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攥着她的手突然收紧,温暖的掌心包裹着她冰凉的手指。 “谢小将军昨日还派人来问,说只要你点头,谢家即刻下聘。” 母亲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你这次能捡回这条命,全仗他冒死从北疆雪山采来灵芝,又连夜请了药师谷谷主……” 沈凝鸢望着被包扎好的手腕,层层绷带下藏着一道狰狞的刀口。 “我想见见他。”她声音轻得像一片飘落的花瓣。 三日后,谢居安踏入后院时,带着一身未散的雨水气息。 沈凝鸢正倚在窗边的软榻上,阳光透过琉璃屏风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听见脚步声,她缓缓抬头,呼吸不由自主地一滞。 玄色锦袍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左肩处隐约可见包扎的轮廓。 他站得笔直,却在看见她被侍女搀扶着起身的瞬间,身形微不可察地晃了晃。 “坐着说话吧。”她示意丫鬟们都退下,强忍着手腕的疼痛,亲手斟了杯参茶推过去。茶盏相触的刹那,她注意到他虎口处结着厚厚的血痂,指节上布满冻伤的痕迹。 “听说你为采药坠了崖?” 谢居安低笑一声,阳光在他深邃的眉眼间跳跃: “没事儿,男子汉大丈夫为救自己心悦之人受点伤算什么?” 那句“心悦之人”让她心头一颤,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上凸起的缠枝纹。 青瓷温润的触感让她想起从前,谢居安总是变着法子捉弄她,抢她的珠花,往她的书袋里塞虫子。 而萧晏清则会温柔地替她整理散乱的发丝,轻声安慰她。 “为何非要娶我?”她抬起眼睫,直视他的眼睛,“又想像少时那样,以捉弄我为乐吗?”“因为三年前在猎场……”他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握拳抵住嘴唇。 指缝间渗出刺目的鲜红,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触目惊心。 沈凝鸢下意识伸手去扶,却被他反手握住手腕。 他的掌心滚烫得吓人,她这才发现他在发高烧。 记忆中那个总是张扬跋扈的少年,此刻眼底竟带着她从未见过的柔软。 “那时我被兽夹所伤,你明明可以不管。”他粗糙的拇指轻轻擦过她腕间缠着的绷带,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可你撕了裙摆给我包扎,还替我到后山去找治伤的草药。” 茶盏“当啷”一声翻倒在案几上,温热的茶水浸透了沈凝鸢的衣袖。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年春猎,她在山洞里发现被兽夹所伤的他。 本来她是讨厌他的,但看他受伤虚弱的样子,就心软下来。 见他发着高烧,她冒雨去采药,回来时裙摆都湿透了…… “我心悦萧晏清十二年。”她突然说道,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 谢居安取出随身携带的锦帕,轻轻按在她湿透的衣袖上。 阳光在他低垂的睫毛上投下细密的阴影,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知道。”他说,声音平静,“所以我在等你。” 沈凝鸢呼吸一滞:“若我已非完璧?” 她的声音隐含一丝颤抖。 锦帕停在半空,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他手指一顿,突然解下大氅裹住她:“正好,我背上留了道特别丑的疤。”他眨眨眼,“咱俩谁也别嫌弃谁。” “我不在乎这些东西……”他俯身靠近,肩上的伤口因这个动作又渗出血来,染红了玄色衣领。 滚烫的呼吸拂过她耳畔,带着不容抗拒的决绝,“我在乎的只有你这个人。” “如果你因为这件事想拒绝我,那大可不必。” 沈凝鸢愣怔一瞬,迟疑道:“可我……身子太弱……” 谢居安点了一下她的脑门,笑着说:“我跟紫舒商量了,紫舒答应教你医术,让你能照顾自己的身体。” 他轻轻握住她有些冰凉的手,凑到嘴边呼了一口气: “只要你愿意嫁给我,就不用有任何顾虑。” “所有的事,我都会解决。” 他的话如一颗石子,砸进她原本波澜不惊的心湖,溅起阵阵涟漪。 廊下传来玉簪花落地的脆响。 谢居安转身离去时,沈凝鸢注意到他的步伐有些蹒跚,却依然挺直了脊背。 阳光将他孤傲的背影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她的脚边。 “小姐有所不知,”老管家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声音里带着心疼,“那雪山灵芝需在冰崖守满七七四十九日才能采摘。谢将军回来时,十指都冻得见了骨……” 沈凝鸢攥紧了肩上带着余温的大氅,残留的体温灼伤了她的指尖。 窗外,海棠花落了一地,像极了那年春猎时,她在雨中奔跑时脚下踩碎的野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