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习警员听得唏嘘不已,颇有一种‘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的感觉。 程落微也再也承受不住了,撑着额头,将脸转到了一边,咬紧了牙。 “他……他为什么会得肺癌?” 她想起宋凛总是发白的脸色,笑容下若隐若现的憔悴,突然吐出的鲜血。 这些事情终于被串起来,痛得她神智清明。 他呢,他该有多痛啊? 两人同床共枕那么多次,她竟都未发现他的不对。 程落微突然猜到了这段时间宋凛总是锲而不舍的原因。 五年前,他几乎是平静地接受了她出国的结果。 五年来,他一次都没联系过她,游戏人间,潇洒得不行。 她回国后,他却锲而不舍地追着她,非要和她在一起两个月。 原来,是他活不长了。 这念头一出,程落微预计的,落在心上的重拳没有到来,只是空落落地透着风,呼啸地刮着,呼啦啦地作响。 程落微双眼通红,问道:“秦律师,你觉得宋凛是个什么样的人?” 秦律师不假思索,几乎是脱口而出:“宋先生,他很洒脱,但也很脆弱,看着很潇洒,实则没太多求生欲望。” 像蜉蝣一梦,朝生暮死,短暂的,却又绚烂夺目得能让人牢牢记住。 宋凛这样的男人,稍微了解他,就没有人不会为他着迷的。 烟酒不忌,话题不忌,说话有趣,从不会让别人的话掉在地上,他应该有很多朋友,至少酒肉朋友不会少。 但他始终保留着到此为止的分寸感,因为留有余地,所以叫人着迷。 宋凛从来不做没理由的事情。 这么简单的问题,程落微总骗自己不去看透。 她一直嫉妒他的爱,气势如虹,结果,都只是死前的挣扎。 他要的再简单不过了,只是想被爱。 生死之间,和他相处的点点滴滴,总是从程落微的记忆深处翻涌上来。 程父和宋母结婚后,她要分手,宋凛佯装生病,枕在她腿上不依不饶,红着眼沙哑地开口。 “程落微,为什么我们不能相爱,为什么要因为上一辈人的事情,折磨彼此……” “我爱你,你也爱我,我们两个人在一起,不就够了吗?” “你拿走了我全部的爱,却要抛下我,程落微,你不能这样做……” 程落微看得心痛,却只能无动于衷。 可是,她如果知道他时日无多,她还会这么急着斩断两人的关系吗? 如果知道两人之间是这样的结果,五年前她还会和他分手吗? 可惜没如果。 她的懦弱,变成了刺向他和自己的剑。 而他死之后,她竟才能放下那些恨和顾忌,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牢牢抓住他的手,好好爱他。 因为案情的调查还没结束,宋凛的尸体还要继续留在警局。 秦律师加入了案件调查,匆匆走了。 程落微刚出停尸房,就听说了温煜衍教唆他人犯罪的犯罪事实成立的消息。 他没抗住压,嘴硬着周旋几下就招了。 组织、策划还有工具,都是他提供的,按主犯处罚,大概率是三年以上有期徒刑。 对这个相处不过一个月的男人,她没有丝毫的恻隐之心,想到宋凛面临过的处境,她就心痛至极。 温家人得到消息很快,温母已经到了,在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和警察交涉。 看见程落微出现,温母立马冲了过来。 “落微,看在我们煜衍当过你未婚夫、今天都要娶你的份上,你高抬贵手,出示下谅解书吧,他要是坐了牢,这辈子都毁了啊!” 出了这么大的事,两家的婚事也是黄了。 温母只希望程落微能别给压力,自己家能够从中周旋,减轻对温煜衍的处罚。 程落微垂眸看着眼前的中年女人,眸中愠色渐浓:“伯母,你说什么也没用,人总要为自己做错的事情付出代价。” 温母浑身一抖,流着泪退后了。 温家和程家联姻,到底是高攀了。 程落微还愿意叫她一声“伯母”,完全是因为她素质好,警告她适可而止。 温煜衍被刑事拘留,还被临时羁押在办案区。 看见程落微走来,他声泪俱下。 “落微,我只是想给宋凛一个警告,让他不要再来烦你了,你相信我!而且都只是皮外伤,我真的只是叫那群人去吓唬他一下,好让我们的婚礼别因为他出岔子!” 温煜衍很聪明,实在是会打感情牌,会避重就轻的一把好手。 “你胡说!”在旁边陪同的警察绷着一张脸,忍不住开口喝道,“那几名嫌犯的口供一致,都说是因为死者吐血了,把他们吓着了,才没继续犯罪行为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