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母从锅里刮了点剩饭,和了猪油,像喂狗一样把搪瓷缸扔在我面前的地上。 腥腻的猪油味儿,让我胃里一阵翻腾。 可我什么也没吐出来,只有生理性的眼泪不断往外冒,狼狈地干呕。 继母盯着我,脸上的嫌恶慢慢变成了怀疑,村卫生所的赤脚医生给我搭了脉。 “确实是有了。” ...... 思绪一下子回到两个月前。 陆家大儿子刚从军区回来没多久,陆家就放出消息,谁家女儿愿意嫁过去冲喜,就给谁家三百块彩礼。 村里人都说,陆明诚伤了身子,谁嫁过去就得活守寡。 可七十年代,三百块在村里是一笔难以想象的巨款。 继母当天就收了陆家的钱,连喂了我一个月的猪油拌饭,把我塞去了陆家。 那晚的红烛燃着冷清。 我坐在床边,他就躺在床里。 背对着我,身体躺得笔直。 正当我不知所措时,床板开始轻微地咯吱咯吱地响。 我悄悄抬眼,却见他闭着眼,眉头拧着,浑身都在发抖,像掉进了冰窟里。 我出声问他,可他却没有反应,只是嘴里含糊地念着什么,听不清,像是被魇住了。 我躺过去,伸手抱他。 可他的体温升高,身体却抖得更厉害了。 那晚,我在他耳边说了一宿的:“别怕。” 他也渐渐不再抖了。 不知过了多久,陆明诚才从噩梦中逃离,把我压在身下。 我没有反抗。 对我来说,只要能离开那个家,去哪里,嫁给谁,我都认了。 但出乎意外的是,就这么一次,我的肚子里就揣上了一个。 ...... 出了卫生所,我嗅到了一股子鱼腥味,没忍住再一次吐了出来。 村里几个洗衣的妇人都围了过来。 她们的眼神像锥子,扎在我身上。 “哟,这不是陆家媳妇吗?才嫁过去一个来月,就害喜了?” “听说陆老大在战场上伤了根本,她这孩子哪来的?” “怕不是在娘家就揣上崽子了吧!” “难怪着急要嫁,原来是找个接盘的!” 乡下女人的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脸上,我却着头,没和她们争执。 继母亲自将我送回了陆家,并说明了来意。 陆奶奶腿脚不太好,是陆明诚打开门。 老太太一见我进堂屋,便主动起身,脸上露出抹笑意:“看着就是有福气的。” 我心头一颤。 村里神婆说,陆明诚是从战场上回来的,煞气重,克亲。 所以,他的妻子,必须得是有“福相”的女人,才能开枝散叶。 继母听了这话,从那之后,一日五餐,都用大碗盛了猪油拌的糠,盯着我吃下去。 仅仅一个月,我就被继母养成了标准的旺夫福相,连涨了四十斤,送了过去。 继母的声音拉回了我的思绪:“您也知道,先前我把这丫头送过来,确实是为了那份彩礼,但也是想着给陆上校冲冲喜,去去晦气。” “谁知道,这丫头争气,怀上了。我这当妈的,虽是后来的,可也是真心把她当亲闺女养。如今,她有了陆家骨肉,也好歹别让我白养这福女。” 老太太的眼神在我小腹上扫过,她了然:“这丫头怀了,我们老陆家自然不会亏待她。你先前收的彩礼,是聘她入门的。如今她有孕,是喜上加喜。按理,也该再封个红包给亲家,也没什么好说。” 说着,她从袖袋里摸出一个沉甸甸的布包,递给继母。 一旁的陆明诚则皱起了眉。 我的心也跟着一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