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忽已暮沈放赵一玫番外 岁月忽已暮番外黄昏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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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忽已暮》小说黄昏以后番外篇讲的是沈放,赵一玫和许嘉禾三人的故事。沈放和赵一玫曾是情侣,之后两人因某种原因分开了,多年后沈放身边出现了一个叫许嘉禾的女孩,一脸冷漠的沈放丝毫不把许嘉禾放在眼里,但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沈放渐渐被傻姑娘许嘉禾打动,就在沈放准备接受许嘉禾时,赵一玫出现了,许嘉禾只好放手,离开了伤心的地方。文果奇书网为大家提供岁月忽已暮黄昏以后番外免费阅读地址。

岁月忽已暮沈放赵一玫番外 岁月忽已暮番外黄昏以后

1.

许嘉禾大学毕业的夏天,终于实现了她的梦想,独自去了一趟希腊。

她生来就是上帝的宠儿,聪明漂亮,做事又很踏实,没费太大功夫考上国内一流高校,修的是西班牙语和经济学双学位,大三去伦敦实习,大四申请到美国名校全额奖学金,在才子佳人众多的大学里,也是响当当的传奇人物。

毕业的夏天,大家各奔前程,唯独许嘉禾,背一个亮黄色的书包,独自飞去地中海旅行。

下了飞机,她自己租车去码头,头顶套一个大大的耳机,晃晃悠悠地开车行驶在西欧的小道上,可是这份好心情并未持续太久,车轮爆胎,许嘉禾扯下耳机挂在脖子上,蹲下身瞪了车轮半天也无可奈何。

理了理衣服,她站在街边拦车,想起很久以前看过的黑白电影,男主角换着不同的姿势冲到路中央拦车,最后换女主角上,轻轻松松站在路边,裙子一撩,春光乍泄,“咯吱”一声马上有车停下来。

许嘉禾正在心里算计着要不要试一试,说不定还能艳遇一回,一辆黑色跑车在她面前停下来。许嘉禾愣了愣,立即回过神,笑着用西班牙语问他能否载自己一程,对方没有回答。他戴着墨镜,只看得出是个年轻男人。

于是许嘉禾又用英文重复了一遍,又沉默了三秒,男人才开口,声音低沉:“上车。”

许嘉禾窘得要死,搞了半天,原来是个中国人。可这实实在在是让人开心的一件事,虽然这不是许嘉禾第一次出国,但是他乡遇故知,总会让人觉得暖洋洋。

“谢谢,我是许嘉禾,你可以叫我April。”

男人专心致志地开着车,面无表情地回答:“Steve。”

许嘉禾倒不介意对方的冷淡,点点头,戴上耳机听歌,风把她的齐肩长发吹得高高飞起来。

车子很快到了码头,Steve将车许嘉禾放下,打了一通电话,很快的西班牙语,许嘉禾隐隐约约听到,对方是在给租车公司打电话,让他们来拖自己废在路边的那辆车。

等他挂了电话,许嘉禾感激地对他说:“谢谢。”

他没说话,点点头,开车走了。

许嘉禾在码头晃悠了一圈后,买了票上船,准备去圣托里尼岛。

许嘉禾买的是经济舱,在轮船上没有座位,她便学着外国人的样子,盘腿坐在甲板上晒太阳。从雅典到圣岛,需要七个小时,许嘉禾双腿有些发麻,去船上的咖啡吧买水和食物,拐角的时候,她低着头,和迎面走来的人撞了个正着。

许嘉禾手里的咖啡全洒在对方身上,她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然后抬起头,深灰色的T恤,男人依旧是面无表情。

“Steve?”许嘉禾诧异地问,“这么巧?”

可现在并不是打招呼的时候,Steve身上的咖啡顺着T恤往下滴,许嘉禾从背包里找出纸巾讪讪地递给他,他瞥了一眼,摘下墨镜,用牙齿咬着墨镜架,抬起手臂将衣服脱了下来。

周围有金发碧眼的美女冲他暧昧地吹了一声口哨。

这也难怪,他是典型的穿着衣服显瘦,脱了衣服有肉的身材,骨架子好,肌肉顺畅,皮肤被晒成迷人的小麦色,所以第一眼看见他时,赵嘉禾根本没想到他会是中国人。

他的小腹平坦,肌肉微微凹下去,形成一个好看的三角形。

摘了墨镜,许嘉禾才发现他有一张无比英俊的脸,特别是他的眼睛。

剑眉斜飞,写尽风流。

“你的咖啡。”他出声提醒。

许嘉禾这才冲美色中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手中本来就只剩三分之二的咖啡又快倒出去了,只可惜对方语言冷漠中带有讥诮,赤裸着上身,已经消失在转角处。

如此不解风情,白白浪费了一副好皮囊,许嘉禾恶狠狠地瞪着他的背影。

2.

轮船靠岸已经是日落黄昏,许嘉禾在人群中找到了Steve,他个子很高,他此时换了一件真丝衬衫,英俊的脸半边落入阴影中,看起来像个吊儿郎当的花花公子。

许嘉禾三两并步,背着书包小跑到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Steve回过头,看到女孩子大大的微笑。

他蹙眉,许嘉禾赶在他开口前说话:“你看,我们真的很有缘分。”

男人嘴角阖动,终究没有说什么。许嘉禾在他身后亦步亦趋,沿路都是深蓝色的海,海浪哗啦呼啦,海风湿润。

“你知道吗,我第一次在书里看到圣托里尼的时候,”许嘉禾笑着自说自话起来,朝自己胸口比了一枪,“就有一种被宿命击中的感觉,我那时候就发誓,这一生,一定要来一次圣托里尼。说不定我的前世曾经住在这里,随着亚特兰蒂斯一起沉没。”

男人忽然停下脚步,许嘉禾跟着他刹车,身体前倾差点跌倒。

她回过头去,发现对方正用一种复杂的眼神凝视自己。

他仿佛透过我,在看身后的海洋,远方的夕阳,甚至更远、更远的地方,许嘉禾在心底想。

良久,他才开口:“April……你在四月出生?”

许嘉禾点点头。

他若有若无地笑起来:“世界上有很多人,出生在四月。”

许嘉禾愣住,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却已经重新迈开步子走了。

许嘉禾一路跟着Steve到达集市,圣岛的夜还没降临,她没有订酒店,有些为难地看着路边挂着住宿招牌的门铺。

Steve很明显不是游客,许嘉禾猜测他或许在欧洲某地工作,来圣岛出差,他接完一通电话,好像有了去处,走了几步,才想起来还愣在原地的许嘉禾,他皱眉:“你一个人?”

许嘉禾点点头。

他顿了顿,盯着她看,然后轻轻叹了口气,告诉她一个地址:“你就说是Steve介绍来的,老板不会坑你。”

许嘉禾点点头,他转过身,往另外一条路走了。

按照Steve给的地址,许嘉禾真的找到一家民宿。她并不担心对方是骗子,推门走了进去,主人在堂中画画,也是名年轻人,叫David,五官深邃,大概是混血儿。

许嘉禾用流利的西班牙语向他说明来意,他热情地接待了她,并且好奇地问她:“你是Steve在中国的朋友?”

许嘉禾摇摇头,原来他在中国呆过,许嘉禾心想,还以为他是移民。她的房间在二楼,浅蓝色的墙壁,推开窗户就可以看到爱琴海,如梦如幻。

洗过澡后,下楼去找David,向他打定附近哪里有美食。接过David给她的地图,许嘉禾想了想,忍不住向他打听起Steve:“我在哪里可以找到他?”

David似笑非笑地看着许嘉禾,她却毫不胆怯,直直回视他,David撕下一张纸,写下一个地址:“祝你好运。”

地中海的夜晚九点,许嘉禾按照David写给自己的地址,站在一家热闹的酒吧前。她抬起头,看到招牌上写着“Rose Life”,黑底白字,旁边刻了一朵静静绽放的玫瑰。

爱琴海边的酒吧世界闻名,这里的人们像是活在黑夜里的精灵,音乐声音整耳欲聋。许嘉禾在国内时也曾跟着朋友去过清吧,可是这片热闹的海滩,向她展现了另外一个世界。

好像将黑夜撕下了一角。

许嘉禾走到吧台边,要了一杯鸡尾酒,然后鼓起勇气问酒保:“你认识一个叫Steve的人吗?”

酒保夸张地吹了一声口哨:“又一个!”

许嘉禾不明所以,酒保笑笑:“每天都有女孩子,来打听我们老板。”

许嘉禾愣了愣:“Steve是这个酒吧的老板?他在哪里?”

酒保耸耸肩,在自己嘴边比划了一个拉紧嘴的动作,将一杯彩虹状的鸡尾酒递到她面前。

许嘉禾轻轻晃了晃面前细长的高脚杯,然后一饮而尽。

她蹦蹦跳跳地出了酒吧,爱情海岸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许嘉禾觉得自己无处可去,鬼使神差般,一个人跑去了附近的卡玛丽海滩。

地中海的夜晚并不冷,还残留着白天炎热的味道,空气又粘又甜。远远的,许嘉禾便看到有人坐在海边的沙滩上,影影绰绰,看不清楚。

她的心忽然“砰砰砰”地跳起来,像是有感应般,她飞奔过去,大口喘着气,在对方的跟前停下俩。

他抬起头。

在温柔的月光下,许嘉禾再一次看到了Steve那双如深潭般沉寂漂亮的眼睛。

她开心地笑起来:“找到你了。”

Steve愣住,摇摇头:“你找我做什么?”

许嘉禾没有立刻回答,她蹲下身,看着Steve的眼睛。这一年她二十二岁,虽然没有谈过恋爱,她却从来不是什么乖乖学生,她活得向来比周围的女孩子张扬肆意。

她是个漂亮女生,她知道怎么利用自己的优势,她眼波流转,轻声道:“是啊,你说,我找你做什么?”

海风拂过,她穿着印花吊带和短裤,外面披了一件很薄的白色衣衫,被风吹起来。

英俊的男人轻轻叹了口气:“小姑娘。”

他低沉如大提琴的嗓音,盘旋在风中,消失在海浪中。

可是这个瞬间,许嘉禾的心脏忽然狂跳起来,咚,咚,咚,如同腾空而上的烟火,在辽阔无边的海面上,蓦然绽放。

她一帆风顺的前半生,第一次尝到了心动的滋味。

3.

那个夜晚以后,许嘉禾开始天天往“Rose Life”里跑。她本来也没有制定旅游计划,这下倒好,白天睡觉,晚上就去酒吧,David正好画画遇到瓶颈,便陪她去喝酒,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

有David在,许嘉禾要见Steve容易多了。没过多久,酒吧一条街的人都知道,新来的中国小姑娘,在追玫瑰人生的老板。

酒吧的墙壁上挂着一些老照片,调酒师说都是老板拍的照片,大概是他去过的地方。许嘉禾认真地一张张看过去,却发现一张人像都没有。她不禁大感失望,她真想见一见呀,年轻时候的他。

其实也不需要太年轻,像她此时一般年龄就好,想要知道,那时候的他,曾是什么模样。

“他钱夹里好像有一张。”调酒师想了想,告诉许嘉禾。

许嘉禾瘪瘪嘴,那可是私人物品,总不能让她去偷。

然后她忍不住好奇,去找调酒师打听他们老板的过去。

“什么时候来开的酒吧?”

“为什么要开酒吧?”

“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子?”

调酒师不说话,指了指她的身后。

许嘉禾转过身去,才看到Steve就站在自己背后,她有些讪讪地冲他笑了笑。

他瞥了她一眼:“你大可直接来问我。”

“问你你会告诉我吗?”

他笑:“不会。”

晚上的时候,许嘉禾换上一条坦胸露背的深V裙,画了个大大的浓妆,在酒吧同陌生男人调笑,对方将手环上她的腰。

Steve将她拽出来,哭笑不得地问她:“你干什么?”

她想了想,老老实实地回答他:“引起你的注意力。”

“好玩么?”

许嘉禾摇摇头。然后她瞟了一眼Steve的表情,试探着问:“我可以看看你的钱夹吗?”

他似笑非笑地斜睨她,却还是摸出钱夹,将里面的照片放在许嘉禾面前。

照片上的他比现在年轻,其实他现在也不老,二十六七岁,正是一个男人开始展现魅力的时候。照片上他坐在水泥地上,靠着身后白色的墙,微微垂着头,戴一副黑色耳机,看不清表情。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从这张简单的照片里,读出来一种莫名的悲伤。

许嘉禾将照片翻过来,右下角用黑色钢笔写着两个字:沈放。

字迹张扬飞舞,看得出出自一个潇洒肆意之人,许嘉禾用手抚摸过这两个字,原来这就是Steve的中文名字,沈放。

“谁给你拍的照片?”她瘪瘪嘴,将照片还给他,“拍都一点都不好。”

男人接过照片,也同她一样,用手抚摸过那两个字。

许嘉禾忽然心下了然:“是个女人?”

他没回答,许嘉禾早已打听清楚,他是单身,于是便猜测:“前女友?”

他趴在栏杆上,咬着烟,烟头红光微闪,外面是寂静的大海,黑夜沉沉。

“想知道是么?”他划燃一根火柴,用手将火拢起来,他淡淡地说,“太多年了,我都快不记得,是怎么开始的了。”

沈放故事中的女主角叫赵一玫,同许嘉禾一样,她也出生在热情的四月。老套得不能再老套的故事,赵一玫的母亲与沈放的父亲是彼此的初恋,年少时因为误会分手。多年后两人重逢,沈放的父亲为了她与沈放的母亲离异。而他的母亲,原来就患有神经衰弱,因为受到强烈刺激,被送入了医院。

第一次见面,穿着黑衣黑裤的少年站在台阶上,他冷冷地看着台阶下的母女,一字一顿地说:“你和我爸打着爱的旗号,做的却是抢夺和伤害他人之事,我真为你们的爱情感到悲哀。”

两个人便这样在一个屋檐下长大,彼此憎恨,用最恶毒的话语诅咒对方。赵一玫美丽聪颖,行事乖张,他天生反骨,两个人都不是安分的人。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有了女友,她一定大肆破坏,她同男生调笑,他便骂她下作。两个人之间变得奇怪起来,好似只有对方能懂自己的世界,可是谁都不肯踏前半步。他母亲病情加重,他搬出那个家,在外独自租房。他和不同的女生来往,赵一枚被美国名校录取,冲到他的住所,哭着大声叫他的名字,他将门打开,她一脸错愕地看着他和她身后的陌生女子。

再然后,她终于乖乖听话,去往美国。他经常偷偷去看她,她愈发美丽,开一辆银色的跑车,肆意挥霍青春。再后来,赵一玫忍不住跑回国来找他,他决绝地拒绝。她母亲病重,她整日在病房以泪洗面,她母亲离开的那一天,将她叫到床头,让她发誓,今生再不同他纠缠。

“然后呢?”

“然后,”他又点燃一支烟,“她退学,放弃了博士学位,四处旅行,与我再无联系。”

“你来这里开酒吧,也是因为她吗?”

沈放吐了一口烟圈:“哦,这曾经是很多很多年前,她的梦想。”

许嘉禾心痛如绞,一支烟抽到烧手,她却仍不放开。

“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不告诉她,你爱她?”

“为什么,”沈放的声音低沉,他好似在自言自语,“这只会让她更加痛苦。”

不是所有的相爱,都能得到同等的祝福和保佑。

许嘉禾点点头,转身离开。

有一些人,终其一生也不无法体会到爱一个人的滋味,可是当你遇到了这样一个人,他已经爱上了别人,你又该如何是好?

如果是这样,你宁愿选择从来没有相遇,还是对他的不爱甘之如饴?

4.

这天以后,许嘉禾对沈放的热情不减反增。

沈放很是头疼:“我给你讲故事,你当我是在哄三岁小孩?”

“我喜欢你,坦坦荡荡,有什么不对?”她理直气壮地回答。

沈放语塞,最后只能举手投降:“女孩子穿这么少,知羞不知羞?”

“裹成一团,”她挑衅地看着他,“还怎么勾引你?”

沈放再次无语。他开始同年轻漂亮的异国女子成双成对,出现在许嘉禾的面前,旁若无人地激吻。

“公用场合,知羞不知羞!”许嘉禾气得扯着头发大叫,向David抱怨。

“你不必介怀,”David耸耸肩,“这里是爱琴海,大多数人都只是为了寻欢作乐。他说得没错,你还是小姑娘,这是我们的生活方式。”

“不,他只是为了拒绝我。”

“Little girl,”David摇摇头,“你太小了,他早已经过了你这样单纯的年纪。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至少你没有办法做到,爱一个人,愿意为她放弃一切,远赴异国,守着一间以她为名的酒吧度日。”

“你只是一时迷惑,他英俊多金,浑身散发着属于男人的荷尔蒙,你们小女生,都爱这种调调。”

许嘉禾咬住嘴唇,不再说话。

二十天后,是许嘉禾买的归国机票的日期。离开前一天,她舍不得,拉着David去玫瑰人生买醉,叫了一桌子的酒,大口大口地喝下去。

David忍不住制止她:“抱歉,我原本以为你只是图个新鲜,没有想到,你是真的爱上了他。”

“爱一个人,和时间没有关系,”她喝得两眼迷离,“爱的本质,不会因为我们相识的时间、我们的身份地位、我们的过去未来而改变,当它降临的时候,你知道,这就是爱。”

David沉默,然后与她干杯:“美丽的姑娘,为你的勇敢而干杯。”

喝到最后,沈放终于出现,男人穿着一件V领黑色T恤,手里夹着香烟,拿着玻璃杯走到她面前,轻轻碰了碰:“一路平安。”

然后不等许嘉禾说话,他已经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

“沈放!”她用中文大声喊他的名字。

他停下脚步,转过头,女生踮起脚尖,一手抱住他的头,用力地吻上他的唇。

沈放错愕,手中烟灰积了长长一截。许嘉禾松开他,眼里半是挑衅半是神情。她有些害怕,万一他发火,拎着她将她扔出酒吧。

可是沈放并未生气,他忽然俯下身,在她的唇间落下一个极轻的吻,她睁大了眼睛,可惜晦暗的灯光下,看不清他的表情。

她忍不住颤抖着问:“为什么不能是我,你明明说过……你就算找到她,也不会同她在一起了。”

他没说话,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好像什么都明白,又像什么都不明白。

沈放低声笑起来,这笑声中却又带着无可奈何:“看到你,就好像看到那时候的她。”

许嘉禾顿了顿,“其实……你可以把我当做她。”

他重新站直身,弹了弹手中的烟灰,摇摇头说:“小姑娘。”

然后转身走了。

第二天晚上,许嘉禾准时出现在酒吧门口,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她熟门熟路地坐上吧台,点了一杯玫瑰之心,笑着说:“我机票改签了。”

众人鼓掌欢呼,为她的疯狂和爱情。

沈放知道这个消息,却是真正地发怒了。

他不再出现在酒吧,让David转告许嘉禾,她一天不走,他便一天不再出现。

许嘉禾听后低着头沉默,David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她:“他也是为你好。”

“你有好大前程,怎么能生生耽误在这里?何况,你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就当是旅途中的一段插曲,忘了吧。”

“怎么忘?”她反问,“我第一次爱人,我跨越万里,来到这片陌生的海域,只是为了遇见他。”

David不说话了。

可是沈放说到做到,接下来一连好几天,许嘉禾真的连他的人影都没看到。她依然每天都去玫瑰人生,可是整个人都郁郁寡欢。

之后David实在忍不住,向许嘉禾透露沈放的行踪:“他好像要离开希腊一趟。”

许嘉禾飞奔出门,连拖鞋都忘了穿,跌跌撞撞跑到海边,看到了他的背影。

“沈放!”她放声大喊。

男人停下脚步,回头看她,她一边喘气一边跑到他面前:“你要走了?为了躲我?”

他无可奈何地笑:“不是。你别想多了。”

“我……”

忽然,一阵巨大的轰鸣声打断了她,只见一道白线向岸边推进,海面竟然向后倒退,河沙显露出来,然而下一秒,海浪又猛然回头拍过来,形成一道几米高的水墙。一路向前卷席,整个沙滩顷刻间被吞噬。

许嘉禾惊呆了,一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眼前的画面太过惊骇,像是拍摄电影。

沈放猛然回过神,一把抓着她的手腕拉着她向高处的山丘跑去:“海啸!”

他大声在她耳边喊。

许嘉禾反应过来,跟着他大步跑起来,哗啦的水声中夹杂着房屋建筑物坍塌的声音,它像个胃口大开的魔鬼步步紧逼。人们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几乎震碎这座岛屿。

许嘉禾忍不住尖叫,水幕向众人卷来,铺天盖地,沈放将她紧紧抱在怀中,他的背部被落下的石块击中,他一声不吭,还来不及站稳,两人已经又被卷出很远。

浪涛没过她整个身体,还好许嘉禾水性不错,在巨大的压迫下还能调整呼吸,只是手脚使不力气,她试图挣扎,这时忽然感觉腰上有一股向上的托力,她终于露出水面,大口呼吸,又沉下去。可是腰间的力量始终不曾松开,许嘉禾觉得心中也不呛进了水,咳不出来,又难过又感动。

恰好下一股浪潮卷来,将她冲上了一片松垮的树林,许嘉禾连忙牢牢抱住。隔了几秒钟,有人从水下浮起来,沈放抱住了对面的树干上。天空乌云密布,他们飘荡在水中,劫后余生,凝视着彼此的眼睛。

“我爱你。”她在死亡的巨大阴影下,哭着对他说。

沈放嘴角阖动,却还是没有说什么。

5.

海啸过后,圣岛临海的建筑物被冲得一片狼藉,还好沈放的酒吧受灾并不严重。沈放离开希腊的计划也由此搁浅,许嘉禾去找他,向他道谢。

“你不要误会,”他说话间眉头紧锁,“在那样的情况下,无论在我面前的人是谁,我都会救他。”

“我知道。”许嘉禾嗫嚅。

只剩下彼此沉默,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呼吸。

半晌,沈放再次开口:“你该走了。”

“我知道。”许嘉禾低下头。

“不,”他说,“我是说,你应该离开这里了。”

许嘉禾猛然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他静静地与她回望。

“你不属于这里,”他说,“走吧。”

“我知道了,”她依然低着头,伸出手,轻轻扯着他的衣摆,语气里有些哀求,“我会走的,你不要再赶我了,好吗?”

沈放低下头,看着眼前的女孩,脑子里一片混乱,好似看到多年前的赵一玫,也是这样,伸出手,轻轻扯着自己的衣摆,说:“我知道了,请你不要再这样说了,好么?”

那时候他说了什么?

哦,他想起来了,他说,赵一玫,我祝你一生所求,皆不可得。

心痛阵阵袭来,甚至比海啸更让他无法承受,他声音沙哑道:“抱歉。”

剩下的几天,算是许嘉禾同沈放之间最平和的日子,他不再躲她,下午的时候,她偷偷溜进酒吧,要一杯甜酒,去后屋的院子里找他。他在院子里合目睡觉,她便坐在他对面,含笑听歌。

他醒来后,会带着他去圣岛四处逛逛,她伸出手来牵他,他没有甩开她。

David不解,问许嘉禾,你们这样算是什么?

“情人?”她转着眼珠笑,“艳遇?”

机票日期可以改,签证上的离境时间却不能改,她的未来不能改,他的过去,也不能改。

她第一次离开圣岛,大张旗鼓,闹得轰轰烈烈。这一次真的要离开,却谁也没有告诉,偷偷买了机票,晚上若无其事地去酒吧找沈放。

那天正好遇上有人生日,在酒吧开派对,男男女女,闹作一团,酒吧里摆满了空瓶,就连沈放也被人灌醉。许嘉禾却一反常态,安安静静坐在角落里喝她的饮料,等众人都不省人事后,她才好不容易将沈放拖回酒吧二楼的房间。

他半醉半醒,叫她的名字:“许嘉禾?你怎么还不走?”

她没有回答,伸出手环上他的脖颈,吻上他的眼,他的唇。

他推开她,摇了摇头,声音沙哑:“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知道。”她再一次吻上他的唇。

他的吻不似小说里写的干净温暖,而是混杂了很多味道,强烈而辛辣,让人无法忘怀。

夜深人静,海浪的声音远远传来,许嘉禾并未入睡,她悄悄起身,捡起地上的衣服,就像遗落人间的天使,终究要回到她的天堂。

离开之前,她一顾三回头,忍不住回到床边,再次低头轻轻吻他。

他在睡梦中低声喃喃,不知道是在做什么样的梦,就连在梦中也不曾舒展眉头,他说:“阿玫。”

月色透过窗户落入,甚至能听到大海的叹息声。

圣岛的清晨,人们大多还是睡梦中,许嘉禾收拾好行李,背着书包走出David的旅馆大门,街对面有男子静静靠在墙边,抵头抽烟。

她的心好似忽然被人抓紧,痛得无法呼吸。

他抬起头,看了看表:“走吧,我送你。”

许嘉禾低着头,轻声道:“抱歉,我并不是故意不辞而别。”

他欲言又止,最后只剩下轻轻地叹息:“走吧。”

一路上两个人都沉默,轮船的汽鸣声突突,甲板上有人在自娱自乐地弹奏吉他。大概是民谣,许嘉禾并不太听得懂歌词。

沈放便翻译给她听:“有一道光,存在于这黑暗,它给予我冷静,时刻的冷静,风暴与冷静……”

男人的声音低沉,在这样朦胧的清晨,像是有某种魔力。竟然让她觉得那样难过。

他的冷静,从来不是为她。

他开车将许嘉禾送到雅典,她低着头问他:“你能送给我一样礼物吗?”

他没所谓地笑了笑:“你想要什么?”

“照片,可以送给我吗?”

沈放愣了愣,大概没想到她会要求这样的礼物,他垂眼看着眼前的女孩子,漂亮而生动,皮肤被晒黑许多,同刚刚认识她的时候比,少了几分青涩,多了一点不明所以的妩媚。

他若有若无地笑,从包里摸出钱夹,手指夹着打开来,抽出里面的照片。

那时候他还是十七八岁的少年,坐在地上,靠在墙边戴着耳机听歌,从拍摄者的角度来看,只能见到他的轮廓。赵一玫曾经得意洋洋地将这张照片放在他面前:“沈放,无论你在哪里,我都可以找到你。”

可是如今,他们分隔在世界的两端,他知道,她再也不会来找他了。

他抽出这张照片,递给了许嘉禾。

许嘉禾忽然伸手抱住沈放:“等我毕业以后,我可以来找你吗?你如果还是单身,可以和我在一起吗?”

沈放没有说话。

她用力抱住他的腰,语气中有乞求:“可以吗?”

男人叹了口气,摸了摸许嘉禾的头发:“没见过比你还傻的。”

她笑起来:“那你就是答应了?”

他笑了笑,还没开口说话,忽然面色一改。

许嘉禾不明所有,转过头去,一个身材高挑,穿着印花长裙的女人站在机场出口处,静静地看着他们。

许嘉禾忽然感觉全身血液凝固,她已经猜到了这人是谁。

果然,女人摘下墨镜,美艳明亮,她说:“沈放,为什么是你?”

许嘉禾低下头,在赵一玫开口的那一刹那,她就知道,自己输了。

赵一玫轻声说:“我走遍了全世界,我只是想要忘记你……你告诉我,为什么是你。”

“一玫。”他说。

这是许嘉禾第一次听到沈放这样沙哑的声音,原来他心痛的时候,是这样的,她想。

“沈放,”赵一玫叹了一口气,她一眼都没看过许嘉禾,根本没有将她放在眼里,“我真的好累。你当年对我说的话,祝我一生所求,皆不可得。沈放,你赢了。”

然后她笑了笑,转身走了。

许嘉禾还站在沈放跟前,她问他:“你不去追她吗?”

沈放没有回答,他一直凝视着赵一玫的背影,或许他已经完全了身边的她。

最后,他才回过神来,后知后觉地放开抱着许嘉禾的手,他苦涩地说:“抱歉。”

“没有关系,”她仰起头,努力不让泪水落下来,“……我知道了。”

她无比难过,转过头走向机场,雅典国际机场人来人往,明亮的灯光下,她混迹在人群中,最后一次回头看向他的方向。

穿着黑色POLO衫的男人,划燃手中火柴,微微低下头,拢着火点燃嘴里叼着的烟。

她似乎看到被他手掌包围的那簇火苗,不断地跳跃,然后一点、一点地熄灭。

就像海浪退潮。

什么都不曾发生。

7.

去到美国,许嘉禾也不咸不淡地交往过几个男孩子。可是最后都以恋情失败告终,对方疲惫地指责许嘉禾根本不爱自己。

夏天的时候,朋友们组织去海边玩,许嘉禾微笑着拒绝了他们的邀请。

“为什么?你不喜欢大海吗?”

“不,”她顿了顿,“只是我已经看过,这世上最美的一片海。”

在那片汹涌翻滚的海中,他曾紧紧抱住她。

许嘉禾开始试图打听他的故事中,那个叫赵一玫的女主角,她对她知道得少之甚少,他只提到她曾在美国留学,却并未告诉她是哪所大学。

好在赵一玫这个名字并不常见,她四处在留学生论坛发帖,没想到竟然有人回复。回帖的ID叫江河湖海,对方先是问她,你认识一玫?

许嘉禾犹豫半晌,终于回答:不,我们只是恰好爱上了同一个人。

对方过了很久才回复她,我已经失去她的联系快半年,最后一次通话,她告诉我她要去非洲。最坏的情况,是她在那里遇难。

许嘉禾淡淡回复,或许我们说的并不是同一人。

对方说,或许吧。

然后她关掉电脑,走到窗前,让风灌进来。

后来有一次她生日,她忍不住在深夜向好友吐露这段心事,好友先是目瞪口呆,然后疑惑不解:“如果,如果遇难的人真的是赵一玫,为什么你不去找他?”

她反问:“她死了,所以我就能陪在他身边了吗?”

“那你伤心,是因为觉得不甘心吗?那时候,如果赵一玫不出现,你和他是不是……”

“不,”许嘉禾笑着摇摇头,眼泪却不断落下来,“我难过伤心,只是因为,在那一刻,我终于明白,在他们的故事里,自始至终,我都只是一个旁观者。”

地中海七月的海风从记忆深处吹来,出现在她眼前的,是男人宽肩窄腰,伸长了腿靠在深蓝色的墙边,划一根火柴,嘴里叼着着细长的烟。

她凑过身,他们几乎额头相抵。烟头相触,点燃了她嘴里的那支烟。

然后她在明明灭灭的星光中,看见了他的眼睛。

最亲密的时候,她大胆直视他的眼睛,他眉头微蹙,像是陷入一场无法醒来的梦境。

这个世界上,太多爱而不得,无论再爱,也走不进他心半分。然后任你万般心计都使遍了,还是得不到那人青眼。

世界上有很多人出生在四月,而她,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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