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 刺骨。 虽已入春,但寒冰未退。 冷风扑面,柳颤惊鸟。 有细雨骤降,在天际镀上了一层灰蒙。 顾辰,凉州城下,就是一个月前白衣战神屠尽北境蛮狄王族的地方,封狼居胥,马革裹尸,白衣战神一人一剑,定北境! 女子清冷,望向北方。 凉州城北,白影苍茫。 不是冬日积雪,而是凉州城数万百姓,身着素装,在为白衣战神送行! 一月前,蛮狄南下,势如破竹,九城失陷,凉州告危。 朝中上下,无人敢缨其锋! 凉州城破在即,大魏国破在即,是白衣战神,一人一马,白衣仗剑,挡在了凉州城下! 大魏收复九城,白衣战神却再也没能回来举国痛哀! 战神无名,白衣犹在。 天子下御诏,将白衣战神的衣冠,国葬! 咚! 悠扬的钟声响起。 凉州城下,大魏天子身着白龙袍,挽袖击丧钟! 天子身后,文武百官分列两旁,闻钟跪地,焚香祈祷,敬白衣战神! 丧钟起,国殇鸣。 这一刻,沿途禁军跪地。 这一刻,凉州百姓跪地。 这一刻,万人痛哭。 女子拉起素衣,亦跪! 她身份尊贵,姓萧名若然。 萧是帝姓。 萧若然,不仅是大魏第一美女,更是如今大魏皇室的长公主殿下。 国葬,天子击丧钟,百官焚敬香。 便是以萧若然长公主的身份,也要跪地,虔诚祈祷。 唯有她身旁的少年,身披白裘,傲然挺立! 萧若然勃然变色:顾辰,你身为驸马,尊享皇恩,却在凉州城破之时,不顾百姓,不管朝堂,自己仓皇逃窜! 现如今国葬白衣战神,连凉州百姓都自发聚集,跪地为其送行,你又怎敢不跪!怎敢对白衣战神不敬? 风雨凄凄,击打在少年俊俏的脸颜。 面对咄咄逼人的萧若然,少年嘴角微抿,露出一抹淡然。 他叫顾辰。 前世杀人如麻。 谁想战死之后,却来到这样一个世界。 魂穿在一个同名同姓的大魏驸马爷身上。 恰逢蛮狄攻凉州! 原主生性纨绔,乱军至,竟被活活吓死。 刚刚穿越的顾辰,戾气正盛。 斩乱军,夺白衣,抢白马,掩真容,纵马仗剑! 这一战,杀了一月。 他从大魏杀到草原。 他一人一剑,斩下了草原王的头颅。 最终,他倦了,也厌了! 他杀了无数人,却无一人,是他一合之敌! 万分寂寥! 脱下白袍,以原主的驸马身份,重回大魏。 谁料,却正赶上了他的葬礼。 他,要跪? 棺椁里那件他随手夺的白袍,当不起他这一跪。 不曾跪过人。 不曾跪过地。 亦不曾跪过天。 杀人、灭地、慑天,可以。 跪? 笑话。 顾辰没回答萧若然,眼神看向天际。 千里冰封。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丧钟毕! 萧若然起身,美眸中隐藏着深深厌恶:顾辰,跪下! 你纨绔风流,我不求你英姿战沙场,不求你有一丝的血性,但你,总归要有点良心吧!你还是不是大魏国民!? 你以为你吟一首诗,就算感怀了吗?什么深藏功与名?写诗都写不到点子上,白衣战神,是殉国! 萧若然声嘶力竭。 为了皇室,嫁给顾辰这等纨绔,她忍了。 为了皇室,让顾辰住进她的府邸,她也忍了。 但顾辰对白衣战神不敬,她不能忍! 然而。 白衣傲然,少年依旧,顾辰仍没有跪。 寒风萧瑟。 萧若然闭上眼睑,心中涌起难言的失望。 只要顾辰一跪,她就愿意说服自己继续忍下去。 她的驸马,可以无能,但不能无心! 可顾辰 今日你若不跪,我便与你,和离! 萧若然一字一顿,已经失望到了极点,也忍受到了极点。 顾辰回眸,这还是他第一次正视萧若然。 是很美。 但,萍水相逢而已。 可以。 萧若然对他无意,那又何必强留? 在原主的记忆里,萧若然和原主成婚三载,分居三载,有名无实。 顾家是百年望族,大魏将门之首。 原主的父亲,更是先皇在位时,统率大魏半数兵权的顾侯! 招原主为驸马,安顾家的人心。 再以外戚不得掌兵为由,卸顾家的兵权。 大魏天子尽管年少,帝王之术却玩得炉火纯青。 这本就是一桩交易。 只不过被少年天子玩脱了,蛮狄南下进犯,没有顾家领兵的大魏,溃不成军! 那便离吧。 顾辰轻飘飘的一句话,压垮了萧若然心中最后一丝希冀。 这样没有良心,毫无血性的男人,根本不配成为皇室的驸马! 和离书,三日内,我会送到顾府! 萧若然语声决然,转头离去。 公主车驾渐远。 来时带着顾辰,走时,却将顾辰扔在了寒风细雨之中,弃如敝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