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男人离开之后，顾梓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抽空了一样。整夜魂不守舍，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愣。

任时阡到处找他的这几年，他刻意远离，手机号换了无数个，可是他总有办法找到。有的时候甚至都可以预感到陌生号码背后，一定是那个故意一声不吭的男人。那段时间他很厌烦，被任时阡这一套操作弄得心烦意乱，课也没法好好上，觉也睡不好。

原本以为，只要像一个鸵鸟一样躲起来就好了，不管天涯海角，只要躲起来，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心里乱得发慌。

他克制不住去回想那噩梦般的几年，克制不住去回忆心脏被剥离开内脏都被撕裂开的那段日子。那个男生，措不及防地出现在了他的世界，带着他满腔的恶意和中伤，永远地成为了他的心头刺。

噩梦中的梦境片段支离破碎，梦魇一次又一次把他卷入深海，他像窒息般喘不过气来，身体不受控制地僵硬，像是被固定在了床板上。

最后，实在熬不过，带着眼底可见的青痕和眼珠里瘆人的血丝，他把自己丢在了酒吧。

拼了命地灌酒，没过几分钟，一瓶见了底，没了又喝。

没过多久，一箱啤酒被喝得精光。这几日，他就是泡在酒吧度过的，迷离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宿夜没睡的他，看起来像灵魂被剥离了的鬼魂，就缩在沙发的一角，没酒喝了就偷偷地哭。

哄吵的酒台和迷乱的舞池下，团在沙发里的男人泣不成声。

突然有一行人跑进来喝酒，座位都满了，于是只好找人拼。很不幸，只有顾梓只身一人，只有这个时候非常需要安静的顾梓被迫跟人拼了座。

这几个人看起来像是还在上学的大学生，穿着打扮和行为举止更像是艺术生。男人剃着寸头，或染着鲜艳的头发，穿着乱七八糟不知道什么风格的装扮，女人浓妆艳抹，穿着黑色皮衣和一双黑**，嘴角卡着一根烟，点燃了的烟散成一团，缓缓朝着顾梓的方向飞去。

顾梓是被烟呛醒的。喝醉了差点睡着的他，一睁眼就发现这几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下来的人直勾勾地盯着他。

他一时之间像个受惊的小鹿，眯缝着眼睛看清了眼前几个花花绿绿的身影。

“哥们，怎么，受了情伤嘛，颓成这个死样。“板寸小哥笑着开口。

“喝醉酒睡一觉醒来，就会觉得自己真是放你妈血，太神经了，哈哈哈哈哈哈。”

“咱还去海边吗，好想坐在海里喝酒哦。”不打趣了，坐在一旁一直一声不吭的女孩软软嚅嚅地开了口，跟她浑身靓女酷姐般的气质一点都不相配。

“去啊，当然去。”粉毛小哥连声附和，作势就要起身出发。

等着一行人都收拾好了，卖了几厅啤酒的单，一直躲在沙发窝里不吭不响死人般的顾回发了声。

“我也去。”

粉毛小哥一愣，笑了。

“行啊，走。”说着就搂上顾梓的肩膀，半拖着人出了酒吧。

几辆鬼火停在外面，等都上了车，几辆鬼火像脱缰了的野马一样飞驰出去，很快就到了海边。

已经是深夜里，沙滩边的烧烤摊和啤酒屋已经收摊了，只剩下一堆堆的啤酒罐子被人丢弃在海边，被海浪冲打着沉入海中，消失在看不见尽头的墨色里。

顾梓跟顾回说的都是真的，那天晚上是真的很魔幻。顾梓甚至觉得，跟着这一行混混一样的红男绿女跑到海里去喝酒，像是一场摸不着的梦。

这场梦，做了一整宿。

男孩女孩在海里追逐赛跑，海浪拍打在沙滩上，打翻了那几罐开了的啤酒。嘻嘻哈哈，吵吵闹闹之下，大家都不知道自己喝进嘴里的是海水还是啤酒，或许像顾梓说的，也许也混杂着数不清的人的尿液。

那一晚，像火像风又像尿。

在嬉戏打闹中，顾梓的手机突然从口袋里滑落出来，一下子就没入了海浪中，不知道这行人中谁发现了，惊呼了一声，大家都停了下来，帮他找手机。结果，手机没找到，在几个人的推搡下，眼镜又从鼻梁上滑落，一瞬间被海水冲刷。

顾梓真不知道自己还可以这么倒霉，颓丧到极致的时候，喝得东倒西歪，人都差点掉到海里，被一波比一波高的海浪冲走。

最后，几个人半睡在海里，一头撑着沙滩，身子潜入水里，排了一排。月光洒在沙滩上，沙砾金光闪闪。都喝醉了酒，有人开始说胡话，有人说梦话，最后抬眼望着满空月色，都安静了下来。顾梓沉沉地睡着了。

醒来时，那一行人已经坐上了鬼火，喊着他起来，好心地把人送回了酒吧。

“真爽啊，下次也要这么干。”板寸骑着一辆鬼火，风哧哧把人的衣服吹得飞扬，他忍不住感慨。

到了酒吧，这行人十分默契地各自离散，甚至连联系方式也不留一个。

懵逼的顾梓看着作鸟兽般离散的这群人，找不到回家的方向。醉意还在胃里翻涌。

后来得知，原来他们都是在那天夜里认识的，随便地组了个团搞了几辆鬼火就动身了，车子开出几十公里，开到海边停住。

各自的心事在海水的沉浸下被席卷一空。

梦醒了，群体浪漫主义也就随之消失了。

酒吧也不想待了，喝了几天酒，只觉得头脑发胀，胃痛得抽搐，现在看见酒胃里就一阵翻腾。可是，顾梓感觉自己还在醉梦里，酒还没有醒过来，一路说着醉话跑到了顾回的公寓里。

任时阡那副抱歉的嘴脸没有出现在他那晚的梦里，梦里，只有几辆鬼火，和翻腾的大海。

既然顾回没有问起，顾梓也就没有说。

两个人心照不宣，一言不发地吃了一顿早饭。吃完早饭，顾梓也不着急走，就赖在家里看电视。

“阿回，我真的觉得好多了。”

“本来胃都痛得抽搐，今天早晨起来就不同了。”

刚说完，女孩就跑到房间拿了一盒胃药出来，端着一杯温白开，一起递给了他。

“.......”

“你干什么哦，我是真的觉得很舒服。”

“原来，喝酒喝畅快了，人能这么开心的。”说着惬意地摊在了换上了新沙发套的沙发上，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身子旁边，结果发现伸出去的手落了空，

“诶？猫呢？”

猫躲在离顾梓最远距离之外的墙角，非常警惕并且充满敌意地望着这个阴晴不定的男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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