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3年,孟寻洲在战争中立了一等功,风光回到华都。 回来的第一件事,不是去看给他分配的房子,也不是去和同僚喝酒庆功,而是马不停蹄的向组织提交了结婚申请。 他要求娶赵忍冬。 消息在小河村传开,引起轩然***。 人人都感叹着她的苦尽甘来,以后当上团长太太该是何等的风光。 可当事人赵忍冬得知此事后,却是直截了当的拒绝在结婚申请上签字,转而又递上了另一份申请。 村长大吃一惊,又匪夷所思。 “你糊涂啊赵丫头,不做军官太太跑去援助边疆!那里贫瘠苦寒,哪是你一个女娃娃能受得了的?” 赵忍冬脸色苍白,却目光坚定:“我去意已决,村长你不用劝了。孟寻洲那里,我会亲自去说。” 村长张了张口,到底是叹息一声盖上了章:“镇上派的车十天后就到,这段时间,你就好好告个别吧。” 十天,足够了。 赵忍冬拿着新申请转了身,回到了家门口。 她伸手抚摸申请书上崭新的字眼,却忍不住颤抖,笑着笑着又哭出声来。 她真的回来了,回到了孟寻洲和她求婚前。 上一世,他是真得曾待她极好。 为了给她买一条时兴的布拉吉,他冒着生命危险去野煤窑打工;她生病时,他不眠不休在她床边照顾;为她一句深夜失眠,他奔袭千里独自深入敌营,只为尽早结束战斗,回来陪她。 可谁能料到这样的好,却成了后来扎她最深的一把刺刀? 赵忍冬傻,傻到以为孟寻洲会永远爱她,直到他的队伍里缺少一位随行的医生,直到村医的女儿许含霜跟他一起赴任新城,一切都变了。 陪他上战场的是许含霜,同生同死的是许含霜,他在新任区申请到家属院,先住进去的还是许含霜。 渐渐的,提起许含霜,他的眼里亮着光,她是皎洁的天上月,是不可高攀的雪山花。 可她呢? 十几年如一日,她熬没了岁月,熬成了小河村最不起眼的一捧烂泥土。 后来她怀了孕,还没出月子,只因为夜晚孩子的啼哭吵醒了回家探亲的许含霜。 孟寻洲竟残忍的将孩子蒙住嘴丢进畜生棚里。 她赶过去时,孩子只剩下被啃食干净的尸骨。 他还没有满月啊! 赵忍冬痛哭流涕跪倒在地,又恨又悲。 到这一刻,她终于认清这个男人的真面目,他的心里早没了她。 她恨他见异思迁,更虎毒食子,悲自己竟将男人的爱当成这辈子的倚仗,才落得这么个下场,害死了孩子,害苦了自己…… 漫天的大雪落下来,和她孩子的命一样轻飘飘。 雪停后,赵忍冬抹开眼泪,爬起来给自己点了一把火。 滔天的火焰,疼得她身体痛苦哀嚎,灵魂却终于解脱。 临死前的最后一眼,她看到闻讯赶来的孟寻洲将许含霜护在身后,只怕火光撩伤她的眼睛…… 赵忍冬留出一滴血泪。 如今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她怎么还会嫁给他,替他生儿育女照顾病母? 她只愿离他越远越好,生生世世再不相见! 赵忍冬抹干了泪,将申请书整齐的折好放进口袋。 下一秒,家门突然被人从里推开。 “忍冬姐。”许含霜就端坐在她的桌前,冲她笑了笑,模样娇俏玲珑,和上一世一模一样。 而孟寻洲站在门边,身材高大眉眼端正,他端着一碗热汤,口吻一如既往的亲昵熟稔:“怎么还傻站着,我给你准备了饭菜,你过来吃点暖暖身子。” 赵忍冬僵在原地整整半分钟。 这时的孟寻洲,还不知道她拒了求婚。 可上一世的今天,许含霜也没有来她的家里。 她按下颤抖的手,一步一步走进去。 许是注意到她的目光,孟寻洲放菜的手顿了一下,给她介绍: “这是小霜,村医许叔的女儿,你见过。” “她最近准备考卫校,许叔那里你也知道,全是病人闹的很,我就自作主张让她来你这儿复习。” 许含霜听到这里,连忙起身,脸上满是歉意: “忍冬姐,这段时间要给你和寻洲哥添麻烦了,我就借住一段时间。” “考完试我就走......我会准备好住宿费的!” 赵忍冬还没开口,孟寻洲蹙着眉打断: “不用这么见外,许叔这么多年帮了村里多少人。” “放心住下,你忍冬姐也不是小气的人,不会赶你走的。” “忍冬,你说是不是?” 二人齐齐看向赵忍冬。 赵忍冬的眼神却落在许含霜脖颈间的一抹红痕上。 她忍不住自嘲。 原来他们勾搭在一起,原比她想的还要早…… 阖下眼眸,她不动声色的点头。 “当然,家里还有空房间,够你们俩住的。” “你就安心在这里备考,你寻洲哥肯定会好好帮你的。” 孟寻洲眉眼微抬,又有些意外她的平静:“忍冬,你真的愿意?” “自然,你助人为乐,我又有什么理由阻拦。还是说我在你心里,就是这么自私自利的小人?” 赵忍冬抬起头,还是那般恬静温婉的脸庞,却看得孟寻洲一顿。 明明她已经同意,许含霜却忽地拿起挎包起身:“我还是走吧!” 孟寻洲顿时将人拦下,再看向赵忍冬,他眉眼中带着不赞同:“忍冬,你如果不想小霜来就直说,没必要阴阳怪气的。” 这一次,赵忍冬是真的想笑了。 眼眶却逐渐发红。 她说什么了么?原来他们也会心虚啊。 可孟寻洲想错了,这一世,她想好了成全。 她不会再爱了,又怎么会在意。 赵忍冬摇摇头,拿起桌边的竹篮。 “你们多想了。” “空房间是爹留下来的,小霜过来总要置办点东西。” “你一个大男人不懂,我去给她买。” 她的口吻实在是再寻常不过。 许含霜这才重新坐下,孟寻洲也放了心。 想了想,他又拿出几张票子塞她手里,嘱咐道: “小霜年纪小,约莫喜欢跳脱点的颜色。” “集市口那家烧饼,年轻人也都挺喜欢的,你也可以买点。” 他每说一句,赵忍冬就点一下头。 直到对上她的目光,他下颌微顿。 大掌牵起她的手,孟寻洲语气诚恳缱绻:“当然,最重要的是买点你喜欢的。” 赵忍冬勾唇,隔着一世的时光,静静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好。” 自然是要买的。 买好她去边疆要添置的行李,然后天南地北,从他的世界里消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