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娇养的外室又跑了。 这种‘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的戏码,在我面前上演了无数遍。 为了哄她开心,他是花样百出。 这次,他哄回外室的礼物,是一封休书。 “青璃,你听话,只要她高兴了,我再重新娶你进门。” 这次,我没有闹。 丈夫满意地搂紧我,软声轻哄: “真乖,你知道的,我最爱的是你,可是我也放不下她。” “等我玩腻她了,就回来守着你好好过生活。” 我若无其事推开他。 没人知道,我恢复记忆了。 我并非这个世界的人。 九星连珠那天,就是我离开之时。 1 我坐在镜子前,看着面前头上包着白布、衣着华贵的女子。 我好像都要忘记自己原本的模样了。 休书被我放在桌案。 傅文卿盯着手里的香囊痴笑,活像个刚情窦初开的纯情少年。 香囊是沈雪送他的,上面的针线绣得很好。 而我曾经为傅文卿绣的香囊早就不知被他丢到哪去。 傅文卿沉浸在喜悦中: “青璃,你说,沈雪是不是也很喜欢我,不然也不会给我绣香囊。” “也许吧。” 我敷衍回答。 我的脑中思绪有些混乱。 我是在五年前来到这里的。 起初,我一心只想着回家。 后来一次意外,我失去了记忆。 无依无靠的我,除了嫁给傅文卿别无选择。 许是雏鸟情节作祟,我越来越依赖傅文卿。 他是我的丈夫,我只能选择让自己爱上他。 可也是在我对他情根深重时,他被有“人间嫦娥”素称的沈雪吸引目光。 他为她赎了身,将她娇养在外面。 一开始,他说只是可怜她。 可随着她越来越“不畏强权”,越是不愿满足他,傅文卿就越是痴迷。 现在,他已经可以为了沈雪将我颜面彻底踩在脚下。 而我能恢复记忆,也得多亏了沈雪和傅文卿。 只因她说我瞧不起她曾进过花楼,向傅文卿告状。 傅文卿二话不说,就当众给了我一巴掌。 那一巴掌让我在人前丢尽颜面,还失去孩子。 可福祸相依。 我也因此恢复了记忆。 我对着镜子梳妆,面上平静,可眼里对自由的渴望似乎能蹦出来。 看我太安静,傅文卿以为我生气了。 他叹了口气,走到我身后。 “青璃,上次是我冲动了,可你实在过分。” “等雪儿进门,你需得好好向她赔罪。” 他指的是,他打我一巴掌的事。 我紧盯着额头处还在渗血的纱布,鬼使神差开口: “傅文卿,你其实明白她撒谎了。” 傅文卿愣住,随后满不在乎笑笑。 他当然清楚我不会这样去羞辱一个女子——**羞辱是最可耻的。 他只是不在乎。 有时候,真相并不重要。 想起沈雪,他笑得宠溺又无奈。 他私心里甚至觉得有些开心。 沈雪肯为了争宠而费尽心思,他是该高兴的。 傅文卿主动撇开话题: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 不知从哪学的讨女子欢心的手段,他随意从前院摘来一束花。 “喏,女子皆爱花,你看着可开心了?” 我眸光暗淡下来,往后退了一步。 见我不接话,傅文卿有些没耐心了。 “怎么,如今你也要学雪儿这一招?别和我闹,我对你可没有耐心。” 我低头看着自己手背后刚起的小红疹,平静开口: “花气对我有些忌讳。” 闻言,傅文卿才想起来我花粉过敏的事。 他皱起眉,语气软了下来,“我忘了。” 随后吩咐奴仆,把府医请来。 可府医还没到,沈雪的贴身丫环就来了。 “世子,沈姑娘身子不适——” 他甚至没听完丫环说的话,就火急火燎冲出去。 到门口时,才想起我的存在。 “你且等着大夫,我得去一趟。” “雪儿柔弱不能自理,她离不开我,眼下她怕是哭得不行,我得赶紧去。” 2 我有些恍惚地看着傅文卿远去的背影,失笑出声。 心中尚存留一些闷闷的感觉。 但也仅此而已。 记忆对人的影响是很大的。 失去记忆的我,竟然变成了一门心思只有丈夫的痴情女子。 曾经的我性子直来直去,潇洒自由。 可为了和沈雪争宠,我平常没少学着她的言行打扮。 那样一番做派,反倒显得矫揉造作,不伦不类。 可现在,我只想说——“我不要他了,脏死了。” 记忆的回归,带给我的是自小所受教诲所带来的理性和锋芒。 我抚摸着手背上的红疹子,瘙痒感**着脑神经。 府医给我开过药后,已经不痒了。 只是脸上还有不少红疹子。 我准备出趟府。 为了不吓到人,我专门带了帷帽。 出门前,我听到几个小丫环凑到一起。 “你们是不知道,世子爷有多疼沈雪姑娘,她就破了点皮,就急得不行。” “是啊,就不小心让绣花针刺了下,世子爷就把宫里的太医都请来了。” “怕是以后,沈雪姑娘才是我们真正的女主人呢。” 小丫环们刻意压低声音。 却依旧清晰地传入我的耳中。 我缓缓转身欲走,视线就撞入大跨步走进王府的傅文卿。 他抱着沈雪,低头亲了她一下,脸上露出得逞的笑。 而沈雪不停小幅度挣扎,美眸里都是嗔怒。 “浪荡公子哥,你把我当什么!我和那些女子可不同,我不会屈服于你的。” “好好,我的雪儿是最好的,我自然是把你当成天宫的仙子。” 傅文卿爱人时,就是这般嘴甜。 路过我的院子时,他才像是忽然想到我。 他随意问了句,“夫人身子可好些了?” “夫人无事。”管家恭敬回答。 沈雪不满地撇撇嘴,不停晃动自己的腿。 “哪有女子闻不了花香,她怕不是故意装的吧,好让你心疼她。” 傅文卿是见过我犯病的模样。 可他没有替我解释。 “是是是,我们不管她。” …… 我转身离开之际,还能听见傅文卿在哄着沈雪。 还有七日就要离开了。 走之前,我打算把自己这几年攒下的金银珠宝都变卖出去。 正值蝗虫过境,城中灾民不少。 我想着,能出一份力也好。 到了铺子,我将傅文卿送我的金银首饰都交上去。 店铺老板连连称赞,“都是好货色啊。” 我点头。 王府世子最爱我时送的礼物,自然是贵重又稀缺。 老板试探着问: “活当还是死当?” “死当。” 活当是在规定时间内可以赎回来,只是价格相比死当更便宜些。 我自然是选择死当。 闻言,老板眼睛都亮了。 他喜滋滋地开始敲着算盘。 直到老板拿到一只金钗——上面还刻着我的名字。 老板见多识广,“这件,要不拿回去?” “不,当掉。” 这只金钗,是傅文卿送我的定情之物。 是他亲手刻上我的名字,赠与给我。 他那时说,“青璃,此簪送与你,往后余生,我唯有你一人。” 可傅文卿食言了。 走出当铺,我稍微停了下脚步,感受着心口细细密密的苦涩。 我原来,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不在乎啊。 3 我将手里的银票全部拿来买大米,捐给素有清官之称的柳知府。 我只能赌一把。 赌这些大米会到灾民手里。 做完这些,我才回府。 我还需要回去,取些东西。 我刚到自己的院子,傅文卿就来了。 他二话不说给了我一巴掌。 “毒妇,你做了什么!” “现在外面那群流民都在说你是菩萨心肠,说雪儿是个狐媚子,你究竟做了什么!” “我跟你说过了,雪儿不会影响你的正妻之位,你到底在闹什么?” “我是何等身份,身边怎会没有几个红袖添香……” 不等他说完,我反手回了他一巴掌。 我死死盯着他。 一来一回两巴掌,把在场的下人们吓了好大一跳。 傅文卿不可思议地摸着自己瞬间红肿的脸,久久不能回神。 我逼近他: “你就那么喜欢打女人?” “上次因为你那一巴掌,我的孩子没了,你如今还敢动手?” 听到孩子,傅文卿软下语气。 “你一个来历不明的孤女可以嫁给我做正妻,还不满意吗?” “这五年,我对你有哪一点不好吗?” “乖啊,听话,我对雪儿还很新鲜,等我腻了,就回来好好守着你。” “你也不许再闹着搬走,我虽然给你休书,但那是假的,你还是可以住在王府。” 这些话,只能忽悠没了记忆的我。 现在的我听了,只觉得眼前之人真是厚脸皮。 想起我那死去的孩子,我嫌恶地后退一步。 傅文卿像是在看不懂事的小孩,低笑出声。 “好了好了,知道委屈你了,我以后会好好弥补你的。” 他还想靠过来,院外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是晚晚——我的贴身丫环。 这几日,她被我派去处理我的私产了。 傅文卿曾将城外的一座别院送给我。 我要卖了,拿银两去救济灾民。 但又不能正大光明卖,只能让晚晚悄悄去做。 我冲了出去。 到院外时,看见晚晚正浑身是血趴在地上。 而沈雪站在一旁,正指挥着小厮不断用棍子打她。 我目眦欲裂,“滚开。” 我扑上去,棍子差点打在我身上。 看见遍体鳞伤的晚晚,我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晚晚,晚晚。” 她嘴里不停涌出血沫,却还在努力对我挤出笑。 “姐……姐……” 傅文卿皱眉,睨了那小厮一眼。 沈雪笑着往嘴里塞了块葡萄: “世子爷,可是要怪罪我的人?” 傅文卿叹了口气,“你啊你啊。” 沈雪扬起下巴,恃宠而骄笑着: “这贱婢竟然说唐青璃一个弃妇才是世子妃,说我是无媒苟合。” “贱婢该死!有眼无珠的贱婢!” 接着,她居高临下看向我。 “唐青璃,你怎么还留在王府?你一个被休的弃妇怎么有脸留在这?” 彼时,晚晚已经进气少出气多。 我心如刀绞。 “快叫大夫,快啊。” 可周围一群人,无动于衷。 沈雪还在喋喋不休地讥讽我: “贱婢死了就死了,你哭什么,真是上不得台面。” 我恨极。 瞧见带血的棍子被扔在一边。 我捡起棍子,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往沈雪身上砸。 而下一秒,我被一股力道掀翻。 4 我倒在地上,头上的纱布溢出更多血。 沈雪捂着自己被棍子砸到的手背,泪眼嘁嘁。 “世子爷……” 傅文卿却没看她,只有些不知所措看着倒地的我。 “青璃,我……我只是……” 这时,北风呼啸。 晚晚彻底咽了气。 我爬过来,将晚晚抱在怀里。 晚晚对我而言,很重要。 她是我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个认识的人。 我们一起经历过生死,经历太多风风雨雨。 她几乎等同于是我的家人,我的妹妹。 看我这般,傅文卿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我会好好给她安葬的。” 我猛地抬眼,眼里都是憎恨。 傅文卿心中咯噔一下。 他还想说什么,却被沈雪拉住手。 “我不舒服。” “怎么了?”傅文卿担忧地看着她。 沈雪摇头,没有说话。 她这样,傅文卿更担心了,直接拦腰将她抱起,大跨步离开。 感受着怀里的人渐渐僵硬的身体,我再也承受不住,喷出一口血。 在傅文卿的身影彻底消散不见之际,我昏了过去。 视线彻底消散前,我看见傅文卿疯了似地冲过来,“青璃!” 一定是幻觉。 他哪里还会在乎我的死活? 再次睁眼,我看见的是双目布满血丝的傅文卿。 此刻,他眼里的心疼和爱意似乎要溢出来。 他将头抵在我的额头,声音发颤: “你的身体怎么会……会亏空那么严重?” 我偏过头避开他。 “晚晚呢?” 声音像被砂砾厮磨过,沙哑得吓人。 傅文卿避开了我的目光。 许久,他终于开口。 “我已经将她安葬,只是这几天我和雪儿的婚礼将至,葬礼不宜大办。” “你什么意思!” 我浑身都止不住地抖。 傅文卿重重叹了口气。 “她只是个丫环,你没必要这样!” 他已经将晚晚随意裹了张草席,让人抬出去埋在后山。 新婚在即,也只能这样。 我忽然失去了所有力气,失神地望着窗外。 “我好后悔啊。” “什么?” 傅文卿不解。 我强撑着身子坐起来。 “傅文卿,从今往后,我与你恩断义绝。” 傅文卿愣了下,随即笑笑。 “青璃,你别闹了。” “你是我的女人,你除了王府还能去哪?” “你不过是个来历不明的孤女,若不是有我庇护,你早没命了。” …… 距离傅文卿和沈雪大婚的日子要到了。 他们大婚的日子,恰好就是我离开的日子。 傅文卿这几天都很忙,他对这次的婚礼十分重视。 婚礼那天,十里红妆。 他还特意让丞相府认沈雪做干女儿,让她从丞相府出嫁。 只为让她面上有光。 可当***迎娶我,都没有那么上心。 我坐在院子里秋千上,失神看着天上即将连在一起的星星。 外面,锣鼓喧天。 傅文卿特意将婚期定在九星连珠这天,本意是想借着天象讨个“天赐良缘”的彩头。 可他不知,这漫天星辰的轨迹可以为我开启回家的通道。 那头,傅文卿似有所感地扭头看向我所在的院子方向,心中惴惴不安。 而我抱着晚晚的遗物,站在院子中间。 在九星连珠之际,自天空射下一道光将我笼罩。 最后一刻,我看见院子外跑来一个穿着红色喜袍的人。 “青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