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哭,不哭哦。” 那稚嫩的童音,那轻柔的触碰,瞬间击溃了顾凌霄所有的心理防线。 他再也忍不住,一把将这个小小的身子拥入怀中,力气大得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对不起......对不起......” 他一遍遍地呢喃着,滚烫的泪水,终于决堤,浸湿了孩子肩头的衣衫。 念念被他突如其来的拥抱吓了一跳,但却没有挣扎,只是有些不知所措地任由他抱着。 “叔叔,你弄疼我了......” 顾凌霄如梦初醒,连忙松开手,看着她被自己勒红的小脸,心疼又自责。 “对不起,念念,叔叔......不是故意的。” 他手忙脚乱地帮她整理着衣服,眼神里的痛楚和怜爱,再也无法掩饰。 就在这时,苏晚冰冷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顾凌霄,你在对我的女儿做什么!” 苏晚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利刃,瞬间刺破了这片刻的温情。 她冲过来,一把将念念从顾凌霄的怀里扯开,力道之大,让小女孩踉跄了一下。 “妈妈警告过你多少次,离他远一点!” 苏晚将女儿紧紧护在身后,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燃着熊熊怒火,仿佛顾凌霄是什么会传染的剧毒病毒。 顾凌霄缓缓站起身,刚刚拥抱过女儿的怀抱还残留着一丝奶香和温暖,此刻却空得让他心慌。 他狼狈地垂下头,嘴唇微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能说什么?说对不起,我不该碰你的女儿? 还是说,苏晚,她也是我的女儿? 无论哪一句,都只会让她更加厌恶自己。 “妈妈......” 被吓到的念念却从苏晚身后探出小脑袋,小手紧紧抓着妈妈的睡袍。 怯生生地看着顾凌霄,然后用细若蚊蝇的声音说,“叔叔哭了。” 苏晚的身体一僵。 “他不是好人,念念忘了吗?” 她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柔和一些,但里面的紧绷和恨意却怎么也藏不住。 所有人都以为念念会像往常一样,听话地点点头。 可这一次,小女孩却摇了摇头,鼓起了小小的勇气,声音也大了一些。 “可是......可是管家叔叔做的饭好吃。” 她仰起脸,看着自己的妈妈,大眼睛里是孩子最纯粹的渴望。 “妈妈,念念想吃管家叔叔做的饭。” 一句话,让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凝固。 苏晚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她精心为女儿构建的、顾凌霄是“坏人”的形象,竟然被一盘糖醋排骨轻易地攻破了。 顾凌霄也愣住了,心脏像是被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攥住,酸涩和狂喜瞬间涌遍四肢百骸。 他的女儿......想吃他做的饭。 在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人期待着他,需要着他。 这个认知,比任何药物都更能让他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你......” 苏晚气得说不出话,胸口剧烈起伏。 她看着女儿清澈又固执的眼神,再看看一旁垂首而立、仿佛逆来顺受的顾凌霄,一股无力感席卷而来。 她总不能跟一个四岁的孩子置气。 “随你!” 她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带着一丝恼羞成怒,“吃坏了肚子,别来找我哭!” 说完,她便踩着高跟鞋,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砰”的一声甩上了卧室的门。 偌大的后院,只剩下顾凌霄和他的女儿。 念念似乎有些害怕,小心翼翼地走到顾凌霄面前,拉了拉他的裤腿。 “叔叔,妈妈是不是生气了?” 顾凌霄蹲下身,强忍着眼眶的热意,用指腹轻轻擦去脸上未干的泪痕,对她露出一个或许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没有,妈妈是爱你的。”他声音沙哑地回答。 他一定会好好做饭,做全世界最好吃的饭给他的女儿。 从那天起,顾凌霄的生活有了新的重心。 苏晚似乎是赌气一般,真的对念念和他的接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比以前更忙了,常常在公司待到深夜才回来,有时候甚至直接睡在公司。 别墅里,念念的保姆张姐发现自己渐渐失业了。 因为新来的管家,几乎包揽了她所有的工作,并且做得比她好上无数倍。 清晨,顾凌霄会变着花样给念念做早餐。 用鸡蛋和火腿拼成太阳花的笑脸,把吐司切成小熊的形状,用果酱画出歪歪扭扭的蝴蝶。 他一个大男人,笨拙地摆弄着那些可爱的模具,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专注。 为此,他买了一大堆儿童营养食谱,在没人的时候,就躲在厨房里偷偷研究。 手机的备忘录里,密密麻麻记满了笔记: “念念不喜欢吃西兰花,但剁碎了混在肉丸里可以。” “蒸蛋羹要用温水,水和蛋液的比例是1.5:1,这样才嫩。” “她对花生过敏,所有坚果类的都要小心。” 他身体的疼痛越来越频繁,有时候只是站在那里,都会突然眼前一黑,冷汗瞬间浸湿后背的衣衫。 但他总是能在那小小的身影出现前,重新站直,挂上那副温和恭敬的面具。 念念彻底成了他的小尾巴。 “管家叔叔,我的城堡搭歪了。” “管家叔叔,你看我的新画,这是妈妈,这是沈爸爸,这是......你。” “管家叔叔,这个故事我听过了,换一个嘛。” 顾凌霄陪着她搭积木,看她画画,给她讲故事。 他几乎寻遍了网上所有能找到的睡前故事,从《格林童话》讲到《一千零一夜》。 嗓子常常沙哑得说不出话,却甘之如饴。 夜深了,他会坐在念念的床边,借着昏暗的床头灯,贪婪地看着女儿熟睡的脸庞。 她的睫毛很长,像两把小刷子,鼻翼随着呼吸轻轻扇动,小嘴还微微嘟着,不知道在做什么美梦。 这张脸,三分像他,七分像苏晚。 是他和苏晚的女儿。 他伸出手,想要触碰一下她柔软的脸颊,指尖却在半空中停住,微微颤抖。 他怕自己这副被病痛侵蚀的身体,会弄脏了她。 他能给她的,只有这短暂的、偷来的父爱。 他想着,这样就很好。能这样看着她长大,哪怕只有几个月,也足够了。 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