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台风登陆,暴雨如注。 我站在礁石上开了直播。 起初只有零星几个观众,后来观看人数飙升到六位数。 每增加一个数字,都像多了一把捅向我的刀。 “要跳海还直播?作秀给谁看?” “海水这么冷,等会肯定怂着爬回来。 ” “警察快到了,赶紧跳啊!” 警笛声穿透雨幕传来。 我抹去脸上的雨水,望向海堤。 堤岸上挤满了人,五颜六色的雨伞像毒蘑菇般绽放。 有人甚至架起了专业摄像机,镜头反射着冷光。 警察正在拉警戒线,这场面荒诞地只有电影里才会出现。 扩音器传来喊话。 “请冷静!我们的谈判专家马上过来!” “想想你的亲人朋友!” 亲人? 朋友? 我喉间溢出一声嗤笑。 “亲人?” “从我母亲死后,就没有什么亲人了” 屏幕适时地捕捉到了这抹讽刺。 “笑了!他笑了!” “装什么可怜?” “你个白眼狼,你亲爹被你送进监狱十年,你都不原谅,还不如死了算了!” “快看!救援队从侧面摸过去了!” 余光瞥见橙色救生衣在礁石间闪动。 “别过来!” 我猛地往汹涌的浪花里倒退一步。 堤岸上响起尖叫,救援队员僵在原地。 “你们不是好奇我为什么不原谅亲爹吗?” “我告诉你们啊” 滚烫的眼泪混合着雨水从我的眼角滑落,我的声音却变得尖锐起来。 “我之前是个黑户,没有名字,只有一个小名叫狗蛋” 弹幕停滞了一瞬间。 我却坐在天台上笑得浑身都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这个与众不同的阴影跟了我十八年” “我活着就是为了给他当人肉沙包,他吸毒产生幻觉时用钢管打我,赌输了钱用烟头烫我。 ” “最可笑的是,我偷偷认字被他发现,他打得我更狠,说我买书把他的钱都花光了。 ” “甚至他连母亲都不放过,每次吸毒回家,他都觉得我们娘俩在鄙视他,哈哈,又多了个打我们的理由” “后来,母亲真的被他打死了” “我每天都在数日子,想着满十八岁就能报警把他送进监狱。 ” “直到……” 我的手抚上后腰变形的脊椎,声音在暴雨中支离破碎。 “你们听过钢管打断骨头的声音吗?” “咔嚓!咔嚓!” 直播间的弹幕静止了很长一段时间,然后开始变了风向。 “***……真的假的?” “他的意思是他亲爸打断了他的脊梁骨?” “有验伤报告吗?没证据说个屁!” “证据?” 我扯开被浪打湿的衬衫。 “这些疤够不够?” “那些骂我白眼狼,说我作伪证,不也一点证据都没有?” 这时警察举着对讲机小心靠近我。 “靳先生!您爱人的电话!” 鹿绾绾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 “靳陌,求你…我让谢唯撤诉了…” “我不逼你原谅你爸了,你回来好不好?” 我望着远处翻涌的海平线。 听着电话那头不停的汽车鸣笛声,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鹿绾绾,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师弟谢唯进红圈所了吗?” “不是,靳陌……” “鹿绾绾,把我踩进泥里看到的风景,是不是更美好?” 这时,一条挂着精诚律所的官方号的弹幕在直播间上方飘过。 “靳陌,我是谢唯,我们可以约上你父亲当面对质” 我笑了一声,“谢唯,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啊!!” 堤岸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 直播画面突然天旋地转,最后定格在吞噬一切的黑色海浪。 下一秒,直播间瞬间黑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