特助亲自带她去的后勤部? 说不定啊…”压低的声音带着恶意的揣测和轻佻的笑。“嘘!小点声! 不过看她那土样…陆总能看上?估计就是当苦力使唤吧!”“也是,活该! 自不量力…”那些话语像毒刺一样钻进林小溪的耳朵里。她死死攥着冰凉的饭盒, 指甲掐进掌心,才勉强压下眼眶里的酸涩。她用力咽下最后一口冷面,告诉自己:不能哭, 不能倒。为了奶奶,为了石头他们,再难也要撑下去。 第三章日子在重复的劳累和无声的屈辱中一天天滑过。林小溪像一颗沉默的螺丝钉, 在陆氏大厦光鲜亮丽的背面,默默地擦拭着它的尘埃。她动作越来越熟练, 虽然依旧会累得直不起腰,但眼神里的惶恐渐渐被一种麻木的坚韧取代。这天下午, 她被王姐指派去清洁总裁办公室外的走廊和会客区。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接近陆沉舟的“领地”。 空气里似乎都弥漫着一种无形的、令人紧张的压力。 她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光可鉴人的玻璃隔断,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透过隔断的缝隙, 她看到陆沉舟宽大办公桌的一角。桌上散落着一些画着凌乱线条和标注的白纸, 似乎是一些设计草图。他本人不在办公室。擦到靠近门口时,一阵穿堂风吹过, 将几张散落的稿纸吹到了林小溪脚边。她吓了一跳,连忙蹲下捡起。 稿纸上画着一些流畅的几何线条,勾勒出某种现代建筑的轮廓, 旁边标注着看不懂的专业术语。其中一张草图似乎被反复修改过, 某个连接处的线条显得很滞涩,被重重地画了几个叉。林小溪不懂设计, 但看着那处别扭的线条,脑海里莫名浮现出老家屋后那条清澈见底、九曲十八弯的山涧小溪。 她下意识地、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带着点山里的口音, 喃喃自语:“这儿…弯得咋这么硬呢?像俺们山里的石头溪,得软和点, 弯弯绕绕才好看哩…”就在这时,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林小溪浑身一僵,慌忙站起来, 将稿纸恭敬地放回门口的文件筐里,低着头退到一边。陆沉舟刚从会议室出来, 脸色不算太好,那个设计瓶颈依旧困扰着他。他走到办公室门口, 正好瞥见林小溪放回稿纸的动作和她那句轻若蚊蚋的嘀咕。他脚步微顿, 凌厉的目光扫过她低垂的头。“你动我东西了?”声音不高,却带着冷意。“没、没有! 陆总!是风吹掉的,我捡起来放回去了!”林小溪急忙解释,声音带着紧张。 陆沉舟没再说话,推门进了办公室。他走到桌前, 目光落在刚才林小溪看过的那张滞涩的草图上。 那句带着乡音的“弯弯绕绕才好看”莫名其妙地在耳边回响。他烦躁地拿起笔, 对着那处生硬的线条,试着画了一个更柔和的、带有自然弧度的转折…笔尖流畅地滑过纸面, 困扰他几天的滞涩感,竟然奇异地消失了!整个设计仿佛瞬间被注入了生命力! 陆沉舟握着笔,愣住了。他抬头看向门外,那个穿着肥大工作服的瘦小身影正拿着抹布, 极其认真地擦拭着窗框的缝隙,侧脸沉静。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惊讶、疑惑, 甚至一丝微不可查的欣赏——飞快地掠过他深邃的眼眸,随即被惯有的冷漠覆盖。 他收回目光,专注于修改稿纸,但紧抿的嘴角,似乎比平时柔和了那么一丝丝。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林小溪刚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地下室宿舍,刺耳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是邻居张婶打来的,声音焦急万分:“小溪啊!不好了!***突然晕倒了!喘不上气! 脸都紫了!我们刚把她送到镇卫生所,医生说情况不好,让赶紧送县医院,要好多钱啊! 这可咋办啊!”林小溪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全身的血液都凉了!奶奶!钱! 巨大的恐惧瞬间将她吞噬。她手忙脚乱地翻出自己藏在枕头套里的小布包, 里面是她省吃俭用攒下的几百块钱,杯水车薪!她六神无主,冲出地下室, 在寒冷的夜风中瑟瑟发抖,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陆沉舟! 他是她现在唯一能接触到、可能有能力帮忙的人,尽管这想法荒谬又绝望。 她颤抖着拨通了陈默的电话——这是她唯一知道的、可能联系到陆沉舟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陈默的声音带着被吵醒的沙哑和不耐:“哪位?”“陈、陈助理! 是我,林小溪!对不起打扰您!求求您!我奶奶病重,在老家县医院,急需钱救命! 我、我能不能…能不能向公司…预支一点工资?求求您了!”林小溪语无伦次, 带着浓重的哭腔。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陈默的声音恢复了公事公办的冷静:“林**, 公司有严格的财务制度。预支工资,尤其是你这种情况,需要陆总特批。 这个时间…不太合适。而且,你的债务…”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林小溪的心彻底沉了下去,绝望的泪水汹涌而出。就在她几乎要崩溃挂断电话时, 电话那头隐约传来一个低沉、带着睡意的男声,似乎是陈默在向旁边的人请示:“陆总, 是后勤部那个林小溪,她奶奶…”声音中断了。过了一会儿,陈默的声音再次传来,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妙变化:“林**,把***的名字、所在医院和科室告诉我。 钱的事情…我会处理。你安心工作。”说完,不等林小溪反应,电话就挂断了。 林小溪握着冰冷的手机,站在寒风里,茫然无措。陈助理…答应了? 他说的“处理”是什么意思?陆总…知道了吗?第二天一早, 她忐忑不安地打电话回老家县医院。接电话的是张婶, 声音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感激:“小溪啊!你打钱来得太及时了! 医院昨晚就安排抢救了!用的都是好药!医生说再晚点就悬了!现在人缓过来了, 在病房观察呢!是哪个好心人帮的忙啊?可得好好谢谢人家!对了,医药费都交齐了, 还有剩呢!说是预存在账户里!”林小溪握着公用电话的话筒,听着张婶激动的话语, 眼泪再次决堤。不是陈默,陈默没有这个权力和速度。是…他?那个冷酷无情的陆总? 为什么?是可怜她?还是…怕她奶奶死了,没人还债? 巨大的困惑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暖流交织在她心头。她不知道的是,顶层总裁办公室里, 陈默正向陆沉舟汇报:“陆总,林小溪奶奶的医疗费已经处理妥当,用的是匿名捐助的名义, 预存了足够的后续治疗费。医院那边也打过招呼了。”陆沉舟站在落地窗前, 俯瞰着脚下繁忙的城市,手里端着一杯早已冷掉的咖啡,淡淡地“嗯”了一声, 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当陈默退出后,他微微侧头,目光似乎穿透了层层楼板, 落到了后勤部那个不起眼的角落。陆氏集团年会,灯火辉煌,衣香鬓影。巨大的宴会厅里, 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的光芒,悠扬的乐曲流淌,穿着昂贵礼服的男女们举杯寒暄, 一派上流社会的浮华景象。后勤部员工也被要求参加, 负责一些基础的会场服务和最后的清洁工作。 林小溪穿着自己最好的衣服——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毛衣和一条略显短旧的黑色裤子, 站在角落的阴影里,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是空的酒杯。她与这里格格不入, 像一幅华丽油画上不小心沾上的一点灰。 几个穿着亮片短裙、妆容精致的年轻女职员端着酒杯聚在一起,目光不时瞟向林小溪, 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嘲弄。“瞧她那身,地摊货都算不上吧? ”“后勤部怎么什么人都往里塞?站在这儿都拉低档次。”“就是,一股子穷酸味。 听说就是她把陆总的车弄花的?”“啧啧,真是晦气。也不知道陆总怎么想的, 还留着她…”议论声不大不小,刚好能飘进林小溪的耳朵里。她低着头,死死咬着下唇, 努力让自己变成透明人,脸颊却不受控制地烧了起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托盘在她手中微微颤抖。就在这时,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穿过人群,径直向这个角落走来。 议论声戛然而止,那几个女职员立刻换上甜美的笑容,娇声打招呼:“陆总! ”陆沉舟仿佛没听见,也没看她们。他的目光落在角落里那个极力缩小存在感的瘦小身影上, 看到她泛红的眼圈和强装的镇定。一丝不悦掠过他的眉心。他走到林小溪面前,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 手脱下自己身上那件价值不菲、剪裁完美的纯黑色羊绒大衣(品牌方最新送来的高定样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