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死了，你陪我一程
|
我有一朋友，怎么跟你形容呢？生死之交吧。 交谈起生死来，一点都不忌讳的那种。 前两天，在我毫无思想准备的情况下，他突然甩过来一句话，说他要死了，让我陪他最后一程。 我当时就破防了，眼泪哗的一声，就从嘴角流出来了。 我说好，约个日期吧。 图片 我他妈才懒得管你是不是真的要死了，只要有个理由让我玩一玩，我必定抓住不放。 结果，很不幸，他不是真的要死了。起码短时间内，看不出这种喜人的迹象。 他只是看了一条新闻，然后神经过敏，由感而发。 什么叫好兄弟？就是，他看了神经过敏的新闻，必发给我看，让我也神经过敏。 图片 这确实是一条很容易让现代人深受刺激的新闻，我来复盘一下。 湖南有一对好基友，都是50多岁的人了，梁成+贺湘闽。 一个月前，梁成被查出癌症晚期，舌癌。 梁成决定放弃治疗，有尊严的死去，他去找好朋友贺湘闽：哥们，我要死了，你陪我一程。 贺湘闽说，好。 图片 梁成与贺湘闽在旅途中 梁成的心愿是在死前看一看这个美好的世界，贺湘闽就借钱买了一辆二手车，改成床车，拉上梁成就出发了。 第一站，广西阳朔。 梁成曾经是一支知名乐队的贝斯手，吉他弹得好，所以这次旅行，除了带生活用品，他还带了一把吉他。 一路观光，一路歌唱。一个弹，一个唱。阳光，美景，好心情。 不得不说，用这种方式打发生命的最后时光，确实远远好过在医院里化疗，插管，承受折磨。 图片 二人在酒吧里弹唱 梁成在旅途中写下了遗书，交代了自己的身后事。贺湘闽也承诺，梁成要是死在旅途中，一定会带他回家。 真的是很感人的友情，很体面的死法。 但是啊但是，我就想多问一句：你想过没有，他们的计划为什么能成行？梁成为什么想体面的死就能体面的死？ 我想过。 因为，他俩，都是离了婚的人。 据《潇湘晨报》报道： 因为他的父母都不在了，孩子也跟着前妻生活，医生就直接把病情告诉了他。 报道中，还有一句话： “我（贺湘闽）离婚的时候，房子给了妻子和孩子，手头没什么钱，就想挣一个月钱做路费……” 两个人都是离了婚的人，孩子还都不在身边，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所以，他们才可以自己做自己喜欢的决定。有什么计划，只需要自己跟自己商量就行，不需要问任何人。 所以，才有资格洒脱，才有资格想怎么死就怎么死。 假如他们都有婚姻，和孩子一起生活，说走就走的旅行还能成行吗？断然不行，画风肯定是这样的—— 梁成跟老婆说，我绝症了，不治了，就想临死前走出去品味一下诗和远方。老婆一定会反对：不行，有病得治，砸锅卖铁也得治。 梁成说，治不了的，花那冤枉钱我也跟着受罪，不如省下钱，给你和孩子用。 老婆肯定还是反对：我忍心吗？再说了，孩子以后要是知道我捏着钱不给你治病，会恨我一辈子的，赶紧去治病。 也许梁成可以狠心一点，连老婆也瞒着，只跟好兄弟说，来一场说逃就逃的旅行。但问题是，老贺那边能行吗？ 老贺得跟老婆请假吧，怎么请？直说，老梁要死了，我得陪他出去死？说得出口吗？老婆不要了？孩子不要了？工作说丢就丢了？家说不养就不养了？ 撒谎？我要出趟远差，期限不定，可能一年两年。他敢撒这种谎，他老婆就敢一耳光扇过去，命令他老实交代，这是准备跟哪个狐狸精私奔？什么时候开始的？ 断然行不通。 回到朋友和我的对话。他说自己要死了，其实并非完全是开玩笑，我们都是四十多岁的男人，都有婚姻，有家庭，有孩子，有老人，是没有资格开这种玩笑的。 对于任何一个中年男人，死是一个很沉重的话题。甚至可以说，死是一种奢侈，不配轻言死。 他的身体，是真的出了问题，时常觉得胸闷： 图片 后来聊到，他胸闷的感觉，已经在一年多前就开始了，他一直选择坚挺，坚持上班。 且，对谁都没说，除了我： 图片 是的，我们约过无数次，两家人好好的开车出去玩一玩，玩久一点。 但是每一次计划，都因为各种家庭牵绊而流产。 甚至，连见一面都成了奢望。 以上是白天聊的话题。到了晚上8点过，想到他说晚上7点到9点是胸闷期，我又问他： 图片 是的，他有一个一直把他当儿子一样疼爱的老婆，他每次加班，她都做好利于他身体的美食送过去。 但是我真的没想到，他居然也连“后事”都交代好了。 他不敢做体验，我是理解的。我离开单位快四年了，也再没做过体检，怕。怕查出个大病来，影响心情，让本就所剩不多的生命变得更沉重。 查或者不查，该来的病还是会来。查了，早治，可能会活更长，但同时也意味着要受更多的痛苦，想体面的死就成了奢望。 何况，还有一种说法，大多数绝症病人并不是病死的，而是得知结果后吓死的。真的，我的很多医生朋友，都是这么说的。 可见，体检的意义并没有那么大，有的人也会因为知道了结果加速死亡。那么不体检也自有它的道理。 我也很佩服我的这个朋友，从来都是笑对生死。记得上个月，他怀疑自己被医生错打了某种药品，有死亡危险时，居然很得意地说：要死不过卵朝天，老子要是这样死了，我老婆孩子会得到一大笔赔偿。 结果，他得意得太早了。药品后来被证实没有问题。 但是这个插曲，成功地让我看到了，他爱老婆，爱孩子，爱家人。是爱的天花板！ 所以，最后，我再次叮嘱他抽空去检查一下。肯定不是绝症。都一年多了，要是绝症，早就死翘翘了不是吗？ 哥们你也别怕，就算查出绝症又如何，不还有哥哥我吗？现在医学昌明，大不了换个肝，换个心，换个肾啥的，我这儿都有。 我现在就可以向你郑重许诺，我是不会捐给你的！ 因为我们是好兄弟，我知道，我就算给你，你也不会要的；因为我知道，你也知道我有一个和你的家同等重要的家，它需要我，我也爱它。 但是我给你准备好了钱，要多少，开个口就行。 记住，我们都不配言死，起码在这个年龄段不配。体面的，不体面的死，都不配。 今天，我们在这儿笑谈死亡，想必死亡也怕我们，会远离我们。 加油，兄弟。加油，活着。 |
