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姨太被拉着跪在前厅的那一天,阳光特别好。 她眼里淬了狠毒到溢出来的恶意。 「为什么?」 像朵洁白的小莲花一样的女孩子,怎么就生了这样歹毒的心肠。 她指我:「我想让她知道啊,和我一样的感受。」 她立在当地,简简单单栀子色的素旗袍。声调语气,不像询问也不像忏悔,像在圣主教堂里与上帝对话。 「我们不都是替代的躯壳吗?」 我也才知道,三姨太曾经有过一个孩子,怀胎三月的时候流产了,堕胎。 陶珉声音冷冷的,「和你说过了,是医生说过你身体不好,不适合受孕。」 「借口!都是借口!」三姨太突然情绪激动,目眦欲裂。 「我身体从来没有不好,那个孩子那样乖地待在我肚子里,连让我难受都没有过。」 她一面说,一面疯癫地抓花了自己的脸,道道血痕显现出来,让看客怵到像挠自己心窝。 「你爱她又不敢让她发现,你从心底觉得,和别的女人生孩子让你恶心!」 「你压根就不想要我们的孩子!」 「从始至终,我们就是你泄欲的工具!」 她疯了似地冲过来,与陶珉争执中枪走了火。 大姨太尖叫起来。 我亲眼看见一条鲜活的生命变成一朵血花扑死在我面前。 就在我脚下,从口中胸前流出的血洇潮了地面。 她连眼睛都没合上。 似乎在说——快看啊,这就是你的前路。 陶珉捂住了我的眼睛。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把蝴蝶骨留给陶珉,他把下巴搁在我的肩窝。 「她真的不适合受孕吗?」 陶珉没有说话。 三姨太死了。 众人都说,「好晦气。」 大姨太却将她的丧仪后事一应揽了,亲力亲为,一手操办。 「妹妹别见怪。」她对我说,「这个宅子里的女人都这样,待久了,就要疯了。」 偏她有一副好心肠。 她又不喜欢陶珉。 在这牢笼一样的督军府待久了,还满心满腹都是她阿妈教给她的好心肠。 「不喜欢就离开吧。」我垂眸劝她,「回你自己的家。」 「遇上什么难处也可以去陆号粮铺,提我的名字他们便会帮你……」 「回家?」她一惊,下一刻眼里的动摇闪闪地要漫出来。 「督军那……」 「我会和他说,放你走。」 我看着她绞在一起的手。 「大姨太,离开这里吧,去找你阿爸阿妈,过自己的日子……」 「叫我素梅吧,已经很久没人这样叫过了。」她握着我的手,口中颠三倒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