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声音带着刻骨的恨意。 真是愚昧。 唐婉宁唇角勾起冷冽。 “你命中注定六亲缘浅,难有亲族依靠。” “家里人接二连三出事,你自己绿轴从未觉得蹊跷?” 寡母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情绪再次崩溃。 “我的命好得很!是那个小野种带来的晦气!” 唐婉宁伸出纤细白皙的手指,指尖在空中虚虚划动几下。 演算了起来。 “你丈夫并没有死。” “他是为了躲避巨额赌债,才和人合谋假死脱身。” “这些年,他早已在外地另娶,已儿女双全。” “就连你的公公婆婆,也被他悄悄接走,安享晚年去了。” 寡母僵住。 欢郎死后,债主突然消失。 隔壁王婶说曾在邻镇见过像公婆的人影。 还有欢郎那个过命的兄弟,后来也再没出现过…… 无数被尘封的细节瞬间变得清晰无比。 她猛地摇头,脸上血色尽失。 “不……不可能……” “你在骗我!你在骗我!” 唐婉宁看着她崩溃的样子,轻轻摇了摇头。 眼底深处,有怜悯,也有冷漠。 “这么多年,你将所有的不幸都归咎于他,对他百般磋磨。” “可曾想过,是谁一直守在你家那破败的门外?” “那个被你视作‘丧门星’的孩子,才是唯一对你不离不弃的人。” 这句话,彻底击垮了寡母最后一道防线。 她瘫软在地,泪如雨下。 “玉儿……” “我的玉儿……” 一直沉默旁观的顾北朝叹了口气。 真相,往往比最恶毒的谎言还要伤人。 何其唏嘘。 他对着身后的狱卒挥了挥手。 “带下去,关入地牢,好生看管。” “是!” 两个狱卒上前,将已经失魂落魄的寡母架起来拖走。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唐煜瑾轻轻扯了扯顾北朝的衣角。小小的身子板得笔直,神情严肃。 “顾叔叔,不必为她伤神。” “她固然可怜,却用无辜之人鲜血为祭,落得如此下场,也是罪有应得。” 顾北朝双手叉腰,低头看向这个一本正经的小家伙。 眼底闪过好笑。 “你个小不点,懂得倒是不少。” 祁燕卿上前一步。 玄色的衣袍下摆微动,带着无形的压迫感。 “派人去,寻那欢郎的下落。” “将其带回大理寺。” 顾北朝猛地一拍脑门。 “王爷说的是!” “瞧我这记性!竟把这茬给忘了!” 他转身快步走到门边,唤来两名侍卫。 压低声音吩咐了几句。 侍卫躬身行礼,领命而去。 周遭再次安静下来。 唐婉宁想起玉儿,心头仍有些沉重。 唉,多好的一个孩子。 就这样,几乎被毁了。 那妇人对她那狼心狗肺的丈夫,执念未免太深了。 竟将所有怨恨,都加诸在一个无辜的孩子身上。 祁燕卿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唐婉宁身上。 午后的阳光洒在她身上,冲淡了平日里的清冷与疏离。 添了几许难言的温柔。 她微微蹙着眉。 事情不是已经水落石出了么? 她在忧虑什么? 唐婉宁似有所感,偏过头来。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 祁燕卿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目光。 仿佛只是随意一瞥。 唐婉宁也并未在意。 她目光转向窗外,只觉一阵晕眩袭来。 她不自觉地抬手揉了揉眉心。 唐煜瑾何等敏锐。 这个怪叔叔看娘亲的眼神,怎么怪怪的? 他眉头微蹙,伸出小手,拉了拉顾北朝的衣袖。 “顾叔叔,娘亲好像不太舒服。” “能不能寻个地方,让娘亲歇息片刻?” 顾北朝闻言一怔,连忙看向唐婉宁。 果然见她脸色透着疲惫,比方才更显苍白。 心中顿时愧疚。 “当然可以!” 顾北朝低声吩咐了几句,命人速去安排一间清静的厢房。 唐婉宁抬手欲阻止。 真要歇息,回府便是,何必叨扰大理寺。 顾北朝正侧身,急声吩咐着赶来的狱卒。 压根未曾留意到她的动作。 唐婉宁无奈地放下手。 左右无事。 瑾儿和念念瞧着颇为喜欢顾北朝,在此多留片刻也无妨。 正好,还能顺道去瞧瞧玉儿。 念头刚落。 一名侍卫神色慌张地冲了进来。 “大人!不好了!” “玉儿在地牢里寻死了!” 顾北朝与唐婉宁齐齐一惊,面色骤变。 那孩子竟这般想不开?! 唐婉宁心头一紧。 “带我去看看!” 她语声急促,说完便看向身侧的两个孩子。 “瑾儿,念念,你们跟着侍卫叔叔,莫要乱跑。” “娘亲去去就回。” 唐煜瑾小脸紧绷,拉住妹妹软乎乎的小手,懂事地点了点头。 “娘亲放心。” 顾北朝领着唐婉宁和祁燕卿,随着那侍卫快步走向地牢入口。 刚踏入地牢甬道。 阴湿寒冷的空气扑面而来。 唐婉宁忍不住低低咳嗽了两声。 她本就因灵血咒反噬而体虚。 此刻更觉寒意侵体。 祁燕卿脚步未停。 却在经过她身旁时,动作极快地解下了自己身上的玄色披风。 抬手一扬。 那带着他体温与淡淡冷冽气息的披风,便准确无误地落在了唐婉宁肩上。 唐婉宁一怔,下意识转头看去。 对上他深邃淡漠的眼眸。 这位生人勿进的定王殿下,竟会主动示好? 她拢了拢肩上的披风,触手是微暖的质感。 “多谢。” 祁燕卿心头一颤。 这女人…… 何曾有过这般因病弱而显露出的、不设防的模样? 竟让他觉得有几分像个寻常女子了。 他脸上极快地闪过不自在。 随即恢复了惯常的冷硬。 “本王只是有些热。” 这男人,还真是嘴硬。 唐婉宁心下了然,却也懒得戳穿。 她颔首,算是接受了他这蹩脚的借口。 前方的顾北朝,正一心想着地牢里的事。 对身后的互动,竟是丝毫未觉。 地牢甬道幽深。 几人脚步匆匆。 很快便抵达了关押玉儿的牢房。 铁栅栏后。 那瘦小的身影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一动不动。 寡母扑在牢门边,双手徒劳地伸向牢内。 她面色惨白,哭得肝肠寸断。 “玉儿!我的儿啊!” “你怎么样了?你看看娘啊!” 玉儿却恍若未闻。 连眼皮都未曾抬动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