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归来林纾「免费小说」林纾,盛维庭最新章节阅读

分类:励志小说来源:文果奇书网阅读:50

厚厚的米色窗帘在夏天的时候换成了略薄一些绿色的窗帘,等到了冬天的时候,又换了回来。

等再一个冬天的时候那条米色的窗帘破了个洞,被换成了暗褐色的。

房间里显得更暗了。

林纾都不敢相信,她居然在这种地方呆了快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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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孩子出生之后,林纾每个月都会试图逃出去,可每一次都会被抓回来,而后被锁在床上至少三天。

那是一种极度屈辱的姿势,双手双脚呈大字型张开,分别用手铐所在床的四个角上。

刚开始的时候她会挣扎,挣扎到手腕脚腕全都破皮流血,化脓腐烂……

没有人会在意她受伤,小护士只会嫌她麻烦,随便给她包扎一下就念:“真是麻烦!”

所以她学聪明了,她不再挣扎,不再让自己受伤,不再做这种仇者快,亲者痛的事情。

被锁起来了,她便呆呆地躺着,一动不动,眼神里满满的只是空洞,望着天花板,可以许久都不眨眼睛。

陆恒每两个月会过来一次,来展现他如今过得多好。

每次都只在门口看她一眼,说起最近公司发展得如何,说起她的父亲林凯在狱中得病……

她已经学会充耳不闻。

有一次他来的时候,她刚好逃跑未果,被锁在床上,那是陆恒第一次走进这间病房,他站在床边,带着笑容居高临下地看她。

她睁着眼睛,看也不看他。

他不知道发什么疯,居然伸出手来,轻轻地抚过她的面容:“小树,你的脸变得粗糙了……”

他的指腹逐渐移到了她的唇角,她忽然猛地张开嘴,一下将他的手指咬住。

她咬得那样用力,几乎想要将他的手指直接咬下来!

她把所有的恨意全灌注进去,恨不得她咬的是他的动脉!

血腥味逐渐蔓延开来,她却一点都不害怕,反而有噬血的快感,神色狰狞。

这样就疼了吗?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疼!

陆恒一向能忍,不然也不会在林凯身边蛰伏这么久,所以即使她咬得那么厉害,他也只是淡定地捏住了她的下颚,让她使不出力气,而后将手指从她口中抽出来,在她的病号服上擦了擦。

“小树,我看你是不想再出去了!那样也好,这里不错,管吃管住,你就好好呆着吧!”

陆恒走了,林纾只是冷冷一笑,像是毫不在意。

这次她被锁得久了些,竟然一直锁了五天,吃喝拉撒都在床上,她甚至被穿上了纸尿布,自尊什么的她也早就已经没有。

终于被放下来,林纾没有像之前一样休养生息,而是在当天晚上就走到了窗口,扯下了窗帘,也拿出了藏在窗台后的铁棍,一顿摆弄之后,直接撬开了防盗窗!

铁棍是她之前逃跑的时候捡到的,至于防盗窗,因为这栋房子实在是老旧,防盗窗里面没有钢筋,大概也没人想到会有人从窗户逃出去吧。

林纾稍微费了些力气就撬开了防盗窗,而后将窗户打开,义无反顾地爬了上,她庆幸在一楼,可以毫无顾忌地跳下去。

窗户外面是长长的荆棘丛,她顾不得疼,直接伸手掰开,而后钻了出去。

刺刺的枝条从她身上脸上划过,她却像是无知无觉,只想要逃出去。

再快一点就能逃出去了!

她要离开这里,她要找到她的孩子,她要将她的父亲救出来,她要让陆恒付出代价!

她跌跌撞撞地跑出去,她被锁在床上的那些天,连食物也减量了不少,算是惩罚,所以他们绝对不会想到她会在今天晚上就逃出去!

但也因为这样,她体力有限,跑的时候太过吃力,像是腿上绑了铅块,每一步都跑得困难。

她已经跑出了大门,眼看就要跑出去了,可医院里居然传出*动,居然有人追了出来!

林纾吓了一跳,腿都软了,差点跌出去,好不容易才站稳,回身看去,果然,一群人拿着手电筒跟了上来!

她不信命!不相信自己就真的逃不出去!不相信她就要在这里呆一辈子!就算是垂死挣扎也好,她也要试一试!

她没有再回头看去,用尽全身的力气往前跑。

只要可以遇到人,她就可以求救了!

可大晚上的,又是荒郊野岭,要遇上人实在是无比困难!

可偏偏,就有一个人,在这种晚上出来遛狗。

盛维庭在医院被病人投诉了,结果他几句话把人家给气得脑溢血。

医院向着他的,可毕竟这件事情闹得挺大,总得做出一点姿态,所以就放了他几天假。

其实他并不知道医院放他假是因为这件事情,因为助理和他说:“医院觉得你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为了补偿你,所以让你休息几天。”

助理怎么敢和他说真话,忽悠是最好的办法。

他觉得这样的安排简直不能再合理,自从他到医院之后就一直没有长假,所以他趁着这个所谓的假期跑到郊区休养了。

他住在这边的农家乐,装修得古色古香的,因为不是旅游旺季,所以没什么人,他倒是十分满意。

他一向都会在傍晚带着Clever出来放放风,这天也不例外。

附近有家精神病医院,他也是知道的,之前从来没有往这边来过,可是这天不知道怎么回事,Clever居然非要往那里去,甚至还挣脱了他,直接跑了过去。

盛维庭觉得Clever简直是越来越目无主人了,心里盘算着等回去就让它面壁思过。

身后追着的人越来越近了,林纾的喘息声也越来越粗。

她绝望得想要大哭,可一滴眼泪都落不下来,为什么上天要这样对她?为什么连一丝希望都不给她?

胸口溢满了春日里冰凉的空气,每呼吸一次都像是要爆炸。

好几次都想放弃,想要停下来,可她没有办法,那个冰冷可怕的病房,她已经待了三年!

三年啊,一千多个日夜,每一天都仿佛是在地狱。

她蓦地闭了闭眼睛,感觉到了眼角的湿意。

就在那一个瞬间,眼前忽然一团黑影闪过,她还没反应过来,已经听到了身后剧烈的叫声。

那是狗叫声,那么凶狠厉害。

她不敢置信地回身看去,刚刚从她身边闪过的那条狗居然替她挡在那群人面前,毫不畏惧地大叫着。

她觉得狗有些眼熟,却记不起来。

她又看到了生机,转身蹒跚地跑,眼前已经混沌,她隐约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逐渐从黑暗中走出来,像是在沙漠中看到绿洲,她用尽力气跑过去,连他的脸都没有看清就抓住了他的衣角:“求求你救救我……”

她快要站不住,不停地喘气,耳膜像是快要炸开,耳边嗡嗡地响。

眼前是一双很漂亮的手,修长而又白皙,骨节分明,可就是这双手抬起来,用大拇指和食指,捏住了她的手腕,甩了开去。

绿洲变成了海市蜃楼。

林纾扬起头来,双眼朦胧:“求你……”

她的话说到一半就看到了他的脸,那张脸不算熟悉,却也并不陌生。

像是有一个响雷在脑中爆炸,是他!

那个经常在小区里遛狗的怪人!

也是……她孩子的父亲!

尽管过了三年,他的样貌在她的脑海里依旧清晰,眼中顿时满是泪水,一眨便滑落:“求你救我,我没有病,他们要把我关进去,求你帮我……”

惨然的表情和绝望的语调,她似乎抓住了救命稻草,再也不愿意放手。

盛维庭和林纾一样,一开始也没有认出来,因为这个女人实在是太脏了!

身上穿着病号服不说,连手上都满是泥土,而且抬起头来,脸颊上都是划开的伤口,有血滴不停地渗出来……

虽然上一次见她的时候,她也不见得正常,但也不至于这样狼狈。

可这个女人在他的印象中异常深刻,他的记忆力又一向好,眼前逐渐浮现出那天晚上的场景……

居然是那个女人!

盛维庭在烦恼要不要管闲事。

其实这也算不上什么闲事,毕竟这个女人和他有过那么一点说不清道不明让他有点难以启齿的事情。

他没什么别的优点,就是特别护短。

就比如他可以随便骂Clever蠢成猪,但绝对不能有别人说一声这狗真是蠢毙了!

但Clever是他的狗,是他养大的狗。

那这个女人呢?

他在分析这个女人算不算是他的所有物,从某个程度来讲,好像的确是这样的。

Clever毕竟是一条狗,怎么抵挡得住那群人,很快就已经有人跑过它的防线追了上来,看到有外人也有些意外,但料想这里的村民应该早就习惯了这些场景,于是就说:“先生,这个病人是从医院逃出来的,你也知道,有些人明明有病,却总会说自己没病。”

一般人对精神病患者都有莫名的恐惧感,这些话一撂,必定不会有人管闲事。

可偏偏盛维庭不按常理出牌,听了这话之后反而忽然有种,想管闲事的欲望了……

“是吗?”他幽幽地开口,缓缓抬头,用那双清亮却又慵懒的双眸看向站在面前的人,“你确定她是病人。”

“是啊,在医院三年,疯得越来越厉害了。”

“呵……是吗?”盛维庭的笑声中带着讥讽。

难得会碰到这样难缠的人,来人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盛维庭又看了林纾一眼,而后嫌弃地移开了眼神,说:“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正常的精神病患者。”

“有些病人就是这样。”那人耐不住性子,想过来抓人了。

林纾本能地躲到了盛维庭的身后,手还揪住了他的衣角。

盛维庭皱皱眉,想开口,犹豫下还是憋了回去,看向越走越近的人:“你们难道不觉得这种情况下,有必要进行一下评估吗?”

那些人面面相觑,而Clever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跑到了盛维庭身边,摇头摆尾的。

“你不要给脸不要脸,这是我们医院的病人,交给我们就是了,啰嗦什么!”

“呵……”盛维庭又懒懒一笑,“医院的人原来这么没有素质吗?”

“你是什么人?管什么别人的闲事!简直有病!”

林纾忐忑不安地看了盛维庭一眼,怕他忽然不管她。

盛维庭抬眼看了一下不远处的医院:“我怀疑你们这里不正规,不,我确定你们这里并不正规,我有必要把这个女人带走。”

“你这人真是有病吧!”为首的那人骂咧,“凭什么把人带走?她是你的谁啊?”

“呵……她是我的女人,怎么样?!”

不仅仅是那群人,连林纾都被震惊了。

大家都噤声了几秒,画面像是停滞。

盛维庭说完之后微微蹙眉,但是幅度很小,马上恢复正常,一脸“就是这样,你能拿我怎么样”的表情。

“你的女人?”终于有人回过神来,“开什么玩笑,谁不知道她已经结婚了?她的丈夫可不是你。”

林纾看到盛维庭转头不悦地看她,她马上掏出一直贴身放在身上的一个小本子。

那是离婚证。

某一次陆恒来看她的时候扔在了她的脸上,对她说:“不好意思了,小树。”

盛维庭在看到离婚证的时候,表情愈发不好。

林纾忐忑,不时看他的表情。

好在盛维庭没有走人,把离婚证在那些人面前晃了晃:“你们都识字吧,如果连这几个字都不认识,我大概要推翻对你们的认识了。”

这一切都出乎意料,他们竟不知道如何反应。

当然最主要是他们知道,林纾并不是病人,只是陆恒一句话送来,而这里还要继续经营下去,所以不能硬碰硬。

盛维庭从口袋里拿出一双医用手套,戴上去之后握住了林纾的胳膊,看都没看那群人一眼,转身就走。

Clever甚至还不服输地冲他们又吼了几声。

林纾对怪人出门在外还会随身携带医用手套的习惯有些莫名,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终于逃离了那家医院!

等走得比较远了,林纾吸着鼻子闷声说:“谢谢你。”

等她说完这句话,盛维庭顿时放开她:“我不认为他们还会再追上来,所以我的闲事已经管得差不多了。”

“我,”林纾咬唇,“我不知道去哪里……”

“哦。”盛维庭微微抬头,整了一下头上的黑色棒球帽,眼神锐利,“你的意思是要跟我走吗?”

“你,帮人帮到底,求你了……”林纾也说不出别的话,说什么都只是强词夺理,可她除却求助于他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她无处可去,身上也没有一分钱,虽然不觉得他好说话,但毕竟他刚刚帮了她。

而且,还有那一层无法言说的关系在,让她多少有了点底气。

“我从没见过求人求得这么理直气壮的。”盛维庭又呵了一声,却最终没有放弃她,随口说了一声“跟着”就先一步往前走去。

他走得并不快,可林纾因为体力耗尽,还是跟得有些吃力。

反倒是Clever,一直都慢悠悠地跟在她身边,不时地叫一声。

林纾怕黑,可在这样漆黑的夜里,因为前面有人领路,竟没有想像中的怕。

盛维庭一直在她前面几步的位置,她一抬头就能看到他的背影。

他生得很高大,大概一米八多,比陆恒还要高一些,身材却有些削瘦,总觉得有种营养失调的感觉。

林纾抿了抿唇,感觉到唇上干裂的粗糙,似乎还有血腥味,她伸手抹了放在眼前一看,才发现手心里有血。

她竟然都察觉不到痛。

“喂……”她低声叫,声音嘶哑,喉咙还带着痛意。

盛维庭停下步子,回头看她,没有说话,只是挑了挑眉,像是在问她想说什么。

林纾咬唇,略略垂下眸子:“我叫林纾,树林的林,纾解的纾。你,叫什么?”

她和他缘分不浅,不管是三年前,还是三年后,可到方才她恍然发现,她居然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她在心里默默地叫他怪人,总不能直接这样叫他。

“盛维庭。”他开口,将名字撂下。

林纾来不及说话,盛维庭已经转身,继续往前走去,步子迈得更大了一些。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竟然从他的背影里看到了不爽……

她也不知道又是什么地方得罪了他,只能撑着追上去。

林纾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盛维庭之所以不爽,是因为她居然不认识他。

不认识他……

走了没多久就到了盛维庭落脚的农家乐,装修得古色古香,却有些荒凉萧条的感觉,两人来到客房区。

盛维庭走到前台,原本昏昏欲睡的前台妹妹顿时站起来,带着得体的笑容:“你好,盛先生。”

盛维庭点点头,然后说:“再给我开一间房。”

前台妹妹露出为难的神色:“盛先生,实在是不好意思,因为是淡季,所以我们的客房都在装修,没办法住人。”

盛维庭怔了一下,不愿意接受现实:“那我的房间呢?”

“您住的房间是我们这里的总统包房,所有的装修都是选得最好的。因为打算提高酒店的档次,打算将别的客房也重新整修一下,所以……您的房间还有间客房的,您看……”前台妹妹殷切地看他。

他回身看了一眼浑身破烂的林纾,手指在柜台上轻轻地敲着。

前台妹妹被这声音搅得心里慌慌的,可更惶然的是林纾。

尽管他已经把她带到这里来了,她还是怕他丢掉她,他对她没有责任。

盛维庭许久都没有说话,前台妹妹又叫一声:“盛先生……”

他抬起眼:“好吧,请问能不能帮忙买套衣服。”

他可不想看着她穿那套丑毙了又脏透了的病号服在他的房间里转悠,谁知道有多少病菌!

前台妹妹又遇到难题,皱着脸对盛维庭说:“盛先生,您刚也去外面逛了,这边优点是偏僻,缺点也是偏僻,真的没有地方可以去买,就算有也已经关门了。”

盛维庭的脸黑了黑。

林纾忙凑上去,急匆匆地说:“我没关系的。”

盛维庭的脸色更黑了:“可是我有关系!”

林纾会错意,尴尬地咬着唇退后一步。

前台妹妹搞不准这两人是什么关系,但看到林纾身上的病号服便知道是附近精神病医院的病患。

不过客人的私事她无权过问,她只说:“那这样,盛先生,我如果您是要给这位小姐穿的话,我可以拿一套我的衣服,您看可以吗?”

盛维庭皱了皱眉头,说:“新的。”

如果说前台妹妹对这个长得帅,脾气坏的男客人一开始还有非分之想的话,这会儿已经烟消云散了,她点头:“好,我有一件还没穿过的连衣裙,如果,您不介意的话。”

事到如今好像也只有这个解决办法,盛维庭点点头,前台妹妹去房间里拿了一个纸袋出来,送到他手上。

盛维庭接过,留下一句“记在账上”就转身离开。

林纾小步地跟在他身后。

酒店里的确没有别人,所以电梯依旧停在一楼,林纾见他已经进去,忙也跑了进去。

盛维庭住在顶层,顶层也只有那一个房间,面积是很可观的。

林纾打小就是被富养的,而且林氏第二大的产业就是酒店,她以前也在生日的时候曾经约了朋友去总统包房举办生日派对。

林氏名下的万凯酒店是J市少数几家白金五星级酒店,装修十分奢华,总统包房就更不用说,所以即使走进房间,她也没有什么别样的表情,只是一直注意着盛维庭的表情,连坐都不敢坐。

盛维庭将纸袋扔到她身上:“赶紧洗个澡把衣服换上。”他依旧满脸嫌弃,“客房里有卫生间。”

林纾慌乱地抱住,低着头走进了客房。

好久没有这样畅快地洗一个热水澡,洗完之后,她便将纸袋里的衣服拿了出来。

除了衣服还有内衣裤,里面有张纸条,是前台妹妹写的,说内衣裤是全新的,她洗过没穿过,让她放心穿。

来自陌生人的善意,林纾心里头暖了下。

林纾洗澡后才将那件前台妹妹口中的“连衣裙”拿了出来。

看着这件展开的连衣裙,她有点不知所措。

这也有点……太贴身,太短,太露了吧?

林纾之前就不喜欢去酒吧,也不喜欢穿这种衣服,所以不知道该怎么穿上去,可病号服是绝对不能再穿上身的,就算她能接受,盛维庭大概也会把她赶出去。

但这件连衣裙……

盛维庭看到后会不会也把她给赶出去?

林纾犹豫许久,最终还是将裙子穿了上去。

前台妹妹比她胖一些,她穿着不至于太贴身,但是“又露又短”这个事实,大概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了。

偏偏客房里连浴袍和毛巾都没有。

这些本来都是必备,林纾后来才知道是因为盛维庭不想用酒店的东西所以早就让人提前收走了。

她只能穿着那件裙子小步走了出去。

盛维庭坐在沙发里看资料,Clever在玩飞盘,让盛维庭扔出去,它屁颠颠地跑出去咬回来,放到他腿上又让他扔。

盛维庭也不嫌麻烦,一边看资料,一边和Clever玩。

Clever在咬回飞盘之后就发现了林纾站在沙发后不远处,立刻就忘记了飞盘,颠颠儿地往林纾这边跑过来蹭她光溜溜的腿。

盛维庭没注意到Clever跑开,再一次把飞盘扔出去,居然听到了飞盘落地的闷响。

他皱皱眉,直接说:“Clever,你最好能解释一下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事情你都没有做好!”

Clever听到盛维庭叫自己的名字,好像能听懂他的话一样,不满地叫了两声。

声音的方向有点不对。

盛维庭终于肯抬起尊首,循着声音看过来,然后他就看到了伸手遮着胸口,满脸不自在的林纾。

因为衣服偏大,胸前露得有点多,不遮着的话,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盛维庭的眉心越皱越紧,最后用不敢置信的语调说:“你不要告诉我,那个女人说的连衣裙就是这块布料?”

林纾尴尬地点头。

盛维庭看着那件吊带暴露而且还镶着无数亮片的裙子,觉得三观又被刷新了。

他想到会丑,可也不至于那么丑吧?他嫌弃地收回眼神,不想再多说一句话。

林纾不知所措,想来想去还是略微往前走一步:“谢谢你。”

盛维庭低着头,没有吭声。

“还有,对不起……”林纾咬咬唇,她从来也不会脸皮厚到这种地步。

果然是在那个可怕医院里的三年,让她改变了太多。

盛维庭依旧没有说话,林纾也觉得冷了,想回客房,没想到Clever居然咬着飞盘凑到了她面前,用殷切的眼神看着她!

林纾从前没有养过宠物,因为爸爸林凯会对宠物的毛发过敏,后来打算和陆恒结婚了,她还曾经对他说:“以后家里养一条狗好不好?”

那时候陆恒宠她疼她,她说什么他都说好,甚至说:“你想养什么就养什么。”

可是后来,陆恒来羞辱她的时候,她才知道,原来陆恒也是对毛发过敏的。

他那时候说得咬牙切齿:“林纾,你敢说你真的爱我吗?你连我对宠物毛发过敏都不知道?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她的确不知道这件事情,但她不承认他说的,她也不爱他。

她曾经很爱他的,爱到迷失。

是他一直将她隔绝在他的世界以外,他所做的,只是给她看到他希望她看到的。

在精神病医院的三年,林纾想通了,或许她爱的不是他,爱的不是那个人,爱的只是他想要给她看的样子。

可即使这样想,她也一点都不好受,她无法否认,她的确爱过他,而如今,她也的确恨着他。

她的神思恍惚,Clever没想到她会忽略自己,又去蹭了蹭她,林纾这才回过神来,知道Clever是想让她陪它玩。

虽然她有些冷,但看着Clever圆溜溜的眼睛,不忍心拒绝,于是拿过飞盘,坐在沙发另一端,往空处扔了过去。

也好在房间够大,盛维庭还让人把东西都移开了,才能让Clever这么玩。

Clever欢脱地跑出去接住,又跑回来,献宝一样地把飞盘放在她的腿上。

她一次次重复,不是不累,只是不舍得让Clever觉得自己不喜欢它。

她她不止累,还很冷,这会儿算是初春,房里没开空调,她又穿得少,寒意逐渐从她*着的肌肤侵袭入体,她打着寒战却不敢说。

他能收留她就已经很好,怎么还敢提出要求?

她原本以为能忍,没想到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不仅是吓到了Clever,还吓到了正在全神贯注看资料的盛维庭。

林纾马上道歉:“不好意思。”

盛维庭抬起头来,看到她单薄的衣服和苍白的脸颊,微微蹙眉:“不冷?”

林纾咬唇,没有说话。

“不会把被子拿出来盖一下吗?居然懒成这样。”说完话,他又继续低下头去看他的东西。

林纾不知道是什么心情,想说自己不是懒,可解不解释又有什么区别,只是默默回去把不算薄的被子拖出来围在身上。

Clever看到她的造型很欢乐,汪了两声,然后继续要求她和它玩。

林纾以为会和Clever玩上半宿的飞盘。

没想到盛维庭在看完手中的资料之后抬起头来叫:“Clever,你是在折磨客人?”

Clever好像听得懂,居然从林纾面前离开,来到盛维庭身前。

盛维庭用那只带着医用手套的手摸摸它的脑袋:“不早了,你应该睡觉了。”

Clever呜咽了两声,往他手底下蹭了下。

“没有商量。”

看着他们一来一往,林纾竟然觉得有趣,倒也不觉得困了。

最终失败的是Clever,乖乖垂着头,跑到角落那个临时的窝趴了下去。

盛维庭淡淡地哼了一声,随即看向林纾:“还想继续和它玩?”

“不是……”林纾低着头回一句,“那我就先回房间了。”

她走了两步,却又轻轻地说了句谢谢,说完后匆忙跑回了房间,将门慢慢阖住。

盛维庭原本低着头,在听到关门声之后缓缓地抬起头来,看向那扇房门,好像是能看透一样盯着看了好一会,最后轻飘飘地呵一声,和Clever打个招呼,回房间去了。

盛维庭这次出来还带了好几套床单被套,洗好澡之后,躺在带来的黑色床单上,他挺直身体,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原本他都能在五分钟之内入睡,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五分钟之后眼前居然出现了她穿着那身丑毙了的病号服跑到他面前,脸上脏兮兮都是血的模样……

他蓦地睁开眼睛,忽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林纾关上房门之后就呆呆地坐在了床上,离开了医院之后,她有太多问题要面对。

比如她能去哪里?比如她要怎么把爸爸救出来?比如她要怎么才能让陆恒受到报应?比如她要怎么才能找到那个护士说已经死掉的孩子……

明明很累,这会儿却睡不着了,只是坐在那儿发愣。

笃笃笃!

忽然传来敲门声,她吓了一跳,一时之间以为还在医院,竟不知道如何反应。

敲门声又响起,她恍然醒悟,忙说:“请进。”

咔嚓一声,门被打开,盛维庭手里拿着一个方形的东西跨进来。

林纾不知道他来干什么,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他忽然把手里那个方形的东西扔过来,她慌忙接住,才看到那是医药箱。

盛维庭懒懒地说:“里面有软膏,自己处理一下脸上的伤口。”

林纾还来不及说谢谢,他就继续说道:“要是留疤岂不是更难看?”

林纾已经到嘴边的话顿时噎住了,盛维庭看都没看她一眼就转身带了门出去,只剩下她站在原地。

她忍不住站在了镜子面前,摸了摸自己的脸,这三年她瘦了太多,看上去那么憔悴。

林纾抹好药膏之后就躺进了床里。

医院里的床都是硬板床,就算是冬天,底下也不过就是薄薄的一层棉絮。

她习惯了那样冷,那样硬,躺在软软的床里居然还有些不适应。

习惯果然是一种可怕的东西。

她二十几年都衣食无忧,被宠着惯着,要什么有什么,只不过被折磨了三年,她就已经像是换了个人。

窝在温暖软和的床褥里,睡意再次侵袭,睡着前,她还念着,等回到J市,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望爸爸。

陆恒曾经对她这样说:“你知道吗?你最爱的爸爸被判了无期,他一辈子都得在那个方寸之地,一辈子都走不出那个牢笼!”

林纾不知道陆恒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要将她,要将林家害到如斯田地!

“为什么!”她曾经咬牙切齿地问,“我们林家究竟是有什么对不起你的!”

陆恒留下了一句“总有一天你会知道”就飘然远去。

至少是现在,林纾还不知道。

不知道陆恒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他二十岁的时候来到林家,那时候他一无所有,是林家给他一切……

总有一天,她会把她受过的一切痛一丝都不落全都给他!

晚上睡得并不好,虽然已经逃了出来,却一直做噩梦,梦里总有孩子呜呜咽咽在哭,可她怎么都找不到孩子。

她在同一个地方兜兜转转,周围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她大喊,却根本听不到声音,孤独而无助。

她忽然被一阵响动给惊醒了。

猛地坐了起来,浑身都是汗,连额发都被浸湿,她大口地喘气,似乎还沉浸在梦中。

惊醒她的是狗叫声,Clever又叫了一声,声音清晰,应该就在她门外。

门外,Clever又叫了几声。

林纾看了下时间,居然已经七点多,她下床去开门。

Clever的确在门外,但却不是在她的门外。

因为盛维庭和她的门是相邻的,这会Clever正在他的门外叫着。

看到林纾开门,Clever吐着舌头跑到了她面前,仰头一副求抚摸的样子。

林纾在它的头顶摸了摸,轻声说:“早安啊,Clever。”

Clever好像很喜欢她,走近一点咬她的裙脚,居然把她从门内拉了出来。

这件裙子领口处本就松泛,开得很低,被Clever这样一拉,差点就扯了下去。

林纾好不容易才遮住身体:“Clever,你想干什么?轻一点。”

Clever还没松嘴巴,主卧的门就已经打开了!

“Clever,你一大早就开始荷尔蒙过多了吗?知不知道……”盛维庭的话还没说完,就顿了一下,“噢,一大早这是在干什么!”

林纾当然知道这是在说她,可她顾了后面顾不上前面,偏偏Clever不肯松口,她慌乱:“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话还没说完,已经有一条毛毯把她从上到下都盖住了。

她怔了一下,好不容易才把头探出来,看了眼身上这条棕褐色的毛毯,有些愣愣的。

盛维庭走过来说:“这是Clever的毛毯,还没用过,他应该不会介意你用了,到时候记得洗干净还给它。”

居然是Clever的东西。

林纾已经看出他有洁癖,只是没想到居然这样严重。

因为她没有外套,所以盛维庭带着Clever出去散步的时候她没有一起去。

她一个人呆在空荡的房间里,一切声音都被扩到很大,总觉得有种可怕的感觉。

忽然传来敲门声,林纾以为是盛维庭回来了,快步走到门口,手才握上了门把手,却忽然有种奇异的第六感。

她默默地收回手,从猫眼里看了出去。

果然不是盛维庭。

是几个黑衣人,也正是精神病医院的保镖们,专门抓逃出去的病人。

林纾十分紧张,心脏跳得异常剧烈,仿佛就要从胸口蹦出来。

她不知道前台会不会保留总统包房的门卡,如果有的话,他们就能开门,而现在盛维庭也不在,这里又是顶层。

她逃无可逃。

后背贴着门,寒意从背脊逐渐扩散到四肢百骸,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心里急切盼望着盛维庭能赶紧回来!

那群人一直在门口不走,一次又一次的敲门,最后直接开始叫人:“林纾?林纾!”

她总有一种错觉,下一秒他们就能推门而入!

林纾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盛维庭回来。

她知道自己不该这样依赖别人,而且是一个并不熟悉的男人,她想要依靠自己,可她却没有一点能力,那么可悲又无奈。

门外忽然传来异响,她再一次从猫眼看出去,是盛维庭带着Clever回来了。

她不知道盛维庭和他们说了些什么,在看到他的那一刹那,她就转身跑回了房间,怕在外面给他惹麻烦。

她站在房门边,听到外面大门开关的声音,这才将门开了一条缝隙看出去。

外面只有盛维庭和Clever,那些黑衣人并没有跟进来。

她松了一口气,开门出去,低低叫了他一声。

他只是将一个纸袋扔给了她:“快把你身上那件有伤风化的裙子换掉。”

林纾接过看了一眼,隐约能看出是一套衣服。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又说了句谢谢,然后回房间换衣服了。

盛维庭买的衣服比较正常,一套运动外套,还有一件棉T恤,而且刚巧是她的SIZE,这种天气穿正好。

换好衣服后她开门出去,盛维庭正给Clever倒狗粮,她便站到了沙发边静静地等着,没想到盛维庭根本不理她,倒好狗粮之后他就直接坐在沙发里,拿过放在茶几上的电脑,直接浏览起来……

连Clever都在专心致志地用餐,林纾就有些尴尬。

而更尴尬的是,她饿了,肚子还叫出声来,声音不小,至少她确定盛维庭能听见。

盛维庭当然听见了,所以他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因为害羞而低下头的她,直接拿起座机打了个电话。

他在叫客房服务送餐。

林纾脸红得不像话。

盛维庭又瞧她一眼,淡淡说一句:“你喜欢站着?”

她怔了怔才意识到他是在让她坐下,忙坐下,过了一会儿又说了句谢谢。

光谢谢,她就已经不知道对他说了多少。

送餐的人很快就过来,林纾想去开门,盛维庭却快她一步站了起来。

他开门,将餐车推了进来,到她面前,说:“荠菜馄饨。”

林纾愣愣的,他是因为怕外面还有那些黑衣人所以才会主动出去的吗?

林纾没好意思问出口,而是端着那碗热腾腾的馄饨吃了起来。

汤水很烫,烫得她的舌头都麻了,可她已经许久没有吃到这样正常的食物。

因为知道她们这种人是被遗弃的,所以也不见得会怎么上心,只要没有死,别的一切都没关系。

林纾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寒冷的冬天,她因为生病好几天都没吃饭的时候,护士送来的是一碗冰凉的粥。她竟然也全吃了下去。

所以从来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只是没有去做而已。

因为太饿了,林纾将这碗馄饨吃得很干净,连汤水都全喝了。

吃完东西之后,她又有些坐立难安,想问问盛维庭,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盛维庭却好像还有一双眼睛,一边打字一边说:“我下午回J市,你有什么打算?”

林纾双手在腿上交握着,她身上没有钱,没有手机,什么都没有,以前的林家也已经回不去……

她犹豫了一下,问他:“可以,借一下你的手机吗?”

盛维庭抬起头,看她一眼。

那眼神有点复杂,林纾说不清楚是什么意思,只是又恳切地说:“我想给我朋友打个电话,我……”

盛维庭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她看过去,本以为是手机,没想到居然是手套!

林纾怔了怔,他已经把手套扔过来:“戴上。”

她忙戴上。

盛维庭这才把手机放到茶几上:“打吧。”

林纾有两个最要好的朋友,邵仪一直在国外,连她的婚礼都没有回来,辛安因为有工作,所以就在她的婚礼上露了个面就去了云城。

自从她被陆恒送进医院之后,就再也没有和她们联系过,也不知道陆恒是怎么对她们解释她的失踪的。

虽然邵仪在国外,她却先打给了她,因为两人的关系更好一些,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打过去许久之后终于有人接起,她忙叫:“阿仪?”

那头愣一下:“Sorry?who's that please?”

那是一个男声,林纾有些没反应过来,又说:“I am looking for Zoe.”

“Sorry,I do not konw.”那头说完这句就挂断了电话。

林纾拿着手机发怔,邵仪换号码了?

盛维庭忽然看过来,她回过神,忙又拨出一个号码,这次没多久就被接起来:“小安?”

“小树?”总算是对的人,辛安顿了顿之后惊叫一声,“小树?是你吗?”

林纾鼻尖一酸,差点就落下泪来:是我,小安。”

“你在哪里?”辛安说,“听说你家出事了,知不知道我很着急?”

“我明天回J市。”她说,忍着眼泪,“你在J市吗?我,我没有地方去。”

辛安说:“我还在云城,这样吧小树,你去我的那个单身公寓,钥匙就在原来那个地方,你还记得吧?”

林纾说记得,看到盛维庭正看着她,以为是他觉得自己通话太久,便不敢多说。

“等我回了J市就去看你。”

“好,谢谢你,我还有事,先挂了。”林纾说完之后双手将手机递过去。

盛维庭接过,随手扔在茶几上:“借到钱了?”

钱?

林纾傻傻地回:“我找到住的地方了。”

盛维庭继续看着她。

她便想到他说的话,钱?

对了,她忘记借钱了……

林纾缓缓抬头,满脸的小心:“你能借我一点吗?”

盛维庭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脑袋,喃喃自语了一句。

她隐约听到他是在说:“就知道救了一个麻烦。”

脸皮薄有什么用?

能活下去吗?

不能,她知道的。

所以她只能继续厚着脸皮求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他会答应她。

他拿出钱包从里面扯了张卡出来:“里面是十万,密码是654321,”看着她接过去,他又说了一句,“不用还了。”

不用还了?

林纾皱着眉头看他。

他正低着头收钱包,耳廓上居然有那么一丝红。

林纾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垂眼看向手中的卡,一个念头忽然升腾而起。

他该不会是因为那个晚上才会说不用还的吧?

她当下就直接回:“不,我会还的。”

盛维庭抬头看她,刚想说随便你,她就已经继续说道:“那天晚上的事情,是我不对,你……”

林纾也说不下去,脸红得一塌糊涂,不敢看他,只能低头看着自己苍白的指骨。

许久之后,盛维庭才冷笑一声:“呵,随便你。”

林纾总觉得他这声笑和以往的有些不一样,难道是她的话惹他不开心了?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去偷瞄,他已经专心地对着电脑屏幕了。

她也不好意思打扰,只能呆呆地坐在那里,好在Clever在吃完狗粮之后就跑过来跟她玩了,也不至于太尴尬。

吃过午饭后,盛维庭就开始收拾东西,他事无巨细都是自己动手,林纾没见过比他还要挑剔的男人,可偏偏又挑剔得不会让人讨厌。

明明就来住了几天,他居然有两个大尺寸的箱子,而且全都装满了,她能做的只是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坐上了车。

她坐在后座,Clever坐在副驾,他终于将车启动。

林纾将车窗下移,看着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地方,心里像是沉着一块巨石。

快到市区时,盛维庭问她:“哪里?”

林纾正在出神,没听清楚他说什么:“啊?”

盛维庭的脸色黑了黑:“或者你希望我现在停车把你放下来?”

林纾这才意识到他是在问自己去哪里,忙说:“去第15监区。”

盛维庭从后视镜中看她一眼,见她神情认真而坚决,这才确定没有听错。

老实说,盛维庭并不知道她是什么人。

一共也就见过那么几次,他难道还要去查她究竟是谁吗?

只是盛维庭居然将车停在了一家医院的楼下,是J市很有名的三院——精神病医院。

林纾直起身子:“我没有疯!”

她双眼定定地看着盛维庭,一字一顿地说。

盛维庭回头看她:“但是有人说你疯了。”

“你也不信我吗?”林纾哑着嗓子问,“盛维庭,那你为什么要救我。”

“我凭什么相信你?作为一个医生,当然不能只听病人的片面之言。”

“你是医生?”

“是,虽然不是精神科的。”盛维庭说。“下车吧。”说完,他直接开门下车。

林纾知道避无可避,只能下车,却直接抬腿就跑。

她当然跑不过他,没几步盛维庭就站在了她面前,拦住她。

林纾双手握成拳,垂在身侧,不甘示弱地看着他。

盛维庭双手抱胸,看着一脸怒气的她,开口:“既然你觉得你没有疯,那又何必在意检查?”

林纾没有说话。

“如果你不做评估,那就没有证据表明你是正常人,或许是你还想被抓回去?”

身侧的拳逐渐松开,她眨了眨眼睛,看向依旧平静而淡然的盛维庭,所以他是想帮她?她垂下了脑袋,低声说:“对不起……”

盛维庭轻笑一声,率先在前面走进了医院,林纾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林纾乖乖地做了一系列的评估,结束后医生将评估表递给盛维庭,没想到盛维庭一侧身,示意了林纾一眼。

林纾忙接过来,她看不懂,只能听医生说:“评估结果精神上没有问题,至于你说的那个医院,我也有所耳闻,不正规,很多有钱有势的人会把仇人关进去,不过有人罩着。”

林纾低着头不说话。

盛维庭点头:“麻烦你了。”说着看向林纾,“走吧。”

重新坐进盛维庭的车里,林纾手里依旧拽着那份评估表。

盛维庭看了她一眼,见她在发呆就提醒一句:“安全带。”

“哦,好。”林纾忙系好安全带。

盛维庭在小事上也有他的原则,比如不管是坐在前面还是后面,都必须系安全带。

15监区有些远,如果说宁安精神病医院是在J市的南边的话,那么15监区就是在J市的北边。

到那边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林纾匆忙进去,也忘记和盛维庭交待一声让他先走。

不过盛维庭将她送到目的地之后,当然就是完成了超额的任务,他觉得对她已经足够耐心,他微微侧头看向Clever:“我们回家?”

Clever居然汪了两声,叫声绝对不欢快。

盛维庭不满于它发脾气,但这会他更想做的是回家洗个热水澡在他舒服的床上睡一觉,也就不教育它了,直接踩下油门准备离开。

没想到Clever越叫越厉害,眼睛还盯着林纾离开的地方。

盛维庭终于踩下刹车,对着它说:“我能理解你现在荷尔蒙分泌过多,但请你搞清楚对象,OK?”

Clever不管,继续汪两声,更加不满了。

“所以你想干什么?”

“汪汪。”

“不行,该回家了。”

“汪汪,汪汪。”

“既然你这么喜欢她,那以后跟着她吧。”

“汪汪,汪汪汪。”

“OK,我知道了,我等不就可以了吗?”盛维庭怒道。

“汪汪汪汪汪……”Clever终于欢快地叫出声来,还往他身上蹭了过去。

“你再过来我就真的走了!”

林纾等在会见室的隔离玻璃外,眼巴巴地等着林凯出现。

会见室里很安静,静到她能听见逐渐走近的脚步声,还有那哐啷作响的手铐脚铐碰撞声,她蓦地站起来,手撑在桌上。

门终于被打开,一个老得不像话的男人被人扶着进来坐到了椅子上。

林纾的眼睛顿时就红了,眼泪落下来:“爸爸……”

林凯没什么精神,一直低着头,甚至没有抬头看她一眼。

而他的头发居然已经花白一片。

她还记得她结婚前夜,他依旧是满头黑发。

她拿过话筒,伸手拍玻璃,希望能吸引他的注意,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抬起头,在看到泪流满面的林纾之后也震到了。

他颤抖着双手去拿话筒,甚至还不小心掉在了地上,他慌忙捡起来:“小树?”言语中是不敢置信和惊喜。

“爸爸……”她叫他,眼泪早就将脸颊全都染湿,“爸爸是我,我是小树,我来看你了,爸爸,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小树……”林凯站起身来,靠近玻璃,仔细地看她。

林纾瘦了太多,林凯心疼地落下眼泪:“小树,是爸爸没有保护好你。”

“不。”林纾摇头,“是我要和陆恒结婚,都是我的错!”

“陆恒说他把你关起来了,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安全吗?”林凯急急地说道,“不要相信任何人,所有人都可能会害你!”

林纾点头:“好,爸爸我知道,我会好好保护自己,也会为你讨回公道,我不会让陆恒得意下去的,我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不!”林纾没想到林凯会剧烈反对,他喘着粗气说,“小树,你不要再掺和,你走,你还记得爸爸和你在美国的时候住的地方吗?你去那里,不要再回来!”

“爸爸!”林纾不敢置信,“我不走!陆恒把我们家害得这么惨,我怎么可以放过他!”

“小树,你听爸爸的,离开这里,去美国吧!去那边好好生活,把这里的一切都忘了!”

“爸爸……”林纾抹着眼泪,“你还在这里受苦!陆恒还在得意!我怎么能忘记这一切去好好生活!爸爸,我做不到……”

“小树……”

因为刚刚林凯一直没有抬头,探监的半个小时在他们没说上两句话就要结束。

林纾说:“爸爸,你相信我。”

林凯叹了一口气:“你去找祖盛集团的徐祖尧,或许他会帮你,不过,小树,保护好自己!别让爸爸担心!”

林纾出去时像失了魂魄,双眼没有焦距地看着远处的天空。

天色暗了下来,林纾眼前依旧是林凯刚刚被带走的样子。

他的背佝偻了,想到以前那个意气风发的父亲,林纾又忍不住掉泪。

只是眼泪刚刚划落脸颊她便抬起手用力地擦去。

不哭了,她不能再哭,哭永远都解决不了任何事情。

她应该坚强起来,去面对一切可能会面对的困难!

当然现在第一个困难是,她要怎么从这里回到城区。

她四下环顾,居然看到了一辆熟悉的车子,她眼睛一亮,小跑过去,趴在车窗上,轻轻地敲敲。

车窗缓缓移下,里面果然是盛维庭,脸色不算好。

林纾没料到他还会在这里等着,万分感激:“原来你还没走啊,谢谢你!”

她开了后座的车门坐进去:“谢谢。”

盛维庭看了她一眼,眼睛红肿了不少,却没他想象的颓态。

他踩下油门,说:“要谢的话,你就谢Clever。”

林纾以为是他听厌了“谢谢”,探身摸摸Clever的脑袋,特别真诚地说:“谢谢你,Clever。”

Clever很是开心,舔了舔她的手,叫了两声。

盛维庭轻咳了一声:“哪里?”

林纾简直对他感恩戴德,他实在是帮了她太多。

她把辛安所在公寓的地址报了一下:“盛维庭,谢谢你。”

盛维庭啧了一声,没有说别的。

林纾从后视镜里看他的样子,他长得高大帅气,让人安心。

车子停在公寓楼下。

林纾下车前和盛维庭说再见,最后关门前又说谢谢。

盛维庭没有说话,只是扫了他一眼。

林纾转身离开,上楼之后找到钥匙进去。

门被她打开,里面黑漆漆的,她刚想关门,却忽然听到奇异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呼吸……

她怔了一下,房间里有人?

“小安?”她叫。

没有人回答。

她的心脏砰砰跳,猛然意识到什么,直接推门而出,幸好电梯还在这个楼层,门开之后就冲了进去,电梯门快要阖住的时候,她看到了有几个黑衣人从辛安公寓的门里冲了出来。

她连站都站不住,差点就要软倒,怎么会有人在?

除了辛安没有人知道她会来这里……

果然和她爸爸说的那样,不能相信任何人……

因为楼层不高,就算在电梯里,林纾也依旧紧张。

电梯门一开她就匆忙跑了出去,刚出公寓就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们从楼梯跟下来了!

如今夜黑风高,他们将她抓走关起来,她又能怎么办?

她什么都做不了!

林纾没想到会看到盛维庭的车正在逐渐远离,她想也没想就直接冲了过去,追着跑,用尽浑身的力气大叫着:“盛维庭!”

话音刚落就被地上的石块绊了一脚,因为是下坡,她重重摔在地上之后还往下滚了一段。

衣服穿得不厚,身上疼得她差点叫出来,刚想爬起来的时候便见他的车停了下来。

驾驶座的车门打开,盛维庭迈步出来,皱着眉看在地上撑着要站起来的林纾。

他走近,实在无法理解她这又是在演什么戏码:“你又……”

话还没说完,他就看到了正在追过来的几个黑衣人,他难得骂了一句脏话,然后说:“还不快点起来!”

林纾当然不奢望他会扶她,忙站起来,跟着他重新坐上了车。

盛维庭看上去稳当冷静的模样,没想到居然也会飙车,没一会儿就把身后那群追着跑的黑衣人甩得不见了人影。

车速慢了下来,林纾依旧回身看着后面,生怕他们追过来。

盛维庭从后视镜中看了她一眼,出声:“现在可以解释了吗?”

林纾转过身来,气息还不稳,轻声说:“他们在公寓里。”

只说了这一句,难道要她说,她那么信赖的好朋友也出卖了她?

可偏偏盛维庭就是那么不饶人,他低笑一声:“呵,你那失败的人生啊。”

他一点都没有口下留情,直接**地说出了真相。

林纾心头剧痛,却没办法反驳。

她的人生真的就这样失败不是吗?

她默默地垂下了头,口中蔓延开一丝涩意,到最后,竟然只是汇聚成一声苦笑。

她的人生已经这样失败了,还能继续失败下去吗?

不能!绝对不能!

她想的很好,可盛维庭的一句话就把她打回原形:“你去哪里?”

“我……”林纾闷闷的,怯怯的,“我没有地方可去……”

说完,她偷偷地看了他一眼,正好和后视镜中他看向她的视线对上,莫名慌乱,而后移开眼神。

盛维庭理解了一下这句话,有些不敢置信地开口:“难道你的意思是,想去我家?”

林纾怎么还点头,只是把头越垂越低,越垂越低……

“你不觉得这个玩笑有点大吗?”

林纾攥着衣角,侧脸看向路边,咬咬唇,忽然下定决心:“就在前面停吧,我下车。”

如果是别人,大概会问上一句:“你有地方去吗?”

可盛维庭不是别人。

所以他一句话都没说,将车停在了前面可以停车的地方,然后对着林纾难得友好地说了一句:“再见。”

林纾依旧说了句谢谢,然后下车。

她没有回头看,怕忍不住向盛维庭求助。

现在的她不敢去找任何曾经的朋友亲人,只有盛维庭,对她来说值得信任,可他没有理由一直这样无条件地帮她。

所以,她不能看他。

盛维庭原本以为是扔掉一个包袱,可看着她削瘦的背影一步步往前走的样子,他居然许久都没有踩下油门。

夜已深,她再往前走便要消失在黑暗之中——路灯的光没有那么想像中的亮。

Clever一直盯着外面,忽然叫了一声,对着窗外,而后又看向盛维庭叫了两声。

盛维庭看了它一眼,终于踩下了油门……

林纾走得很艰难,有时候想象和现实总是有差距。

在她的想象里,她总是可以通过努力报仇的。

可在现实里,她却连下一步该怎么做都不知道。

往常她从来没有接触过林氏集团的内部,因为以前有爸爸,以后有陆恒,她只需要做她的设计就好了,什么都不用管。

也正因为如此,她什么都不知道,如今想来很后悔。

世上永远都没有后悔药,所以林纾只能咬碎牙齿活血吞,向来都是种什么因,得什么果,所以她只能向前看。

她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有些神游太空,所以直到车喇叭响了三遍她才醒过来,转头看去。

在路边慢悠悠地跟在她身旁的居然是盛维庭的车。

她惊异,停住了脚步。

盛维庭将车停下来,移下副驾的车窗,脸有点黑:“你的耳朵如果不是聋了的话,我不能解释你为什么听不到车鸣!”

Clever居然还附和着汪了一声。

林纾有点尴尬:“有事吗?”

盛维庭的脸更黑了一点:“上车!”

林纾以为听错:“什么?”

“我不想再说第三遍,上车!”

“可是,我……”

“上车!”盛维庭皱眉看她。

林纾不知道他忽然为什么这样,但她知道他绝不会害她,所以她乖乖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盛维庭,为什么……”话还没说完,盛维庭就猛地将车开了出去,好像是在拒绝她的问题。

林纾莫名其妙,却还是忍住了。

直到车子开进了林纾曾经以为会有她幸福生活的小区。

盛维庭的家也在这个小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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