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小梅睁开眼睛，看到了那汉子满脸是血的狰狞模样，“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晓宇哥，我们杀人了。”

“兰小梅别哭，让人听到就遭了。”

冯晓宇赶忙制止。

远处传来一阵滚雷声。

雨下的更大了。

“晓宇哥，咋办呀？”

兰小梅惊魂未定，依然带着哭声。

“我先歇一会儿，等有点力气，就把他埋了。”

兰小梅安静下来，坐在冯晓宇身旁。尽管心有余悸，但毕竟有了依靠。

黍秸上有那汉子未吃完的烤饼。

冯晓宇顺手拿起来，吹掉粘在上面的土灰和草屑，咬了一大口，递给兰小梅。

兰小梅没接，因为她看见了冯晓宇刚才遗落的半片黍糕。她跑过去拿在手上，重新在冯晓宇身边坐下，吃了起来。

冯晓宇刚才奋力拼命，出了两身大汗后，感觉精神好了很多。咽下两大口烤饼后，身上渐渐有了力气。

他站起来，把那汉子坐过的黍秸刨开整理好，露出下面的松土，然后用汉子的短刀，在松土下刨坑。

兰小梅咽下最后一口黍糕，拿起讨饭碗帮忙。

两人合力刨了一个浅坑出来，把汉子的尸体、地上带血的稻草和浮土一起埋入、填好，重新把整理好的稻草铺在上面。

所有痕迹全部清除干净。

如果再有其他人进来，肯定看不出这里曾经经历过一番生死搏斗。

任谁都不会知道，黍秸下面还埋着一个死人。

斗笠、短刀和布包被冯晓宇留了下来。

但是天地万物，被雨水连成白茫茫的一片，哪还有一个人影？！两人所做的事情，估计再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做完这一切，两人回到最初的地方坐下。

冯晓宇打开那汉子的布包。布包里有两身衣裤、五个银饼、一些碎银和铜钱，还有一个完整的烤饼。

这些都是两人生死搏斗的战利品。对穷困潦倒的两人来讲，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冯晓宇把烤饼撕成两半，另一半递给兰小梅。

夏天的雨说来就来，说去就去。等两人把半个烤饼吃完，雨渐渐小了。

天却开始黑了下来。

最初忙着打斗，后来忙着销毁痕迹。吃饱、休息好之后，兰小梅想到要在埋着死人的草屋里过夜，顿时感觉心里发怵。她都没想过，冯晓宇病重的这两天，她又是怎么过来的。

或许正是应了一句话：再坚强的女人，一旦有了依靠，马上就会变得胆小、柔弱。

“晓宇哥，我晚上不敢在这里住了。”

兰小梅向冯晓宇的身边靠了靠，怯生生的说道。

“那我们去找个地方住吧。”

冯晓宇毫不犹豫说出口，就像是去住店一样。

“可是天都要黑了。”

“附近没有人家吗？我们可以找他们借宿啊。”

逃荒对于冯晓宇来讲，仅仅是个概念。他完全体会不到这份艰辛。如果随时都可以投宿，那就不叫逃荒了。

那叫旅游。

“咱们穿的破破烂烂，谁愿意给咱们借宿啊。睡在人家院墙外还差不多。”

兰小梅用惊异的目光望着冯晓宇。她发现冯晓宇退烧之后，不仅把前面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而且还有了奇怪的主意。就连脸上的表情和眼中的神色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一来她年龄还小，搞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二来，冯晓宇越有主意，她就越觉得安心。

可是这次，她认为冯晓宇出的是馊主意。

如果可以借住，在冯晓宇生病的时候就去借住了，何必等到现在。

冯晓宇不这么看。因为他没经历过这些，自然体会不到当事人一路感受到的白眼和嫌弃，自然也有没有那种自卑心理。

“不去试试怎么知道？”

冯晓宇从布包里拿出一些铜钱，在手里掂了掂说道：“实在不行咱们给钱呗。”

按兰小梅的本意，是绝对舍不得用这些钱来投宿的。可是这里不敢住，两个人住在野外更不安全，只好同意冯晓宇的主意。

如果能找到借宿之地，那就先住一晚再说吧。

两人身上衣服不仅破破烂烂，而且沾满了血迹。这一身行头，恐怕就是给钱，也没人敢收留他们。

冯晓宇把布包打开，拿出里面的衣裤，在身上比了一下。

衣长过膝，应该合适。

可是裤子就不一样了。

所谓裤子，其实只有两条裤管，只在裤腰的位置有两根小带子。

冯晓宇奇怪之下，捞开了自己的衣服下摆。

这才发现，裤子尽管土灰破烂，但样式是一样的。

他顾不上琢磨这裤子竟然没有裤裆。因为现在需要做的是尽快换好衣服，和兰小梅去找住宿的地方。

兰小梅的衣服却有些偏大。好在这个时代的衣服简单。把大襟往背后多裹一裹，系上腰带就可以变瘦。

尽管不合身，总比看不见底色的破烂衣服强了很多。至于长短，那就更不用管了。

正常的短褐，衣襟在膝盖往上一些。兰小梅穿在身上，把短褐变成深衣，连裤子都省了。

至于鞋。

他们本来就光着脚丫子。

被打死的汉子倒是穿着鞋。

兰小梅本来想把那双鞋给冯晓宇留下来，可是上面沾满了血迹，看了一阵，最后还是咬牙埋掉了。

冯晓宇望着自己沾满土的光脚，体会不出这双脚是怎么一路走过来的。

自然还有兰小梅的。

冯晓宇把换下来的衣裤重新埋掉，把短刀放在布包里包好。

毕竟是去投宿，手拿这样的武器肯定不合适。

天黑了下来，外面有月光。

下完雨的土路一片泥泞，两人走过，身后留下深深浅浅的泥脚印。

冯晓宇既不清楚方向，又不清楚哪里有人家，只有跟在兰小梅后面。

这是一个山坡脚下，山脚下有一条路。从月亮升起的方位来看，这条路应该是南北方向。

那个草屋估计是多年前的一个茶水小摊，因为某件事情为人们暂时休息、解渴用的。用完之后就被废弃了。

兰小梅毫不犹豫径直往北走了两百多米，来到一个十字路口。右边是一个山口，左边是一条稍宽的马路。她没有左拐，却直接往山口里走。

冯晓宇问道：“兰小梅，你怎么知道这里会有人家？”

兰小梅停下来扭过头，奇怪的看了冯晓宇一眼，然后神情暗淡的说道：“你果真把什么事情都忘记了。这是一个叫小石洼村的村口啊，咱们都来过这里的。”

冯晓宇尴尬的笑了笑。

兰小梅边往山口里走边说道：“以前我们一大群人，大家都想去城里找吃的、找营生做。晓宇哥，你想嘛，哪有那么多的营生给我们这些人做呢。所以我们商量一下，十几个人就往偏僻的地方走。这些地方来的人少，或许能找到营生做。”

冯晓宇没说话，只“哦”了一声。他估计就因为自己发了高烧，兰小梅才毅然留下来照顾，而其他同伴早就走的无影无踪了。

兰小梅鼓励着说道：“晓宇哥，你现在病好了，咱们又都年轻有气力，慢慢找总是能找到的。”

上了山口前面的小坡，站在坡顶上，可以看到山谷里星星点点坐落的几十户人家。

既然看到了村子，下面的事情就用不着兰小梅了。

冯晓宇敲开离的最近的一户人家的院门。

开门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听冯晓宇说明来意，老者说家里五口人两间屋，根本住不下外人。

但老者告诉了冯晓宇一条信息：村东头有个叫三嫂子的独居寡妇有空房子，让两人去三嫂子那里问问，看看三嫂子愿不愿意留两人住宿。

冯晓宇按照老者的指点拍响了三嫂子的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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