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墨家独女,从七岁起,就因身怀神农医书被无数人惦记。 爹爹为斩断那些“吃绝户”的毒念,亲自挑选八十名孤儿培养成我的师兄弟。 让他们当我的左膀右臂。 及笄那日,爹爹让我择一夫婿婿继承家业。 前世,我选了最疼我的大师兄萧烬。 可大婚前夕,我被蒙面人掳走丢入蛇窟。 萧烬却指使所有师兄弟都不许帮忙。 还对我冷眼旁观:“墨昭昭,你设计师傅被蜈蚣钻帐,如今也让你试试蛇虫爬身的滋味!” 毒蛇入体,啃咬我全身,我挣扎求饶一天一夜,不明白师兄弟们为什么跟聋子一样,不理会我的辩解? 再睁眼,竟回到选夫那日。 父亲掌心摊开七枚玉牌,萧烬的金边玉牌熠熠生辉。 这次,我径直掠过他,指尖点向最后那块蒙尘的木牌。 “你选谢临舟那个病秧子?”爹爹震惊,“可他三日前……已经变成太监了……” 1 爹爹将泡好的茶放入我手中:“昭昭,你从前不是说萧烬最疼你,最有上进心?” “只要选了他,日后一定会过的更幸福的。” “怎么这次改念头了?” 滚烫的茶水溅在手上,我才惊觉自己重生回到了爹爹让我选夫婿这日。 我咬住舌尖,口腔里铁锈味弥漫。 他有上进心?我暗自冷笑,每次都是在爹爹面前做戏罢了。 白日里装的勤勉好学,连给书院夫子端茶研磨都要亲力亲为。 夜里却抢夺谢临舟的代笔文章,连赈灾账册都是从他房间里偷窃来的点子。 待事情成了,他到惯会站在人前受夸赞。 “不是女儿改念头了,是她不配拥有如此好的我!” 我紧掐大腿,压制住心中愤恨的念头。 “我看谢临舟就不错,女儿这次想选他!” 这句话脱口而出时,檐下的捕风铃突然叮咚作响。 那是谢临舟去年亲手为我做的,每一片铜铃上都刻着让我安神的符咒。 那个浑身药味的人…… 前世他被家族弃在城外药庐时,咳出的血把雪地染成了朵朵红梅。 是爹爹见他生得俊,才捡回来给我解闷的。 京中贵女们总笑他“肤白如鬼”,连我也跟着喊过几声“痨病鬼”。 可所有人不知道,在我被钉穿琵琶骨扔进蛇窟后,是这个“痨病鬼”拖着残躯杀光了全部师兄弟。 他雪白的衣衫浸成血衣,却把最后半粒还阳丹塞进我齿间:“昭昭,咽下去……” 记忆里最刺目的,是他推我出蛇窟时,自己却被巨蟒缠住的画面。 那蟒蛇绞碎他肋骨的声响,和我此刻咬破舌尖尝到的铁锈味一模一样。 “简直胡闹!”爹爹突然拍案而起,一封染血的信笺从他袖口滑落。 “谢临舟三日前在暗巷……被人割断了命根子……已经离家出走了……” 我手中紧握的青玉牌突然滚烫灼手,攥出一道新鲜血痕。 我差点忘记了,三天前,我因为不高兴萧烬亲手打磨了一只碧玉镯给他师傅。 我缠着萧烬也要,他却温柔之中带着忽视:“你千金之躯,这么平凡朴实的东西不衬你。” 我不甘心,向他撒娇:“你亲手**的东西,哪有买的好!” 娇纵如我,死皮赖脸缠着他带我去了玲珑阁。 在那里,我看中了一只品相更好的血玉镯。 被他三言两语哄住,我竟鬼使神差想反送他镯子。 谁知他师傅半路杀出,扬言要拍下赠予心上人。 我顿感不妙,直接上头,硬生生跟她杠价。 半小时,镯子从一百万两白银飙到两千万两黄金。 我怕失手,连忙咬牙喊出:“点天灯!” 满心以为能讨他欢心,却见他捶胸顿足,痛心疾首:“你我情谊,岂能一镯子能衡量的?” 我低头认错,虚心受教。 可镯子刚到手,他转身就套进他师傅腕间。 还冷脸当众训我:“昭昭,这镯子没你的份!就当是一次教训!下次再乱点天灯,可没人替你收拾烂摊子。” 人群四下哄笑。 我却觉得……师兄骂得真对…… 2 后来魂魄飘了三天才想明白……是他们联手做局,就为骗我掏钱。 回府路上,尾随的蒙面人见我露财,堵我进暗巷。 我拼命呼救萧烬他们等等我,却被无情的抛下。 衣襟在挣扎中被撕碎,突然一声闷响,是我讨厌的谢临舟拖着病体冲来,一棍砸翻压在我身上的畜生。 他挡在我前面,脸色惨白,却寸步不退。 歹徒一刀劈下,他闷哼倒地,血瞬间浸透长衫。 现在才想起,可能就是那一刀,断送了他的子孙后代…… 曾经的我,连一句“谢谢”都没说。 还嫌他多管闲事,嫌他卑贱如泥,更嫌他……让我欠了一条永远还不清的命。 “爹爹,”我死死攥住衣袖,再次表态:“除了谢临舟,我谁都不要。” 爹爹见我立场坚定,只能纵着我胡闹。 离开他书房,前世记忆如毒蛇噬心。 那群曾看我被蛇群撕咬的师兄弟们,此刻正在院中为萧烬那残废师傅献茶。 “小翠,”我伸手折断藤架上那株雪魄兰,三年悉心呵护的花茎发出清脆的断裂声。 “去找典狱司的人帮我办件事。” 这株奇花是我从北境雪山千辛万苦挖来的。 尽管它曾让我十指生满冻疮。 但因为萧烬说过特别喜欢它的冷香,我便日夜守着花棚调炭火。 哪怕每次靠近都会起红疹。 他们的笑声尖锐刺耳,恍惚又回到被毒蛇啃噬那日。 那群人围站着,叉腰大笑,看我像看猴戏一般。 我才真正看清这群豺狼的真面目。 二师兄说:“活该!叫她平日仗着得宠,故意在寒依的胭脂里掺蚀肌散!” “寒依满脸溃烂,不都是这毒妇的手笔?” 十一师弟接着愤慨:“还不止呢!去年冬猎时,也是她偷偷割断寒依的弓弦!” “害她为救大师兄硬接毒箭,内力尽散三个月!” 九师弟连连点头:“现在装什么无辜痛苦?这蛇窟可比不上她之前万分之一的毒呢!” “对啊对啊!她就是活该!这就是报应!” 他们的笑声像刀子一样,一刀一刀剐进我的耳朵,直到我咽气过去,那些恶毒的话还在脑海里回荡。 回忆戛然而止。 冷汗滴下,一只冰凉的手猛地钳住我手腕! “昭昭?”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来了?怎么不过去一起品茶?庄主找你所为何事?” 我不动声色收回手腕,现在不能打草惊蛇。 “爹爹让我择一夫婿,继承家业。” 3 话音未落,满堂骤然死寂。 所有师兄弟齐刷刷看向起沈寒依,那些凝在她脸上的视线,好像我选了萧烬就是在欺负她一样。 而事实证明,我想的没错。 萧烬眼眸似是啐了毒的银针,“昭昭,就算你跪下来求庄主,我已经有心仪之人,绝对不会娶你的!” “……?” 我攥紧的拳头都在发颤。 何时说过要嫁给他的话?这自恋的毛病是今天才发作,还是往日里藏得太好? “咳咳……”轮椅上的沈寒依剧烈咳嗽,眼含热泪向后退去。 “烬儿,你要是有事就先去忙,我还是回避一下吧。” “师傅别急。”萧烬一把按住轮椅,转头对我扬起下巴,直奔主题。 “昭昭,师父接了朝廷的生死鼠疫局,把你的神农医书借来一用。” 那是我娘以生命为代价,从千万次病情中撰写出的镇族之宝。 若是以往,我大概会咬着牙点头。 可此刻,我只是摩挲着袖中医术上干涸的血迹,忽地轻笑出声: “我、不、同、意!” 说完,我侧眸示意身侧的小翠,“把私库锁死,师兄弟与狗……不得入内!” 萧烬脸色骤变,一把扣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捏碎骨头: “昭昭!你疯了?” 他忽然感觉语气有些不对,故意贴近我耳畔。 温热吐息带着些许暧昧:“师父含辛茹苦养大我,只要胜了这局,墨家的地位在江湖上就能更上一层楼!” “你以前明明最识大体……” 我推开他,袖中银针寒光一闪。 “识大体?我的钱庄田地和房屋,送了你九成!这都没能喂饱你野心?” 我忽然歪头一笑:“你想见识一番……真正的不识大体吗?” “小翠,”我冷声,“拿回私印,断了他所有进项!” 萧烬瞳孔剧烈收缩,连退三步才站稳,“昭昭,你……变了!” 他喉结滚动,那双总是深情款款的眼里,此刻翻涌着**裸的野心。 “师傅如果赢了,那便是整个墨家的荣耀!”他终于撕下伪装。 我指甲掐进掌心:“哦?我竟不知我爹何时生了第二个女儿?” “除了师傅,你就是我心里最重要的人了!”他急声告白。 前世听到这话能欢喜得睡不着觉,现在只觉得有蚊蝇在耳边嗡嗡乱叫。 尚未交换庚帖就说这等浑话,不是登徒子就是腌臜货! “烬儿......”沈寒依适时地颤声开口,泪珠子悬在睫毛上将落未落。 “我本就不配拥有神农医书那种圣物……” “知道不配……”我甩袖转身,“就别整日来我家晃悠!看得心烦!” 我冲进房间,“砰”地将门甩得震天响。 重生的眩晕感像潮水般在脑中翻涌,休息半日,太阳穴还是突突直跳。 “**!”小翠撞开门时钗环都散了,“萧公子带着他师父闯进你的私库了!你那些师兄弟......全都帮着砸锁!” 我霍然起身,前世记忆如刀剜心。 那些口口声声“护我周全”的师兄们,最后不就是这样,把我库房搬得连块铜板都不剩? 当我冲进库房时,九师兄横臂拦我:“萧师兄说了,谁都不能进!” “啪!”我一记耳光扇得他踉跄,“我爹当年把你从乞丐堆里捡回来,吃我家的,喝我家的!结果做别人的走狗?” 4 旋即,我一脚踹开雕花门,震得梁上灰尘簌簌下落。 沈寒依窝在萧烬怀里。 “昭昭**……”她慌忙起身时,两人的发丝还纠缠在一起,“这温玉太凉……烬儿只是帮我暖暖……” 话落,在萧烬视线死角处,她却对我勾起一抹得逞的冷笑。 那笑意还未完全展开,又瞬间化作泫然欲泣的模样,变脸快得令人作呕。 “你直接说暖床不就行了!要**去猪圈!”我猛地上前,拽住她衣领一扯,“现在……给我滚下来!” 沈寒依像条离水的鱼般扑腾着摔在地上,精心保养的指甲“咔”地折断。 萧烬顿时红了眼,连忙还手,将我推搡得撞上多宝阁。 “昭昭!你发什么疯?师傅身子弱,那经得起你这样折腾?!” “身子弱?”我盯着萧烬护在她腰际的手,齿缝里挤出冷笑。 “萧烬,你的脑子莫不是被猪啃了?” 他手臂肌肉骤然绷紧,将沈寒依往怀里按得更深:“昭昭!你敬重你一声师妹!你不可再欺辱师傅……” 忽而,他眸地凝成冰碴,“否则,我不介意换个人当萧夫人!” “你以为我稀罕呢!”我话刚说完,他突然抄起青石砚台砸向案几! “砰!” 浓墨四下飞溅,我急忙踉跄后退,身上金线牡丹裙却已绽开***污痕。 “否则,定当此物!”萧烬打横抱起沈寒依,墨汁正顺着我下巴滴落。 沈寒依苍白的手指攥着他衣襟,回头对我露出个胜利的笑。 我想追上去反击,却只看到月光下两道远去的影子。 我盯着廊下噤若寒蝉的师兄弟们,“今日,放他们进来的人,现在!立刻!滚出山庄!” 他们想上前求饶,小翠提着灯笼跌跌撞撞跑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