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楚在镇上唯一的一个烟花之地喝新酿的桂花酒。 花魁一边努力挺着胸往他身上蹭,一边心不在焉将最近收集来的情报塞到了他手里。 敢吃爷豆腐,滚。陈楚嫌恶地一脚踹开贴上来的软玉温香。 这一脚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直接将花魁踹得瘫倒在地呕出了血。 便在这时,青楼的大门被几个扛着锄头的佃农踹开,随之响起一阵阵鸡飞狗跳的疾呼: 陈楚!陈楚!还喝花酒呢!快回去!你家绣娘子上吊了! 陈楚桃花眼里流光溢彩。他惬意地喝完杯中酒,才起身推开门。 开门的一瞬,脸上的惬意调整成了惊慌失措,语气焦急地问被拦在大堂的几个佃农,可有救下来? 吊太高了!我们都够不着,活是活不成了!造孽哟! 活不成啊?真好。上辈子就是这傻子坏了自己的事,令自己的大业功亏一篑,这辈子直接把威胁扼杀在摇篮里,总算去了一桩心事。 陈楚满面忧伤地叹息一声:我不信我不信我家绣娘会干出这等傻事!她那么善良天真 然后在一堆同样扼腕叹息的佃农簇拥下,疾步生风地往李家的宅子里赶。 李大财主家院子里的那棵歪脖子枣树长了快两百年,据说枣树下有前朝大将军成名前与李家先辈下过棋,当今刘丞相年少时周游天下也曾在树下讨过一碗水喝。 李家村的人,认不完李大财主家的人,却对这棵参天大树是耳熟能详。 此刻,那棵长满了枣子的歪脖子树上,距离地面五六米的粗壮枝丫上,果然有白绫挂着一个人。 看不清面容,但长发如瀑,一身鹅黄色的裙子随风轻轻晃荡。 陈楚强行压抑住要咧开的嘴角,两三米高就够了嘛,这陈九还真是的,超额完成任务啊。 他心中谋划着晚上给陈九加鸡腿,众目睽睽下满面悲痛地仰头观察着。 李绣晚上睡觉时喜欢把长发散开,长发如瀑,没错。 那身裙子是李绣睡觉时惯常爱穿的,没错。 白绫是自己交给陈九的软烟罗,没错。 是李绣,死透了的李绣,没错。 他长长呼出一口气。身边,来围观的佃农们议论纷纷,无不叹息,当然,幸灾乐祸的也有: 可惜哟!上个月李财主家才着了一场大火,这绣娘子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 一个傻子懂什么,咋就轻生了? 万贯家财,也没个继承的 陈楚呀,以后咱们这些人可就指着您的脸色吃饭喽!您家绣娘子的丧事,需要帮忙尽管说,来年的地租您看能不能 陈楚哟,你这从此孤苦伶仃连个端茶送水的都没了,我家闺女年方十三,远近闻名一支花 陈楚对周围的喧嚣充耳不闻,目光幽幽地仰望着挂在树上随风飘荡的黄色身影。 死了啊,死了好! 他想起前世。这傻丫头在五年后死于虎口,自己那便宜老丈人将她葬在后山。 死便死了!偏偏遭遇盗墓贼,竟然从陪葬品里找到了自己的势力和财力分布图,几番周转后落入太子手中。 自己与太子旗鼓相当,一个立下赫赫战功掌天下兵权,一个靠阴谋手段扼住朝堂群臣咽喉,斗得你死我活难解难分,却因为这一纸分布图,被太子寻到自己经营多年的底牌,来个釜底抽薪,令自己一败涂地,不得善终。 所以,在他重生醒来的第一眼,发现自己已经走上了前世的老路当了一个傻妞的赘婿,靠出卖色相蹭饭吃立刻便起了杀心! 既然事成定局,他便直接一把大火把李大财主一家清理个干净,永绝后患! 唯独这个傻丫头,让他颇费一番周折 想亲手杀了吧,终归算半个枕边人,怕惹来闲言碎语。 不杀吧,如鲠在喉! 好在,都结束了 身后,脆生生的声音响起:吃枣吗? 吃枣吗? 听见这个声音,谁还有心情吃枣呢? 陈楚脸上的所有表情,怀念、感叹、痛惜,不管真的还是装出的,此刻统统僵住。 然后,瞬间化作了震惊! 他慢慢转过身去,秋日里阳光温软细密,娇憨少女穿着杏子黄的裙裳,手里拿着一个大脆枣,正半眯起一双干净清澈的杏眼,对自己盈盈而笑。 深深院落里各色菊花正艳。 花间地上,一壶清茶,两人对坐。 李绣怀里抱着陈楚不死心从枣树上拽下来确认过后的布偶玩具一只绣花枕头披上黑布条做的头发,再潦草绑上她的黄裙子。 陈楚觉得自己怎么就瞎了眼能看错? 陈九呢?他盯着神色茫然又无辜的李绣。 李绣静静地瞅着陈楚。 十七八岁的陈楚唇红齿白,表情酷拽,桃花眼似醉非醉似缀着星光,生得是极好极好的。 若是生在另一个时代,还不过是个为高考冲刺的校草级别的大孩子。 这心思怎么就这么毒呢? 陈九那个癞皮九哥哥就头上长很多很多疖子那个他人呢?陈楚有耐心地又问了一句。 李绣只轻轻咦了一声,就有些索然无味地把玩手里布偶去了。 陈楚很烦躁。 他也不愿意对着一个傻子装模作样了,直接伸出修长白皙的手一把掐住李绣下巴: 傻子,来,抽一个你喜欢的。 他拿出几张纸签,每一张都写了字。 割喉、饿死、自缢、投井、吞金、人彘 李绣懵懂地随意取了一张。 陈楚看了一眼,微微蹙眉:家里的井也不知道够不够深傻子,等会带你去西山玩,那里有更大更甜的枣子。 那里也有口很深很深的废井。这一次他亲自动手,若再出差错,他都要怀疑人生了。 李绣笑嘻嘻拍手:去西山!去西山! 看看天色,该来的人也快来了 先来的却不是李绣等的人,而是另一个与陈九打扮无二的黑衣暗卫。 什么事?陈楚嗓音微冷。 黑衣暗卫神色凝重:主子,很多道士朝您这儿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