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市今夜暴雨,黑云遍布,空气里散发着潮湿,黏腻的窒息感。 曼渡酒店顶楼vip房间。 房内没有开灯,昏暗一片,借着时不时打在窗户上的闪电,勉强窥见些房内的状况。 从林家飘到墓地,再到酒店,林盛夏已经跟在段聿川身边小半个月了。 她看着段聿川面无表情替她收了尸体,安葬在杭市价值千金的墓地区。 看着他冷声吩咐手下人,赔上所有,也要搞死林家公司。 看着他把曾经伤害过她的所有人,一个个收拾完...... 整个过程中,段聿川没流露出半点伤心的情绪,他冷静得可怕。 直到三天前。 段聿川再也维持不住表面的冷静,将自己关在酒店里三天三夜了,任谁来也不理睬。 身上穿的还是三天前的那件白色衬衫,现已满是褶皱,一点看不出来是出自R国著名设计师尤里之手。 一向最注重形象的他,放任下巴处冒出胡茬。 颓然,不修边幅,却难掩周身非凡的气质。 林盛夏盯着眼前的男人,久久沉默后,轻声开口: “段聿川,谢谢你。” 她第一次和他说谢谢。 只是很可惜,她已经死了,他再也听不到这声谢谢。 林盛夏眼神粘在段聿川身上。 活着的时候,她视他为洪水猛兽,扪心自问,她自己都觉得配不上他的好。 林盛夏心想,如果有来世就好了。 那她一定抱紧段聿川的大腿,亲手把那些狼心狗肺东西收拾的屁滚尿流,然后...... 好好爱他。 这辈子,就忘了她吧。 林盛夏是段聿川大好人生中一个不起眼的污点,时间到了,就该擦掉。 一直靠在床边的段聿川突然有了动作。 仿佛是听见了林盛夏的心声,迈步走进浴室。 水声淅淅沥沥过后,再出来他已经换上崭新的衣物,唇边青黑的胡茬也清理干净。 对着镜子,段聿川特地把凌乱搭在额前的发丝抓起,露出那张极具攻击性的俊脸。 他尝试扯了扯嘴角,露出浅淡的笑,这一笑,往日总是含霜冰冷的眸子竟有了冰雪初融的痕迹。 林盛夏见此,心里好受些。 她以为段聿川想开了,打算走出这个房间。 没想到,他收拾完转身又坐回床边。 林盛夏赶紧跟着飘荡到他面前,正好见他拉开抽屉,拿出一个白色药瓶。 瓶身上,***四个字深深刺痛了她的眼睛。 林盛夏心慌得厉害。 段聿川要做什么? 她顾不得去想,扑上前,去阻止段聿川吃药的动作。 可她忘了,她现在只是一个魂体,不管做什么都是无用功。 “不,不可以!段聿川,我哪里值得你这么做!” 她尖叫,歇斯底里呐喊。 生与死,是在一瞬间发生改变的,却成了两个人之间一块巨大的,无法打破的屏障。 段聿川表情淡然,端着水杯,将药一片片送进嘴里。 喝水,吞咽,动作干脆利落。 这一刻,泼天的悔意席卷林盛夏。 她害了段聿川......是她的错,是她的错! 一瓶药很快见底,段聿川撑着身子,泄力跌回床上。 他嘴角还挂着那抹笑,一点也不恐惧,眼睛合上,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 就这样,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林盛夏泣出血泪,声嘶力竭: “段聿川,段聿川你不许睡,你起来啊!” *** 北湾别墅,偌大的客厅中央站着一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吭一声。 沙发上躺着个睡颜不太安稳的女人,墨色的长发披散在浅色的沙发上。 白瓷般的小脸,眉宇间却染着浓浓不安,让人看了心生怜惜,不自觉想上前替她抚平蹙起的秀眉。 离她最近的卷毛男人显然是个例外。 “你,去把她叫醒。” 陈闻安给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 手下连连后退,不住地摆手:“少爷,你放过我吧。” 他眼神又转了一圈,被看到的人若无其事避开他的视线。 陈闻安有些崩溃,他咬牙切齿注视着林盛夏: “那你去给我接盆水,我要把她泼醒!” 手下嘴角抽了抽,腹诽不已,面上虚假劝阻:“少爷,你千万冷静啊!你忘了段总之前说过什么吗?” “欺负林盛夏,就是和我做对,就是和聿光为敌。” 这是婚礼上,段聿川目光肃冷,对着一众宾客做出的警告。 婚礼宴请的宾客,不乏是杭市有头有脸的人物,但他一点不藏着掖着,言语直接。 陈闻安显然没忘。 其实用不着手下提醒,他就是嘴嗨而已。 不过这并不耽误他讨厌眼前的女人。 现在,那份讨厌又增添几笔。 他牙齿磨的咯咯作响,悔不当初: “明知道我跟这个女人八字不合,那会我说要来送离婚协议的时候你也不知道劝着我点!” 手下嘴角***频率加快。 谁能劝动这祖宗啊? 知道段总要跟夫人离婚,屁颠屁颠上赶着接了离婚协议书,要亲自来送给夫人。 两人水火不容这么久,他是一点上风没占到。 如今让他抓住一雪前耻的机会,除非韩总在,不然谁能劝住他啊。 陈闻安自言自语:“疯女人三个字杀伤力这么大吗?那也不至于我刚说完这仨字她就晕了吧!” 要是让段哥知道他把林盛夏气晕了...... 他猛得摇摇头,把自己被送到南极苦哈哈养企鹅的画面从脑海里甩出去。 不行! 他才不要去抢了企鹅他妈的工作。 沙发上,林盛夏隐隐有清醒的迹象。 她嘴里一直喃喃自语:“不要......段,段聿川......” 声音很小,听不太真切。 陈闻安纠结了半天,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正要亲自叫醒她。 林盛夏却突然惊醒,坐起。 “段聿川!” 其他人倒是没什么反应,离她最近的陈闻安遭了殃。 他被女人突如其来动作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尾椎骨的疼痛感直冲大脑。 他忍不住爆了粗口:“操,我真是欠了你个疯......” 话到嘴边,陈闻安又给硬生生咽回去。 他被手下扶着艰难爬起,想揉揉缓解下疼痛,又顾着面子问题,没好气道: “你既然醒了,我也可以回去给段哥交差。桌子上的离婚协议书你收好,北湾这套别墅已经过户到你名下,明天下午两点,希望你能准时出现在民政局门口。” 若是前世的林盛夏,定要不甘示弱嘲讽回去。 而现在,她眼神呆滞坐在沙发,一脸的失神。 没被她骂回来? 陈闻安错愕,这女人真被我气傻了? 林盛夏没空揣测他心里的小九九,她沉浸在段聿川自杀的场景中,久久不能回神。 心脏绞痛的感觉,让她现在都喘不上来气。 直到陈闻安说的几个关键词挤进脑海,大脑开始迟钝运作。 什么离婚协议书? 她不是早就死了吗? 林盛夏抬起眼,目光略过眼前敌视意味明显的陈闻安,略过别墅里熟悉的装潢。 “砰砰砰——” 心脏复苏,猛烈跳动。 她张了张嘴,好久之后听到自己半哑的声音:“陈闻安?你是活着的吧?” 陈闻安一听,像是被夺走香蕉的猴子,炸毛跳脚:“你才是活着的!不是,我才没活着!” 手下一只手挡住了脸。 没眼看,真的没眼看。 林盛夏摸到沙发缝隙的手机,看到佐证力度更强的日期显示,贝齿紧紧咬住下唇。 疼...... 真的不是做梦! 林盛夏肩膀一耸一耸的,不是在哭,她笑得很开心,甚至有些疯魔。 平复好心情,她问陈闻安:“段聿川呢?我想见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