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姀诧异地瞥了杜太后一眼。 本以为,多年的磨练会让她变得聪明一些,没有想到战斗还是一如既往的朴素。 开门见山,是她的行事风格。 怪不得,明明是景淮的生母,占据得天独厚的优势,却还是保不住她的侄女儿。 据说—— 嘉佑七年,大选入宫的杜修仪极得盛宠,曾经几度怀胎,可全部小产。 这次更是掉了六个月的孩子。 因为此事,手握后宫权柄的贵妃和贤妃全部被禁足,偌大的后宫倒是没了可用之人。 因此,她才接自己回宫。 “太医说,甄姐儿今后很难有孕,可我想要一个拥有杜家血脉的皇孙。” 姜姀双眼微眯。 她在乾元观的时候便听说过,这次大选又有杜家女入宫,看来是想要扶持新人了。 只是,由于两位宫妃被禁足的缘故。 嘉佑十二年入选的秀女并未被册封,也无法按照祖宗规矩侍寝,不久前更是折损了一人。 听说,帝王那晚***怒火。 那位深夜拦路的秀女被帝王所厌,被内侍按到宫墙上跳了一宿舞后,由于羞愧难当跳墙自尽。 而同期其他秀女,也没了面圣的机会。 瞧着她眉目流转,平淡的眼眸透着隐晦的精光,杜太后的眼皮微挑。 “我之所以接你回宫,是因为后宫无人主持宫务。” 甄姐儿失了皇子后,她亲自去寻景淮讨要说法,她这儿子办事倒也干脆利索。 共同管理后宫的年贵妃和宋贤妃,直接禁足不出。 国不可一日无君,后宫也不能无人管束。 可由于二人积威已久,后宫的嫔妃一个个明哲保身,都不愿意去接这烫手的山芋。 所以,她才想起了姜姀。 “只是你也要明白一个道理,我既然能让你回宫,也能让你重回乾元观。” 杜太后摆弄着自己好看的手指,笑得很温和。 “所以,尽早让秀女们侍寝吧!” 若是这批秀女当中,没有新鲜出炉的杜家女,她也懒得去搭理这闲事。 可杜家女既然入宫,那就得尽早怀上龙胎。 她能从一末等宫妃,一步步坐稳太后的位置,不是因为她聪明,也不是因为她得宠。 而是因为,她生了一个帝王。 姜姀重新回到凤栖宫时,看到的是一张张陌生的面孔,昔日侍候她的宫娥内侍早已经不见踪迹。 她慢悠悠地走在青石板铺就的庭院内。 好奇的眼眸、稀碎的耳语,并未阻止她的脚步,她的手指轻轻碰触着凤栖宫的一草一木。 好似,又回到了那个让人绝望的深夜。 她刚刚诞下一双儿女,尚且来不及去看小家伙们稚嫩的小脸,便听到景淮给祖父送毒赐死的消息。 她顾不得刚刚生产的身体,踩着茫茫雪色跑去紫宸殿。 只是不管她如何苦苦哀求,手握大权的帝王都不曾出现;她赤足想要强硬出宫,却被高墙铁骑挡住了去路。 那一晚,最疼她的祖父饮鸩自尽。 原本四世三公的姜家,一夜之间成为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姜家男丁以各种罪名被逮捕入狱。 她不知道,父兄们遭受了多大的罪。 直至,姜家举族被贬回宗祠之地。 她才从胥阳的口中得知,芝兰玉树的父亲成了跛子,清风朗月的大兄右手被废,二人再无入仕的可能。 后来,她和景淮爆发了成亲以来最大龌龊。 她曾暗中想用毒酒送他一程,扶持自己的儿子上位;而他则将计就计,直接拔掉了姜家在后宫所有暗子。 输得彻底,她被禁足乾元观七年。 时隔七年再次入宫,她不确定景淮是什么想法,可她必须在后宫好好活下去。 ——因为,她还有好多事情要做。 姜姀的脚步压得很稳,一步步坐到那张独属于她的凤椅。 凤栖宫摆放的陈设并无变化,和她离开皇宫的时候相差不多,可还是带给她一股浓浓的陌生感。 茶水是滚烫的、气氛是沉闷的、众人都是戒备的…… 领头的掌事宫娥约莫二十来岁的年纪,脸颊看似面团子似的祥和,可那双眼睛却隐隐透着一股精明。 “你叫什么名字?” “回娘娘的话,奴婢名唤翠屏。” 翠屏的口齿清晰,态度也格外的恭敬,微抬的眼睑扫过姜姀的面容时,闪过浓浓的惊色。 不过只消一瞬,她又变得温和守礼。 “入宫几年了?” “陛下登基的第三年,奴婢便入宫了。” “哦……也算宫里的老人了。” 姜姀轻轻念叨了一句。 邺朝后宫有自己的规矩,宫娥到了二十三岁,若是想要离宫嫁人,便领一笔银子回家。 若是不愿意回家嫁人,则留在宫中谋个职位。 翠屏能成为一宫掌事,明显是放弃了出宫的机会,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后悔。 “本宫这里的规矩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既然被分到了栖凤宫,那么日后便都做好自己本职的事情。” 姜姀离开皇宫七年,她需要重新认识这里的一草一木。 在没有摸清楚后宫状况之前,她不能有任何的行动,也不能给别人落下把柄。 挥退了栖凤宫侍候的宫娥和内侍,姜姀看向了胥月。 “两天时间,摸清楚这些人的来路,看他们当中是否有可用之人。” “诺。” “打探一下以前的老人,如果还在皇宫,想办法将人调到凤栖宫来。” 希望虽然很渺茫。 可当初栖凤宫的人,也并非所有人都牵扯其中,应当有人在那场宫变中活了下来。 毕竟,景淮并未将她弑君的事情公之于众。 时至今日—— 恐怕还没有几人知晓,曾经那个雪夜,有人想要毒杀帝王,改朝换代。 年轻时的姜姀是一个睡不醒的,可近年愈发的浅眠。 她刚刚睡着,便听到隔壁的宫殿欢欢喜喜的声音,忍着头疼询问守夜的胥月。 “月儿,外面怎么了?” “据说,今晚是洛充媛侍寝,刚才祥云宫的人正在迎接圣驾。” 她身上有些功夫,耳朵格外的灵敏。 远远便听到曹掌印那公鸭嗓,好似生怕别人没有听到似的,怪渗人的。 姜姀眯了眯眼,赤足下榻走到窗柩前,透过皎洁的月光望着远方。 “他倒是会挑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