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你和你爹说,要你们坚持我的国策的事情,你要好好斟酌。 我虽然是皇帝,但皇帝也是人,也会想错、做错、教错。 打击草原部落防止他们做大,培养可用将领,为你出征,这是你要做的。 但另一方面,你也要学你爹的仁政,休养生息,让老百姓缓口气儿。 不要学我,被百姓骂、被言官骂、被儿子不理解,将来或许还要被史官骂。” 每个当皇帝的,都怕自己成为遗臭万年的昏君。 他也怕! 可他也明白,史书的重要性,他知道,自己不能让史官太昧着良心写。 也罢。 反正他眼睛一闭,就去了地下,也看不着史官写了什么,看不见,就不会生气。 功与过,就留给后人评说吧。 朱瞻基劝道:“爷爷,您别这样说,他们不……” 了解您,三个字还没说完,朱棣就抬手阻止了他,继续慢慢地往下说着。 “原吉是好的,你要善待他,重用他。 我关进去的那些大臣,只要是没杀的,还有几分能力的,都让你爹把他们放了,官复原职。” 如此,他们会感激儿孙父子,更死心塌地为他们办事,为大明办事。 “男儿有泪不轻弹,别哭了。”朱棣伸手,擦了擦孙子的泪,笑道:“国事说完了,咱们就来说家事。” “我长成的,有三个儿子。” “老大此人厚道,若是让他当皇帝,必然能成为一代仁君,除了身子不好,别的我不担心他什么。” “只是,老二……” 朱棣说起二儿子,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我这两年,每每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想起他当初独自一人一马,前来结营的时候了。” “他那会儿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却已经不畏生死,为我挡住了敌人的刀枪,把我从敌人手中救走。” “他说:爹,有儿子在,您别怕。” “我还记得,当时我看着老二的那个样子,不知怎的,就想起老大那副是弱不禁风的身子,脑子一热,便脱口而出:世子多病,汝当勉励之。” “可说完了,我又开始后悔,可话已经说出口,就像倒在沙地的水,收不回来了。” 朱瞻基听着这些往事,心中的愧疚越发浓郁。 朱棣继续:“我也知道,老二和我性子最像,他要是当了皇帝,肯定会和我一样,不管国事,天天打仗。” “可是,我那是有老大帮衬,他没有像我一样,有个能力出众的儿子啊。” “所以我想了十几年,还是觉得老大最适合当皇帝。” “大孙子,你二叔就是个臭丘八,他不懂事,你和你爹作为长房,别和他计较,凡事要多包容,不管如何,不要杀他。” 朱棣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老二会走上自己这条路。 老大可不是建文,老二身份也没有如姚广孝一般的谋士,他不会成的,可造反却也没有好下场。 他担心啊! 朱瞻基愧疚地不敢抬头,但脑袋还是不停地点的。 朱棣想了想道:“我下道遗诏,就封瞻圻为汉王世子吧,希望他们父子,能冰释前嫌。” 其实,他想的是。 若是老二真的造反,凭他对孙子的了解,肯定会把老二一家灭门。 但也不一定,若是为了仁慈之名,或许还会网开一面。 瞻圻和老二父子俩水火不容,也许能给老二留下一条血脉。 朱瞻基完全不敢吭声,他是爷爷亲手带大的,他当然知道,爷爷这么做,想的是什么了。 但是很遗憾,他并没有放过当时已经成为庶人的堂哥。 “老三是个捣蛋鬼。”朱棣说起老三,脸上多了抹慈爱。。 “从小就到处惹祸,她娘拿着棍子在后边追,他在前边跑,跑不过就去找两个哥哥求庇佑。” “常常惹的他娘,把他两个哥哥一块儿罚了。 他觉得愧疚,看着俩哥哥的伤口,就伤心地哭。 可他不长记性,下回该惹祸还得惹祸,惹祸了还得去找哥哥帮忙。” 他知错认错都非常快,可惜他从来不改。 朱棣想起老三小时候,便忍不住笑了起来,脸上都是为人父的慈爱。 “你二叔,帮他挨打最多,所以他最崇拜的就是老二了,他没什么坏心,你和你爹不要和他计较。” 这次朱瞻基倒是敢抬头了,三叔那种墙头草,他才不会和他计较呢。 这场会谈,杨荣几乎成了一个摆设,话都没插上一句。 朱棣叫他过来,本来也只是顺便,所以直到会谈结束,也没有和他说什么。 一出营帐,杨荣便立刻表忠心:“太孙殿下,您放心,若是汉王,在将来真的有反心,臣今晚便没听过皇上此话。” 他的意思是,汉王如果要谋反,太孙殿下要杀便杀,皇上可是从没说过不让杀汉王的。 朱瞻基:“胡说,我二叔怎么可能会谋反,就算会,那也是闹着玩儿的,杨大人请慎言,不要挑拨我们叔侄关系。” 杨荣是个能人,但太过喜欢察言观色,善于谄媚君主。 上辈子,他废后之时,让三杨帮忙想借口,另外两个想不出来,就只有杨荣凭空捏造几十条罪状。 连他看了,都觉得太过分。 杨荣:“……” 玩玩儿? 您老朱家当皇位是小孩子过家家,造反还能玩儿的吗? 朱棣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的爹,太祖皇帝朱元璋刚死的那年。 爹前脚刚死,侄子后脚就已经把刀对准了叔叔们。 还不到一年的时间,周王、岷王、湘王、齐王、代王就先后被废,湘王还自焚于火中。 十二弟,那个自小跟在他屁股后面喊四哥的弟弟,他没有野心,只不过想当个富贵王爷罢了。 可朱允炆这个王八蛋,居然柿子捡软的捏,怎么也不肯放过他,堂堂太祖之子,居然被逼自焚而死。 朱棣永远记得当时的心情,他甚至只顾得上伤心一会儿。 因为他知道,朱允炆把软柿子叔叔们都给捏完,而接下来,马上就要轮到他这个难啃的硬骨头了。 妻子抱着孙子朱瞻基,面带忧色地走到他面前:“夫君,下一步恐怕就该轮到我们了,你想怎么办?” 想怎么办? 朱棣也很是迷茫,历史上并没有藩王造反成功的例子。 他若是起兵造反,成了当然是皆大欢喜。 可要败了,一家子恐怕就是个死,要是不造反,自己恐怕还能活着。 可活着,也只能像条狗一样地活着。 他是朱元璋的儿子,是徐达的女婿,镇守北平几十年,凭什么要ᴊsɢ被一个黄毛小儿如养狗一样养着呢? 朱棣看着尚在襁褓里的孙子,只觉得他眉目如画,地阁方圆,是有福之相。 他又想起姚广孝说自己一家,都有帝王之气,便不由地心动了起来。 历史上的藩王造反不成功又怎么样? 那是他们不行,但不代表他燕王朱棣不行啊。 于是,开始一边装病装疯,一边在府里打造兵器,在朱允炆削藩旨意到来之时,打着清君侧的名义起兵靖难。 那四年的时间里,无数人头被他砍下,其中有建文的走狗,也有许多忠诚正直之人。 他让他们打开城门,他要是不开,自己就会杀了他,杀了他全家,杀了他的父母孩子老婆兄弟。 那时候他还是燕王,他并不太懂那些大义,那些为君之道,但他也不是没有心软过。 但他更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他是在造反。 他要是因为心慈手软,而造反失败,坐在龙椅上的侄子,可不会对自己和全家心软的。 终于,他把侄子赶下台,自己当了这个梦寐以求的帝王。 他才渐渐明白,皇帝,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大明的藩王问题,短时间虽然还不至于致命,但时间一长…… 所以,他得和朱允炆一样削藩,当然,他的手段比那个黄毛小儿强,他能让藩王们乖乖听话。 可是当他看着自己儿子,老二老三的时候。 他突然就和爹一样,不但不想削藩还想给儿子一个好点的地。 这时候,他才总算是明白了爹的心思。 当父亲的,谁不想让子孙都过的好呢? 在弥留之际,他的理智想让大孙子继续削藩。 可情感上他却说不出口,他想让儿子们过的好啊! 朱棣闭上了眼睛,他微微侧过身,把脸埋进了被子里,一行清泪从眼角滑落滴入枕上。 “老二,老三,你们一定要听话啊,千万不要造反,只要你们不造反,你大哥和侄子就没有借口收拾……收拾……” 朱棣话还没有呢喃完,就觉得喉咙一甜,鲜血吐了一枕头,可他并没有慌着喊太医。 而是拼尽全力,用被子把沾血的枕头盖住,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道:“让太孙过来。” 自己死在榆木川的消息,要是传了出去肯定会引起动乱,他得在最后的时光,把路给孙子铺好。 朱瞻基本来就没走远,一直在营帐外候着,得了消息后,就立马跟着内官进了营帐之内。 老爷子看着跪在面前的孙子,脸上露出了一道笑容:“还好你跟着爷爷来了,否则爷爷就见不到你最后一面了。” 朱瞻基泣不成声,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朱棣没有力气起身,只慢慢说着最后的安排。 “小子,给你爹写信吧,告诉他我已经死了,让他不要发丧,待我灵柩回京在灵前即位就是。 告诉杨荣他们,我死后,要照例给御驾里送饭食,不要声张,一切如旧,小子,这天下,爷爷就交给你和你爹了。” 说着,朱棣从被子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传位圣旨递给他,上面写着的,正是朱高炽三个字。 “小子,你要记得答应爷爷的事,不要……不要,不要杀你两个……叔……叔叔……” 在朱瞻基慌乱的表情中,永乐大帝走完了他的一生。 朱棣,明朝第三位皇帝,明太祖朱元璋第四子,建文帝朱允炆之叔父,建文四年即位,在位二十二年,年号“永乐”,世人称永乐大帝。 他洪武三年被封为燕王,十三年就藩北平,二十三年,率军招降北元乃儿不花,成为威震一方的藩王。 建文四年登基为帝,五次亲征漠北,皆打得敌人望风而逃,闻之胆颤,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位封狼居胥的皇帝。 关于他,后世人有敬意,对他的功绩很是佩服。 但同样的,争议也颇大,有人说他是个杀人狂魔,说他好大喜功,耗费国力,没有仁慈之心。 每个人的看事情的角度不同,所以结论也不一样,反正,在作者心里,永乐大帝是堪比唐太宗李小二的。 紫禁城。 秋天不冷不热的天气,最适合睡觉,景舒睡的就很是香甜,可她很快就被石榴给推醒了。 “太孙妃,太子妃让人来叫您过去,说是有事要说。” 有事说? 景舒刚睡醒还有点懵,大半夜的能有什么大事说? 这个节点…… 不对,朱棣! 她唰地一下坐起来,立刻道:“快,给我换衣,梳洗。” (好烦啊,从大年初二,开始天天走亲戚,吃席,和亲戚说话,还不能看手机,晚上还不能自己睡,得和来拜年的亲戚挤着睡。 家里也小孩天天吵,你们别生气,我也想多更点,我是这样想的,这几天能写多少写多少,一号上班开始,每天六千字给大家补上。 景舒心绪有些微乱,看来朱瞻基和自己的改变,并没有阻止朱棣死在榆木川的历史。 他们改变了历史的走向,却没有改变他人的寿命。 所以,朱胖胖恐怕…… 就是不知道,朱瞻基能不能改变自己的寿命了。 她穿戴完整后,就急冲冲地往文华殿去。 宫女手中的灯被吹的忽闪忽闪的,莫名让景舒有些许悲凉。 朱棣、朱高炽,这两位大明的英主,若是能再活得长一些。 该多好啊! 文华殿内。 朱高炽坐在椅子上,手中紧紧捏着一张纸,表情极力压抑着悲伤。 太子妃站在一旁抹着泪,却强压着没有哭出来。 其实,太子妃并不是装的。 她十岁就离开父母,入燕王府住着,当了备选世子妃。 她跟在徐皇后的身边,常常见到当时的燕王,甚至他还指导过自己写字。 她是把两人当亲生父母孝顺的,因为这两人待她也很好。 除了朱棣因为联姻,总喜欢把勋贵的女儿,给丈夫做庶妃以外,她都没什么不满的。 可她也知道,公公那是没有办法。 他们是造反出身,必须得有勋贵的支持。 公公没了,丈夫就能做皇帝,但她并没有想象中开心。 “善祥,你来了,瞧瞧瞻基的信吧。” 朱高炽把信递给儿媳妇,然后把自己脑袋撇过一边,眼泪再也止不住地流。 说实话,你说他没埋怨过自家亲爹,那也是不可能的。 可话又说回来了,五个手指还没一样齐的呢,当父母的偏心眼是再正常不过了。 就像他,不也只偏心瞻基这一个孩子吗? 但这不代表,他就不疼爱其他孩子了。 景舒接过信一瞧,见果然是老爷子没了,心中也是一叹。 可是,这事,为什么要叫自己啊。 太子妃看出了她的疑惑,便解释道。 相关Tags:心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