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辞病危的那天,所有人都泣不成声。唯独我,这个被他资助了八年的贫困生兼女友, 一滴眼泪没掉。还厚着脸皮的朝他伸手,“沈砚辞,我没钱了。”“你给我十万块。 ”围在他身侧的人都骂我是狼心狗肺,忘恩负义。可我还是把手伸向了他的胸口。“沈砚辞, 你给我钱。”他红着眼眶攥住我的手,“许珍妮,你就不怕我真的死了吗? ”我莞尔露出八颗牙,“我怕,但我只要钱。”两年后的千人演讲台,沈砚辞盛装出席。 他以我的名字,做了场轰动全市的道德审判。从“恩将仇报”到“人性之恶”, 将我打的体无完肤。席间有人站出来,“能让我们看一眼这个恬不知耻的人间尤物吗? ”沈砚辞以一个“十分愿意”的手势,点开屏幕。可屏幕亮起,竟是我身穿病号服, 顶着光头。然后很艰难的比了一个,我爱你。1.人群一阵哗然。紧接着对准屏幕指指点点, “靠!这女人真****,为了钱把自己搞成这样,要不是方才听沈教授说她善于伪装, 我恐怕真要信了这照片里的可怜兮兮!”“可不是?有爹生没娘养的野种, 就惯会用这种下三滥手段博人眼球!”“当初沈砚辞就是为了她,才放弃了远渡重洋的机会, 可她却趁他尿毒症病发时落井下石!简直猪狗不如!”“落井下石算什么?”有人聚义而起, 指着屏幕上的我,“你没看人家连比划的我爱你,都是在掐指数算***吗?”全场一阵喟叹。 只有我,压制内心中的错愕与不安,看向台上的沈砚辞。他一身湛蓝色西装,丹唇外朗, 比两年前更加玉树临风。只是嘴角勾起的那抹冷硬,恰如当年网暴我时的决绝。 “如果一个人不懂得滴水之恩,相反还在你弥留之际,榨**的最后一分价值, 那我只能用两个字形容!”“可耻!”他着重咬住尾音,两个字被放大版的印在我脸上。 我肚子一阵抽痛。腹透导管里也泵出血来。黑压压的一团。就好像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 “你就快要死了。”可我还是强忍疼痛,将管子埋进衣服里。因为少了一颗肾, 总要比常人更忌久坐久站。我压低帽沿,想趁人潮未散悄然溜走。 可身后不知有谁推了我一下,我一个没站稳,整个人滚到了讲台之下。帽子掉落, 追光灯打在我光秃秃的头上,人群一阵讶异。“靠!这特么不是许珍妮吗!”“妈的! 搞什么突然袭击,吓特么老子一跳!”那一刻,所有目光都落在我身上。嘲笑,鄙夷, 如潮水般将我淹没。有更甚者拿出相机怼在我脸上。我蜷缩成团, 不想再被捕捉这狼狈的一幕。可偏偏有人拽住了我的胳膊。“许珍妮!”我抬眼望去, 是沈砚辞的学妹兼现任女友,林苏瑶。她一袭曳地裙流转星辉,踩着十厘米的红高跟, 对我惺惺作态,“好久不见,你有没有被摔疼啊?”甜腻的嗓音里裹满了挑衅。 腕间的百达翡丽也折射出冷光。我避开注视,擦掉额头磕出的血痕,想起身离开。 可没走几步,又被一只大手拽了回来。是沈砚辞。他将我抵在讲台边缘。 金丝边框眼镜折射出的光,刺的我眼眶生疼。“许**这么急着走,是没脸见人, 还是想以退为进,盘算着我的下一个十万块?!”他双手死死抵着我喉咙。 我被他压的喘不过气,腹透管也折打了结,强从牙缝里挤出,“沈砚辞,你放开我, 我快呼吸不了了。”他却冷笑,“你装什么装,三天前你给我发这照片的时候, 不就是想装病卖惨博同情,不就是想要利用我给你众筹圆梦吗!”“好啊,我满足你, 我给你来了个千***众筹,可你怎么还是不满意呢!”尖酸刻薄的话语像把利刃穿在我心上。 有人拿出矿泉水浇在我身上。“沈教授金尊贵体,好不容易熬到了康复, 可别被这腌臜之人脏了手。”“对对对!谁有84最好给她消消毒,像这种忘恩负义的病, 不把它扼杀在摇篮里,就会怙恶不悛!”说着,有人拿出乙醇消毒液, 朝我脸上狠狠喷了两下。刺鼻的味道呛得我剧烈咳嗽,腹透管里的血水也随着震颤涌进胃里。 我一阵干呕。“这可真能装,当初沈教授躺在床上等不到***的时候, 怎么没见你这么歇斯底里?你逼他拿出十万块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他也快呼吸不了了? ”2.“现在装出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你怎么这么恶心啊!”那人狠狠推了我一把, 我的头重重撞在护栏上。鲜血顺着脸颊蜿蜒,我颤抖的看向沈砚辞。他冷峻的眉峰皱成了团。 与两年前分手的那个夜晚如出一辙。“许珍妮,你不爱我,你从头到尾都在骗我, 你的眼里只有钱,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白眼狼!”我手指蜷缩,咬牙从地上爬起。明明很疼, 却硬是笑出了声,“没错啊,我就是个白眼狼,我就是装病卖惨,就是喜欢钱, 就是为了钱而不择手段!”“沈砚辞,当初要不是图你家有钱,我也不可能跟你在一起, 可天公不作美,你得了那种病,我总不能把我的一生都托付给一个,肾功能不健全的人吧! ”说完,我掏出手机,“喏!你那么有钱,那么厉害,一定不介意再给我十万块……”“啪! ”我话没说完,响烈的耳光就打在我脸上。**辣的疼痛在嘴里形成粘腻。 沈砚辞的手戳向我额头,“我就知道,一个背信弃义,狼心狗肺的人,根本不值得同情! ”“亏我含辛茹苦供养你八年,许珍妮,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林苏瑶恰逢其时挽住他的胳膊,“迷途知返,犹未为晚,当初要不是她背信弃义抛下你, 你也不可能恢复的这么好,一件事让你看清了一个人的本质,砚辞,这是好事。”“对! 是好事!”人群附议。沈砚辞收紧的眉峰瞬间缓和,掌心顺着林苏瑶的腰轻轻一揽, 将她半拥入怀,“你说的对,幸好当年她放了我条生路,不然, 我怎么会知道有人就算烂到骨髓里,也学不会人模人样!”说完,他毫不犹豫的吻了过去, 眉眼间的宠溺,恰如当年的樱花树下,“琴瑟在御,岁月静好,许珍妮,不管未来发生什么, 我都会无条件的选择相信你,因为你,是我这辈子都割舍不掉的缘。”我捂着肚子, 默默退出人群。萧瑟的冷风直往胸口钻,我裹紧身上的单薄布料,走进不远处的电话亭。 这是我和沈砚辞初遇的地方。也是他临时起意决定收养我的地方。那时,我跟现在一样, 满身狼狈,无家可归。抱着电话,满心期待我死去的妈妈,能跟我说上一句生日快乐。 可我从天亮等到天黑,最后只等来了包子铺老板的皮条。我因为没钱吃饭, 偷了他刚出锅的包子,被他提着抵在墙壁上打,皮条一下接一下的抽,抽到血都浸透了裤子。 可我仍旧不放弃手里的包子。那是我一整天的充饥,我想要活下去。血腥味混着麦香, 刺得鼻腔发酸。最后是沈砚辞替我解了围。他买下一整屉热腾腾的包子,坐在椅子的边角, 一口一口的喂我吃。目若朗星的眼睛里,漾着我从未见到过的温柔与心疼。那天, 我抱着他哭了好久好久。哭我终于遇到了一个满眼都是我的人。哭我终于有了一个家。 豆粒大的雨点打在身上,我拿着身上仅有的几十块,去医院买了最便宜的止痛药。医生说, 像我这种单肾切除后又继发感染的情况,剩下的肾脏早已不堪重负,即便继续治疗, 也没有多少时间可活。可我还是要搏一搏,只要把苦日子折成船,飘到人看不见的地方, 一切就都好了。从医院出来,我迎面撞门上了沈砚辞。他左手抱着林苏瑶, 右手捧着99朵红玫瑰。看到我,那原本温柔缱绻的眼神骤然凝霜。“怎么? 在会场没演够又跑到医院来了?许珍妮,你够可以的啊!”他抢过我手里的单子, 三十五钱的缴费金,让他嘴角的讥讽要滴出水,“你有没有听过,做戏要做**!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三十五块……呵!”他晃了晃手里的单子。 “连瑶瑶的姨妈巾都买不到!”3.说完,他把单子攒成了团。我赶忙上前制止,“沈砚辞, 你还给我,那是我花了钱还没取的药”。我踮着脚试图抢回,却被他一把推倒, 导管从肚子里窜出来。“许珍妮,你还要不要脸,为钱抛弃我的是你, 现在装惨卖可怜的也是你,当初要不是瑶瑶竭尽全力的为我寻找***, 陪我度过那险象环生的七天七夜,我恐怕早就撒手人寰,成了那烂泥堆里的孤魂野鬼! ”他拽着我的衣襟,眼睛似要迸发出火来,“你呢!你又做了什么! ”“为了金钱弃往日情分于不顾,你才该是死在烂泥堆里的人!”我被他甩得一个趔趄, 肚子下又涌出了一片温热。抬眼看向一旁的林苏瑶,她得意又傲慢的眼神里, 隐隐藏着一起怯意。我忍不住勾唇,“七天七夜……”可我却昏迷了整整一个月。 “沈砚辞……”我忍疼伸出手,“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把手里的单子还给我。 ”那是我用仅剩的三十五块钱买下的,也是唯一能缓解我疼痛的药。我没钱了! “把它还给我。”四目相对,不知是疼痛产生了错觉,还是沈砚辞的情绪过于激动。 我竟看到他的眼眶泛红,眼里有泪。可也仅仅维持几秒,就被厌恶取代,“想要? ”他推了推眼镜,“跪下求我!”“就像当年我求你一样。”“我高兴了, 没准还能给你个百八十块!”他笑里藏刀,笑的讥讽。我死死抠住地面,“沈砚辞, 我求你……”声音微弱,藏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还真是为了钱什么都能做。 ”林苏瑶掩唇娇笑,然后用十厘米的红高跟,在只有我俩能看得到的角度,踩在我手背。 “你那么会哗众取宠,不如当众来个公开式认错。”“认你当年为了钱,弃砚辞于不顾, 认你吃了沈家八年,却在他一***时趁火打劫、敲诈勒索!”“来! 你说一句我就给你一百块!直到我满意为止。”说完,她掏出手机对准我, 闪光灯刺的我眼睛睁不开。我下意识瞥向沈砚辞。从前,无论谁当着他的面, 哪怕轻轻推我一下,他都会立刻沉下脸把我护在身后,眼神冷得像冰锥。可此刻, 他喉结滚动,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我弓起身子,按照林苏瑶满意的角度, 对着手机镜头,“沈砚辞,我错了!”膝盖硌在粗糙的地面,“我趁火打劫,我敲诈勒索! ”“我对不起你!”头重重磕在地上。闷响惊动了周围,一群人看热闹似的围过来。“唉? 你别停啊!”林苏瑶拿着手机又贴近了几分,手里晃动的红色***打在我脸上。余光中, 我看到沈砚辞微微攒起的拳头。这是他隐忍愤怒地惯有动作。可直到我磕满了一百零八下, 他也没有说出一句话。“今天的热搜又有好戏了!”林苏瑶得意的晃了晃手里的***, 然后挪开压制我半个小时的脚。疼痛致使我忍不住打了个颤。林苏瑶却顺势跌倒, 膝盖磕在大理石地面,印出豆粒大的红。“砚辞,我好疼!”娇嗔让沈砚辞蹙起了眉, 想也没想就推了我一把,“你真**下作,不愿意又没人逼你, 是你自己为了钱像个狗似的愿意任人摆布!现在装不下去了就故意把人推倒,许珍妮, 你怎么这么恶心呢!”他眼神冷的仿佛淬了冰,然后头也不回的抱林苏瑶冲向病房。 林苏瑶以一种胜利者姿态,朝我偷偷比了个耶。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坠到了深不见底的冰渊。 从头到脚都散发着刺骨的冷。血一点一点的往外冒,我却还伸手够着地上的钱, 还有那被攒的不成样子的取药单。因为我想活下去,哪怕死亡是早已注定的事实。 哪怕人生不是那么美好,但只要把苦日子折成船,一切就都会过去。拿着那三十五块钱的药, 我走进滂沱的大雨里。身后不知被谁拽了一把,膝盖重重地磕在地上。 “你跟你那个死去的妈一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4.抬头望去, 是我那个嗜赌成性的父亲,正粗暴地打量着我手机。“我没钱了。”我虚弱的趴在地上, “能给你的我都给了,我真的什么都没了。”他愤怒地摔了电话,碎屑四溅,划破了我的脸。 “你特么骗谁呢?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你傍上了大款,那姓沈的不是爱你入骨吗? 你去找他要啊,大不了你再给他一颗肾,只要给钱,你什么做不了?!”说着, 他狠狠拽住我胳膊,导管处还止不住的冒着血,我说,“爸,你给我一次活着的机会吧, 我没有多少时间了,你别再折磨我了,我真的很疼。”眼泪混着雨水,滑进嘴里, 我怯怯地看着他。这个从未给予我父爱的人,嘴角竟勾起一丝冷硬,“别特么装了! 少了个肾又不是要你命!早知道你这么不争气,我当初就得像打死你妈一样打死你! ”他打开手机,将屏幕怼在我脸上,“找姓沈的要钱,就像两年前一样,十万块钱, 一分都不能少!”说着,他按下号码。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里止不住地祈祷。沈砚辞, 你别接。可他还是接了。“许珍妮你没完了是吗?为了钱连脸都不要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