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第101天 一场突袭的暴风雪,将最后一丝侥幸撕得粉碎。 春寒料峭? 在高海拔冰原的深处,这几个字更像一个残酷的玩笑。 连续几日的阴沉后,天幕如同被巨手撕开一道口子,刹那间狂风暴雪倾泻而下! 冰雹般的雪块、刀子般的风刃,席卷一切! 林泽几乎是扑在秦若雪身上,用身体和背包死死挡住雪窝狭小的入口缝隙。 外面是山呼海啸般的咆哮,雪窝在狂暴的冲击下剧烈颤抖,仿佛随时会彻底崩塌。 火炉被呼啸卷入的寒风瞬间吹熄。黑暗与极寒骤然降临! 两人紧紧拥抱着,用彼此的体温对抗着仿佛要浸入骨髓的冰冷。 秦若雪因为之前的虚弱和这突袭的打击,身体无法抑制地颤抖着。 林泽死死抱着她,一遍遍在她耳边低语: “撑住!我在!” 声音在风雪的嘶吼中几乎被淹没。 肆虐了近一天的暴风雪终于耗尽力气,渐渐平息下来。 当林泽奋力扒开入口处几乎要被重新封死的厚重积雪,刺骨的寒气扑面而来时,外面的世界已面目全非。 眼前所见,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被狂风吹塑出怪异棱角、宛如凝固波涛般的银白海洋! 所有的参照物——先前作为路标的巨大冰丘、那片扭曲的钢架废墟、甚至一条浅浅的雪道痕迹——全部消失! 视线所及,只有起伏连绵、毫无生机的雪岭冰坡。 天空虽然放晴了,却呈现着一种冰冷透骨的靛蓝色。 迷路了。 彻底迷失方向。 林泽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秦若雪挣扎着站起身,依靠在他身侧,脸色比地上的雪还要苍白几分。 她用冻得僵硬的手指去摸索腰间那个视若珍宝的、用冰块和磁化金属片自制的简陋罗盘。 水汽从冰盒的缝隙中渗出,在低温下冻结。 指针在冰层下模糊不清,疯狂颤抖了几下,最终无力地贴在盒壁上——磁场在剧烈的风暴之后被彻底搅乱,他们唯一的导向工具……失效了! 绝望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上心脏,并开始收紧。 食物只剩下林泽带回来的最后几小块冻硬的冰鸟肉。燃料几乎耗尽。 身体疲惫到了极点。 更可怕的是,氧气! 每一次呼吸都像是用尽全力从极度粘稠的液体中抽吸。 肺部得不到满足的扩张带来尖锐的隐痛,头晕眼花甚至短暂耳鸣的症状开始频繁出现。 秦若雪的状态尤其令人揪心,大病初愈后的身体在这种环境下无异于雪上加霜。 她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令人揪心的嘶鸣音,脸色因为缺氧而泛着不正常的紫绀。 “咳咳……” 她扶着冰冷的雪壁,艰难地调整呼吸,却无济于事,强烈的窒息感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林泽立刻将自己的氧气面罩摘下来,不容置疑地扣在她的口鼻上! 动作粗暴,心却揪紧。 看着她贪婪地吸了几口,脸色稍有缓解,才稍稍松开绷紧的神经,自己的胸腔却因缺氧瞬间憋闷得如同压上千斤巨石。 “必须……马上……确定方向……” 秦若雪的声音透过面罩发出,依然带着力竭的喘息, “不然……氧气……撑不了多久……” 她的目光扫过荒凉的雪野,强压住内心翻涌的自责风暴——作为队伍里的头脑,是她坚持依赖罗盘, 是她没能提前准备更多方向预案! 是她……将他和她一起带入了这片死地! 林泽能感受到她身体的紧绷,感受到那份无声传递过来的压力和无助。 他握紧她冰冷的手,用最大的力气捏了捏。 “别担心。还记得那些星星吗?小时候……我爸带我认过一点……” 他试图让自己的声音显得轻松些,带着一丝不太确定的、源自童年记忆的微光, “看天色……今晚……也许是机会。” 他指着头顶那片看似平静、却如同巨大囚笼穹顶的铅灰色天空。 秦若雪猛地抬头,看向天空。 “天……会晴?” 希望,就像被丢入冰海的火柴,微弱,却必须抓住。 为了保留最后体力等待可能的晴朗夜晚,他们在原地清理出一小片避风处,再次点燃微弱火苗,分食了最后的食物。 肉块入口坚硬冰冷,咀嚼如同啃咬木头。 补充了少许体力后,两人用半冻僵的身体蜷缩在一起,在寒风中等待,如同一对等待审判的囚徒。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每一秒都被拉长,填充着对缺氧的恐惧和方向的绝望。 直到——深夜降临。 靛蓝色的天幕深处,仿佛有无形的巨手缓缓拂过厚厚的云层。 缝隙出现了!一束清冷的月光首先穿透云隙,如同神启般投射在无垠的冰原上! 紧接着,周围的云层如同退潮般向四面八方散开、变薄、最终彻底隐入深邃的黑暗! 久违的星空! 浩瀚无垠!清晰璀璨得令人窒息! 无数星辰如同被打翻的钻石匣子,密密麻麻地镶嵌在澄澈透亮的黑色天鹅绒幕布上! 银河如同巨大的光带,贯穿天际!空气稀薄到几乎没有尘埃干扰,星光带着从未有过的锐利冷芒,每一颗都清晰得仿佛触手可及! 然而,这无与伦比的美景下,是足以冻结血液的酷寒! 每一次仰望星空,暴露在外的皮肤都如同被无数冰冷的针尖扎刺! “走!” 林泽的声音因为寒冷和激动而发颤,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秦若雪没有一丝犹豫,立刻跟上。两人踩着深可没膝的积雪,每一步都异常艰难。每一次抬脚,都伴随着被寒风冻结的睫毛上冰晶碎裂的细微声响。肺部在稀薄空气中的每一次扩张都如同一场酷刑,带来尖锐的疼痛和欲呕的窒息感。 林泽的目光在璀璨星河中焦急地搜寻着。 童年的记忆如同深埋雪层下的枯枝,需要用力挖掘。 那几颗……指引方向的……熟悉的星点在哪儿? “去那边!” 林泽指着远处一个相对高出周围雪丘的小平台。 攀爬过程耗尽了两人的最后力气。登上冰盖顶端,视野豁然开阔。 整个冰原仿佛臣服在脚下,头顶是近在咫尺的无垠星海!寒风更加肆无忌惮地刮过,几乎要将人从冰盖上掀飞! 秦若雪靠在林泽身后,剧烈的喘息让她的胸膛快速起伏,每一口吸入的冰冷空气都如同冰刺, 但她强撑着,眼神锐利如同猎鹰,随着林泽的指引,快速扫视着天穹! “那!看到那七颗很亮的、像一把勺子一样的星星了吗?” 林泽颤抖着抬起手臂,指向北方的天穹尽头,努力调整着因寒冷缺氧而混乱的记忆, “北斗七星!勺子末端……第二颗……延伸出去五倍距离……那颗特别特别亮的……北极星!” 一颗硕大的、恒定不变的星辰,在勺子轮廓和林的指引下,终于被秦若雪精准定位! 找到了北! 秦若雪的头脑瞬间高速运转!如同被精密程序激活的仪器。 她的目光在找到北极星的零点位置后,如同丝线般在空中飞速编织出一张无形的巨网。 北极星是锚点。 紧接着,猎户座标志性的腰带三星、夏季大三角的织女、牛郎、天津四……一个又一个熟悉或不熟悉的星座被她的空间思维能力精准定位! 灾变前掌握的、深深烙印在脑海中的高精度星图数据库,在这一刻被彻底激活! 大脑中浮现出地图上云域高原的方位。纬度!海拔!季节!时间! “需要东南方向……” 秦若雪的声音在寒风中微弱却清晰得如同刀锋划过冰面。 她深吸一口凛冽入刀的寒气——肺部一阵剧痛!强忍! 然后,闭上眼,纯粹依靠脑海中构建的星辰方位网络,手臂凭借绝对的方向感和强大空间感,稳稳地抬起,伸向星空下某一片绝对的黑暗! “看!东方最亮那颗!那是木星!亮度是定标点!”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和寒冷而拔高: “木星此刻地平经度……结合猎户腰带指向方位角……” 她的手指坚定不移,如同最精准的方位仪! “那边!东南偏南方向!夹角15度左右!就是……通往云域高原最近的路!” 星空之下。 秦若雪如同一位掌握星辰密码的女祭司,在冰原的至高点, 将指向生命的道路,从浩瀚无垠的宇宙里,用人类渺小的智慧,剥离了出来! 巨大的希望如同炙热的熔岩,瞬间冲刷掉林泽心中的所有冰冷和绝望! 他心中的敬佩与爱意如同被点燃的篝火,熊熊燃烧! 看向秦若雪的眼中,是难以言喻的炽热光芒! “走!” 不需要任何迟疑!林泽一把拉住秦若雪冻得几乎失去知觉的手!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沿着星光指引的方向冲下冰盖! 重新踏上征程的路,依旧被厚厚积雪覆盖。 方向不再迷茫,可体力的透支和氧气的匮乏如同两座更重的大山压在两人背上。每一步都更加艰难。 秦若雪几乎耗尽了刚才“观星”调动起的全部精神力,此刻虚脱和极度缺氧让她摇摇欲坠。 就在她身体再次一软,将要跌倒的瞬间! 一双坚实的手臂没有任何犹豫地从身后将她整个人圈入怀中! 林泽用自己的胸膛,稳住了她即将倾倒的身体。 他的下巴抵在她冰冷的、挂满霜雪的帽子上。 拥抱坚定而温暖,隔绝着身后仿佛要冻结世界的寒气。 “我们……一起走。” 他的声音低哑,带着厚重的喘息,每一个字却如同刻在星辰之上, “这是‘我们’一起……找到的路!” 秦若雪身体的最后一丝力量仿佛被这个拥抱抽走,却又被注入了一股全新的暖流。 她完全放松地靠进那个滚烫结实的胸膛,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交付出去。 脸颊紧贴着他剧烈起伏的胸膛,听着那如同战鼓般有力的心跳。 寒冷与疲惫依旧。 氧气袋里所剩无几的气体每次开启都带着金属阀门轻微的嘶鸣,如同生命的倒计时。 但爱情成为了这冰冷地狱里唯一、却无比明亮炽热的微光火炬。 “嗯。” 她把脸埋在他胸口,发出一声闷闷的回应, “我们一起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