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哥,你这就走了?" 一路飞檐走壁的,果然很快就到了。 刚到衙门前,“赵听寒”就将阿娇拉进旁边阴森逼仄的胡同内。 他低着头看着一脸信赖的女人,做了个手势表示自己要走了。 楚阿娇心里不舍又甜蜜,他这么匆忙见一面就是为了给她送个礼物。 “很赶时间吗?要不一会儿回家吃顿饭再走?” 她还有很多话要问。 关于孙公子的事、关于月底的婚事、还有清明节离开望京的安排... “赵听寒”面对怀中仰着脸、满目信任依恋的姑娘,缓缓摇头。 压着喉咙,用干涩的声音故意努力挤出三个字:“得、走、了” 阿娇怕“赵大哥”的嗓子恢复不好,赶紧捂着他的嘴。 “好了好了,别说话了。” 暮色将近,行人都在匆匆赶回家。 阿娇扑进“赵听寒”怀里,双臂搂着他的脖子,深吸了口气。 男人同样回抱她,手一会儿摸摸她的头发,一会儿捏一捏她的脸颊。 埋在他怀里的楚阿娇蹭了蹭他的胸口,闷声道: “那你注意安全。还有几天就休假了。” 阿娇说完这句话,忽然察觉出了不对劲。 刚一路着急想着报官,加上飞来飞去的,注意力也没在意男人哪里不对劲。 毕竟无论是身高还是体型,还是那张脸…都是她的赵大哥。 可现在—— 楚阿娇紧紧抱着“赵大哥”,贴近了才发现奇怪的地方。 怎么感觉他的上身更瘦了? 赵大哥是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身材。 胸肌饱满有弹性,上身绷紧时腹肌线条很明显,鲨鱼线也很性感。 这才几天没见,瘦得再厉害也不该变了体型吧? 等等。 “赵大哥”身上的味道怎么也不对? 贴得很近时,能闻见他身上有股清雅好闻的香味。 类似苏合香一类的香料熏了衣服留下来的。 阿娇对赵听寒身上的味道再熟悉不过。 要么是淡淡的血腥味,要么是洗完衣服留下的皂角味。 他偶尔半夜偷摸着来亲她,来不及换衣服,她还能闻到赵大哥身上训练后淡淡的汗味。 她从不嫌弃,因为赵大哥身上无论什么味道都能令她感到安心。 这是楚阿娇第一次闻到赵大哥身上居然有权贵人家才会用的香? 她有点懵,脑子都转不动了。 心里有股奇怪的感觉,于是下意识用手按上了原本手感很好的胸肌。 怎么可能? 赵大哥慷慨的胸呢! 他分明是“赵大哥”,看她时的眼神依旧专注又温柔。 可楚阿娇觉得说不上来的怪异。 是她太敏感了吗? 不过短短的失神,楚阿娇想要松开,却被“赵听寒”按住了后背。 同样强势的动作,“赵听寒”做起来却没有那么熟练。 他像得到了一个新玩具,伸手抚摸着阿娇的后脑勺。 男人并没有开口,眼里的好奇与兴奋,古怪与满足,藏在了黄昏最后的一缕光线中。 他将阿娇按在自己怀里,随后又低头亲上她的额头。 见阿娇只是皱了下眉却并没有躲,“赵听寒”猜到了什么。 眼中杀意带着疯狂的嫉妒,最后化作浓稠的兴奋。 唇瓣顺势往下,亲了一下阿娇的眼尾。 她仍旧默许的态度令“赵听寒”既高兴又愤怒。 直到唇瓣快要贴近女人柔软嫩红的唇角时… 楚阿娇猛地推开了“赵听寒”。 她睁着一双水润的杏眼,低着头,睫毛快速颤抖着。 楚阿娇的心口跳得飞快,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握拳,指甲深深陷进皮肉内。 不对! 赵大哥太奇怪了! 楚阿娇用力咬了口自己的舌尖,而后抬起头来故意没好气道: “你不是说没成亲之前不会轻薄我的吗!” “赵听寒”听到这句话时,胸口暴涨的嫉妒和疯狂的杀意悄然退去大半。 他对阿娇点点头,伸手捏了下她的脸颊。 用故意压到干涩的嗓音回说了个“:嗯”。 楚阿娇却因为对方这个反应,心掉落到了谷底。 她在三月下旬的凉风中打了个冷颤,是舌尖的疼痛帮她拉回了理智。 “哎呀,耽误了一会儿了。我要进去报官了...采荷估计也过来了。” 她仰头对着“赵听寒”笑道: “你快去当差吧,过几天我们就能再见了。” 说完,阿娇马上挣脱了男人的怀抱,袖中的拳头不自觉捏得死死的。 她的表情焦急,不断往外看。 “赵听寒”再次亲了下她的额头便松开了。 楚阿娇和以往一样朝他挥手,笑得甜蜜。 “赵听寒”回她温柔一笑,在彻底暗下来的夜色中跃上了屋顶。 漆黑的身影很快便和夜色融为一体,消失不见。 半晌后 楚阿娇软着腿,一手捂着剧烈跳动的心口,一手扶着青石墙,一点点朝外挪步。 “不是---” “不是赵大哥...那他是谁...太可怕了..那张脸,分明就是赵大哥...” 除了脸是赵听寒,身高接近这两点以外, 近距离接触后就能发现: 他的身材比赵听寒清瘦,只有抱住才能察觉,视觉上并没有区别。 因为职业原因,赵听寒不会用任何贵公子的东西,香囊、玉佩、这扇....包括香。 而这个男人身上凑近了就能闻到令人心旷神怡的味道,大约是用了昂贵的香料。 他和自己亲近时反应有点生疏,赵大哥才不会。 真正的赵听寒在她面前一向厚脸皮,无论是亲亲抱抱,欲望都很重。 最能得出答案的,是最后的试探--- 阿娇躲开了他的亲吻,并故意说他承诺成亲前不会轻薄她。 “赵听寒”信了,很温柔地放开她。 而事实上是赵大哥早就在她的默许和故意撩拨下,轻薄她了。 他对她的三围了如指掌,两只带着薄茧的大手早就抚过她娇嫩的胸脯。 这个“赵听寒”是假的! 那他是谁? 楚阿娇心口发慌地想,这个冒充者是赵大哥的对手吗? 还是和他有仇的死士同事在恶作剧? 又或者是有人怀疑赵大哥,故意派人来试探她在赵大哥心里的地位? 阿娇不知道,她的脑袋乱成一团。 “赵大哥...” 阿娇反复呢喃着,直到她想起什么,忽然猛地转身往自家方向跑去。 “不..赵听寒你别有事...不...不会的!” 以赵听寒对她的占有欲和黏糊劲儿,不会一连几天不出现,更不会特意给他送信。 昨晚给乞丐的信,今天傍晚就有人公然冒充赵大哥出现在她身边。 一定是出事了! --- 报官的事早就被阿娇抛到脑后。 她只想快点回家。快点,再快点。 不敢丝毫停歇地狂奔着,大口换气使得咽喉充血,一股股腥气被阿娇咽下。 半个时辰后 阿娇已经头晕眼花,胸腔里都似漫上了血气。 脑海里徘徊着和赵听寒最近一次见面时,他说的那句: “--就算是死,我也会死到阿娇身边。” 楚阿娇抖着手开了锁,踉跄着大步跑进院中。 “赵大哥...赵大哥...” 院中没有人,夜色下空荡荡的静谧。 楚阿娇捏着拳头,不停做深呼吸,她告诫自己要冷静,不要慌。 只是眼中噙着的泪水快要控制不住。 直到她想进房中时,看见了角落里桃花树下躺着一个高大的黑影。 楚阿娇的双腿一软,立刻发疯般跑过去。 泪珠被冷风吹进鬓发,如杜鹃啼血般的恸哭声响起: “赵听寒,赵听寒你别吓我...呜呜呜---” 楚阿娇的手抖得不像话,探了一下确定赵听寒还有鼻息。 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咳--” 赵听寒被哭声和颤抖的动作唤醒,咳出一口血后睁开了眼。 月色下,他被女人紧紧抱在怀里,眼泪全都砸进他的胸口。 赵听寒心口钝痛不已,强撑着坐起身,用完好的右臂搂过哭得浑身发抖的女人。 “别哭了,乖。我不会死,我答应你的。” “我们得马上走...咳...扶我起来...” 第 22章 先逃 楚阿娇哭得狼狈,随便抹了把脸后立刻扶好了赵听寒。 “赵大哥你等着,我去拿钱!” 楚阿娇说完,立刻用最快的速度跑进房中。 她急忙从花瓶中倒出一袋子碎银,而后又将金银首饰一股脑全部装进袋子。 楚阿娇用最快的速度把值钱的东西打包成一个布袋子,系紧后斜挎到了胸前。 马上要跨出房门时,楚阿娇又折了回去。 她将桌上没吃完的零嘴用纸随便一包,塞进了胸口。 最后连看都没看一眼自己住了一年多的家,毫不犹豫地冲到赵听寒面前。 “赵大哥,我们走!” 赵听寒看着楚阿娇挂着泪痕的脸,明明扶着他的手还在发抖,但行事却非常冷静。 这就是他默默守护了三年的阿娇妹妹。 这就是他抛弃信仰,放弃所有也要抓在手里的未婚妻。 “别怕,我在” 赵听寒左臂的骨头不能动,只能用右臂搭在女人柔弱的肩膀。 他将自己的重量尽可能减轻,额头上的冷汗大颗冒出,不忘轻声安抚阿娇: “别担心,这次的伤还没你第一次见我时严重。” 赵听寒的身体经过二十年的非人训练和试毒,和普通人有着天堑的差距。 尽管内力虚空,内伤极重,浑身几处骨头都被打折... 可他一声不吭地忍受着,尽可能多得积蓄体力。 “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给他一点恢复的时间,他要带阿娇离开望京。 楚阿娇默默咬着牙,用尽力气扶着他,做他的倚靠。 平时的赵听寒一和她亲近就故意像大狗一样蹭她、压着她亲。 分明有一米九左右的身高,至少有80公斤以上的体重。压上来时,她都不会感受到沉。 可此时此刻。 赵听寒的身体沉重、冰冷到像一块巨大的钢板压着她。 楚阿娇知道赵大哥平日有多呵护她,恨不得把她当娇贵的女儿养。 能让他把重量压了大半过来,一定是身体已经到极限了。 想到这点,楚阿娇又担心又害怕,无声地掉着眼泪。 哽咽着安慰:“好!我们从西巷走。那儿离刘婶家近,我们先去刘婶家...” 赵听寒的眼前已经开始模糊,夜色中传来的声音时有时无。 他用非人的意志力支撑着,继续和阿娇说话保持清醒: “等他们发现我逃了,要到后半夜了。” “别怕。我们,咳咳--会没事的。” 说完这句后,赵听寒强忍心口剧烈的疼痛,颤抖着抬手抚摸了一下阿娇的面颊。 “对不起--”,他的语气带上干涩的哽咽。 对不起阿娇,才让你过上舒坦的日子三年。 现在又要和他一起逃亡。 可是如果不跑,阿娇可能会进宫当太子良媛吧? 秦越虽然表里不一又生性残忍,但是政绩毫无瑕疵,皇帝很钟意这个储君。 不出意外,将来秦越能顺利登基的概率极大。 那个出生即贵不可攀的男人不懂情爱,却为了阿娇做了很多改变。 赵听寒已经知道了这一年来发生的所有事,包括太子准备给阿娇安排的贵女身份。 同为情窦初开的男人,他猜到一个可怕的答案: 太子喜欢上了阿娇,但还不自知。 或许他以为是相处有乐趣,所以想留阿娇在身边当个乐子。 一旦太子反应过来这种感情是喜欢... 那么阿娇是逃不掉的。 他必须带她走,不能眼睁睁看着“君夺臣妻”的事情发生。 可是--- 阿娇将来会怨恨他吗? 跟着他亡命天涯; 跟着个年纪比她大八岁,刀尖舔血的死士在一起... 热情消退后,阿娇会后悔吗? 如果阿娇做了太子良媛,再生一两个孩子... 如此美好的阿娇,有了太子对她的宠爱,以后会被封妃。 只要她愿意对太子真心相待,很可能会得到皇后之下的贵妃位。 不仅尊享一世荣华,她的孩子还有可能... 赵听寒的内心被撕扯到像是变化出了两个人,在他的意识里争吵不休。 一个是疯狂的他,一个是更偏执的他。 无论是哪一个他,都不想放手。 更为偏执的那个他,甚至生出“只要杀了太子就解决一切问题了”的恶念。 浓稠的狠毒念头包裹着赵听寒最隐秘的内心。 从知道孙公子就是太子的那天开始, 这个念头时常动摇他。 “唔?” 唇边塞过来一颗裹着芝麻的麦芽糖,打断了他的思绪。 只要是阿娇递过来的,赵听寒没有丝毫犹豫便咬进嘴里。 甜蜜瞬间冲散了他所有负面、阴狠的念头。 “赵大哥你撑住,吃点东西补充体力。” 楚阿娇喂完赵听寒,颤抖着手给自己也塞了颗糖。 随后鼓着腮帮子对他笑,用她的方式安慰他,陪伴他。 女人的眼泪在月色和朦胧的光亮中、熠熠生辉般刺痛男人的眼。 同时也照出了他的不堪。 楚阿娇不知道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趁着这会儿赶紧问: “到底怎么了,你能和我说说吗?” “我今天遇到一个男人,他和你长得一模一样,身高也接近。要不是他身上的味道不对劲,我---” 楚阿娇说到这里,立刻顿住。 因为她想到了自己最终识破对方伪装的方法。 她的额头、眼尾和脸颊都被那个男人亲了下。 赵听寒听出了不对劲,他咬着牙,额上的青筋骤然绷紧。 他知道是谁了--- 他的主子,太子秦越,化名孙华荣。 在他将信送出去的当夜,太子就捉了他关进水牢。 当被暗卫扣押住的时候,赵听寒就明白了: 最终还是查到了他。 太子用一种看恶心东西的眼神看了他许久。 临走前叫来了一个江湖术士。 那人用一种特制的草泥糊到了赵听寒的脸上,险些让他窒息而死。 好在他作为皇帝亲封的死士营头领,太子并不想这么快取他性命。 在赵听寒的肺部生疼时,那名术士将干涸的面具揭了下来。 而后取出一张人皮… 他对着赵听寒的脸,在薄如蝉翼的面具上涂涂画画一整夜。 后来那名术士走了,紧跟着暗卫就进来行刑。 他们照太子的吩咐,要求赵听寒如实说出阿娇的身份、怎么认识她的过程、为什么以兄妹相称... 赵听寒只是沉默地受着,一句话不说。 现在,他知道太子要那张人皮去做什么了--- 既然撬不开他的嘴,太子就自己去试探。 赵听寒忽然“呵--”地一声笑出来。 阿娇说他身上的味道不对。 所以阿娇是抱了他? 还是他主动先抱了他的未婚妻? 又或者...亲了? 明知道是忠心的下属所爱的人、唯一的亲人,那人还是准备强取豪夺。 哈哈哈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